不知何时，这方院子里弥漫起黑雾，隔绝了屋内的烛光，也隔绝了人的视线。

这里寂静的可怕，像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只要进去就再也不会归来。

秦曦月抛出一块玉环悬于空中，红色的灵力一圈圈散开，四周渐渐也变得黑暗起来，那块玉环却愈发明亮。等到四周完全陷入黑暗，她拿下玉环掷向黑雾之中。

她声音冷冽，如冰冷月光一般。

“借月，视暗中宵小，必诛之！”

黑雾中光芒乍现，那一团黑色浓稠便无可遁形，刚粘合在一起的身体暴露在月光之下。

秦曦月的剑似游龙一般刺向它，凛凛寒光让人一时失去了视线，等光芒渐渐淡去，她才发现这一剑并未命中，而那东西已经不知道藏到了哪里。

指尖划过剑身，剑上赫然覆上一层薄薄的冰霜，秦曦月将剑立于面前，威压炸开，带着寒意的剑气充斥院中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一声惨叫和门开合的声音，秦曦月出现在姜子轩的房间之中，而那东西正扒开姜子轩的嘴，丝丝缕缕的浅色从鼻孔和嘴巴中伸长，连接到它身上。

随着那些浅色被吸走，姜子轩的脸涨红，然后发青发紫，瞳孔逐渐涣散，心跳加快，可他无法动弹，也没有办法去改变现状，只能从嗓子里发出让人不明所以的气音。

秦曦月一道灵力打过去，才斩断两者之间相连接的部分，因为她的打断，那东西似有些不满，朝着秦曦月道：“真难为你还要再受一次罪。”

对于它的话，秦曦月不理解其中意思，也没打算和它进行探讨，灵火化星坠落，屋中的人和物件都没有被点燃，只有那东西，只沾到一点那一块地方便“呲”的一声冒起黑烟。

它似乎也没想到会如此，因为按照它的估计就算它躲避不及也不会那么严重。

眼前这人如今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它的心思秦曦月并不知道，单手化爪抓住它，然后用力撕扯下一块来，灵火灼烧，那一块便像水汽一样蒸发消失。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玉凛山的藏书秦曦月看的七七八八，上面从来没有记载过与它一样的东西，但总有一部分的书是她接触不到的，这一次必须把这个东西活捉，不仅是玉凛山要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整个修仙界都应该知道。

这般想着，秦曦月目光锁定目标再次伸出了手，它这一次倒是及时躲开，可它这一躲，暴露在秦曦月眼中的就是拼命呼吸的姜子轩。

她努力收回手，这一动作刚好给了那东西机会逃走。

“姜子扬，动手！”

秦曦月大声朝外喊，那东西还没反应过来，月光照耀的院子里就浮现一圈阵法，姜子扬正拿着那个玉环，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阵法之中。

两者站在阵法之中，脚下的圈一点点缩小，秦曦月也从屋里出来，将剑收回剑鞘之后，她看向无法逃脱阵法的它问道：说说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你会知道的。”

说完，它化作一缕烟，试图逃离阵法，秦曦月发现不对，立刻冲向正在控制阵法的姜子扬。

“姜子扬！”

他反应极快，马上在身上覆上灵力罩，可还是来不及，那一缕烟从他的鼻腔钻入身体。

姜子扬的大脑瞬间空白，他的头垂下，因为手没有力气，那一块玉环也掉落在地，等秦曦月靠近的一瞬间

他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中没有分明的眼白和眼珠，只有一片黑色，无力垂下的手此时正停在秦曦月的腹部。

“这一次修补的有些差劲。”他语气中难掩得意，“再……”

“再见”两个字还没说完就被秦曦月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给打断。

那只手意思意思拍了两下，秦曦月与他对视，眼中是胜券在握。

“那么猖狂和我说再见，是不是有点早？”

她抬脚踹向姜子扬的膝盖，姜子扬吃痛松开了威胁秦曦月的那只手往后踉跄一下，正要反击时他才发现自己这次是真的动弹不得。低头一看，那块藏着月光的玉环不知何时变大，而自己刚好踩了进去。

“收！”

那玉环飞起，然后立刻缩小将姜子扬连手捆住，它想逃走却怎么也离不开这幅身体。

秦曦月一手掐住姜子扬的脖子，一手点着姜子扬的眉心，声音浅浅，给人一种安心得感觉，姜子扬的身体慢慢地就不再挣扎。

“姜子扬，放心。”她那只手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出来！”

一团不成人形的浓稠被拽了出来，它还想逃跑，却被秦曦月用玉环套住。

“我可没和你说再见，跑什么？”

秦曦月把玉环中的月光去掉，院外重新被月光笼罩，院里的黑雾完全散去。

它在地上咆哮：“你有本事杀了我！”

“杀了你我可舍不得，”抓到活物的秦曦月现在心情不错，凉凉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让那东西莫名升起一丝恐惧来，“你还有用，得找个能更快也更容易解决你的办法。”

姜子扬已经站了起来，手盖在被秦曦月掐出来的青紫痕迹上痛的龇牙咧嘴：“你下手不能轻点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力气大。”

他们俩站在院子里聊得开心，姜老爷和姜夫人带着几个家仆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对着秦曦月行完礼之后他们就进了里屋，是看半死不活的姜子轩去了。

