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做坏事是会被反噬的。

朱利安深谙这一点。

于是推下佩里斯后，她感受到剧烈的心绞痛，心脏成为蚁穴，食肉的蚂蚁爬出巢穴，密密麻麻地顺着血管啃噬爬行，它们速度逐渐加快，痛楚迅速地传满全身。

朱利安冷汗直冒，咬唇扶着一旁的树干，她浑身颤抖着强行挪动脚步，齿间溢出鲜血，头脑痛得昏沉，脚下的路变得模糊不清，林中爬出几只狰狞的魔狼，呲牙咧嘴滴着涎水。

圣女的血肉是上好的佳肴，狼群围成一圈，伺机而动。

朱利安强撑着身体，背靠在树上，手指点燃圣光。

魔狼因这光芒后退一步，可朱利安体力不济，手上的光芒逐渐暗淡。

她快要看不清面前的一切，却瞥见一只狼试图往崖边跳下去。

朱利安果断地咬破指尖，鲜血燃烧着光明魔法，如火焰砸了过去，那匹狼惨叫一声摔倒在地，还在等待的魔狼群借机偷袭，朱利安的左臂被狠狠咬了一口。

她跌坐在地，抄起地面的枯藤刺进狼的下颚，用魔法加固的枯藤穿透魔狼的脑，受伤的手借着血液再度燃烧，光明再次降临，上前扑咬的狼被刺得后退，却还有几只魔狼对那深坑一样的地方虎视眈眈，那是人肉的气味，朱利安时刻关注着佩里斯摔下去的缺口，一旦有狼靠近就被扔去一个火球。

可是顾此失彼，总有魔狼趁着间隙突围进她的防御圈里，不是重伤却也给正在遭受反噬的朱利安不小的打击。

“不许去！”朱利安顾不得被咬伤的小腿，只往那几只在崖边的魔狼身上狠狠地扔魔咒。

血腥味引来更多的狼，反噬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她快要失明，只能凭着直觉往那个方向丢光明圣礼。

朱利安已经没有力气支撑攻击魔咒了，只能靠最基础的光明圣礼震慑这群野兽。

她面色惨白，浑身是血，她念着：“不许去，不能，不能去……”

一支箭穿过即将咬上她脖子的狼，将它钉死在地上，马蹄声将近，在她模模糊糊地看见那支熟悉的金色长羽，那是教廷的特制长箭，拉满弓可一次穿透一头魔熊。

朱利安瞥见悬崖边的几只狼警惕地转向森林深处，终于安心地昏了过去。

************

佩里斯并没落到坑底，却不是因为有托住她的空中藤蔓。

她下落的时候紧闭双眼，听天由命地默背大悲咒，结果并没有落地的疼痛。

她试探着睁开一只眼，发现自己还在空中，只不过这个空中更高些。

她居然在天空里，刚刚穿越了云层，下面是一座空中花园。如果没什么意外，她会落到那里去。

魔法又回来了，于是佩里斯给自己变出来一把降落伞，她当然不知道降落伞具体怎么做，只不过凭借刻板印象加上玄学加持（指附魔），做出了一个类似的东西。

佩里斯手扣着肩带，颇为闲适地在空中鸟瞰那个花园，自言自语：“这才是死后的世界吗？”

【什么死不死的？】

“哦草。”佩里斯一哆嗦，“佩佩你还在啊……你还在！你还活着！哦我也没死！”

【……】

“你之前怎么不见了？！”

【我睡着了……哦天啊，我们怎么在飞！我都错过了些什么！】

佩里斯一时有些想哭：“吓死我了，一直联系不到你！你知道吗，我觉得朱利安好像被穿越了，她把我从悬崖推下来了！”

佩佩震惊：【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她是真推啊！”佩里斯有些委屈，“克劳迪娅还为了保护我俩奔魔兽潮里了，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

【什么！她不是眼睛还没好！】

“今早魔兽潮在万仞山林出现了，死死伤伤很多人，德维特他们断后，连路德维希都留下了，我们三个一起跑，彩虹小马都被鹰吃了，佩佩，你真的错过好多。”

佩佩深吸一口气：【那现在呢？】

“不知道，被推下来之后我就一直往下掉，我以为这是死后世界。”

佩佩在佩里斯脑海中捂脸：【你让我缓一缓。】

“对了，我魔力被倒抽，于是抽了米克莱特的风