好一会姜老爷才凶着一张脸走了出来，姜夫人则是用帕子抹泪倚在门框上，好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姜子扬你弟弟现在就躺在床上喘气都难，你让大师进去看看。”

顺着他的目光，两人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挣扎不得的东西，秦曦月黑了脸，指着那东西道：“它是你们说的大师？”

面对秦曦月姜老爷神色才缓和了些，“回郡主，小儿十四时突然患病，所知人不多，后来大儿离家之后才更加严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差一点就要离去。这时正是大师找上门来说能治好我家小儿，他现在虽变得愚钝贪吃，但好歹有条命。现在小儿实在难受，求郡主让大师进去帮忙看看小儿。”

姜子扬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可知你说的这位大师是如何让你的小儿子活下来的？”

姜老爷皱了皱眉，对于他不叫自己父亲的行为感到一丝不爽，“自然知道，不过是血缘至亲之间相借寿命，你已经成了修士，几十年对你来说……”

他说话间，姜子扬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抬手一拳狠狠砸向了他，

毕竟是修士，这一拳虽没没有秦曦月厉害，但也把姜老爷打趴在地，还吐出一侧的几颗牙齿。

“啊！”

直到姜夫人叫出声，姜老爷才尝到充满口腔的血腥味，他吐出一口混着口水的血，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姜子扬，连声音都发着抖：“你个不孝……”

姜子扬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因为那些礼教而克制许久的怨恨在此刻全部爆发出来，他眼角流下一行清泪，一脚又踹在了姜老爷腹部。

看着姜老爷痛苦地哀嚎，他应该是畅快的，可他怎么都笑不出来。

秦曦月没有阻止他，把那团东西压缩到瓶中后就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了。

她想到了越流光，越流光这些年不憋屈吗？憋屈。

可越流光从小的准则就是强，变得强大可以解决很多事。

姜子扬完全相反，那时候的他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变强，而是活着。

他试过反抗，后果则是受尽责骂，责骂他的人还要他遵循着对自己有利的礼教。

姜子扬在姜府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

秦曦月想，等这次回去，姜子扬就能从过去那一片漆黑的海中游出来，去往另一片属于他的天地了吧。

姜子扬没有用灵力，而是毫无章法地用着手脚一下一下地在姜老爷身上留下痕迹。

打累了他就仰着头走出了只剩下虚弱呼吸声的院子。

秦曦月准备跟出去，却被摔倒的姜夫人一把拉住了腿，“郡主，郡主，我能看出来你很厉害，你救救我的儿子吧，……”

看着她苦苦哀求的样子，秦曦月眼中只有一片寒冷。

“姜夫人什么时候认识‘大师’的，或者说，令郎什么时候死的？”

抓着秦曦月腿的手开始发抖，然后松开，泪如雨下。

“你是个好母亲，可不是个好人，让我救令郎，那谁来救过去的姜子扬和他的母亲呢？”秦曦月头都不回地往外走，“此事会有唤月楼在晏都的人来处理。”

秦曦月是在姜府一个偏僻小院找到姜子扬的，这里的院墙都有了裂纹，里面种的树木也早就枯死，连房顶都是破洞的。

她走进去，里面的东西都积了灰，是很久没人打扫的样子。

姜子扬就闭着眼躺在布满灰尘，只有茅草铺着的床上，窗户曾经补过，可过去太久现在又破了，风呼呼地吹进来，吹动了他垂在床边的头发。

他胸腔没有起伏，像死了一样。

秦曦月不说话，就站在一边等着，等着他和某个人告别。

不知过了多久，姜子扬才出声：“曦月，小月儿，我好累，好难过。”

“等太阳升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秦曦月心疼地看着从床上坐起来沾了一身灰的姜子扬，“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院子，那一座残破不已的房子在黑夜中化作了最亮的一簇光。

天空之上，一个金色阵法笼罩住整个晏都，秦曦月带着姜子扬走出姜府，正好看见祁长羽和越流光带着一种在晏都的师兄师姐等在大门外。

秦曦月愣了一下，看着越流光问道：“越师姐不是在越家山庄准备继任仪式吗？”

“我怕这边情况不好过来看看。”

秦曦月抿唇，把姜子扬推到越流光那边，“越师姐，我不会安慰人，你帮我安慰一下姜子扬幼小的心灵。”

然后她转头看向祁长羽，“事情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唤月楼那边我也交涉好了，直接回玉凛山就行。”

说实话，秦曦月不想回去，可事分轻重缓急，这个东西必须先处理掉。

她又小声问道：“你说实话，越师姐为什么要来？”

祁长羽揉了揉她凑过来的脑袋道：“祁长羽的事情我了解一些，我向越师姐透露了一部分，还说了这里比较危险。”

秦曦月嘿嘿一笑，嘴角翘起，一脸暧昧地看着越流光给低着头的姜子扬擦去脸上的灰。

祁长羽见她的目光完全被另外两人吸引走，语气中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郁闷：“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从据点赶过来？”

秦曦月敷衍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有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下，姜子扬和越流光之前的情感过程我不会写详细，现在这个阶段越流光确实是对姜子扬有一点点情愫，但在她眼中最重要的还是修炼，为什么对姜子扬有点情愫。他在玉凛山那么多年也是去用自己的方法傻不愣登地追越流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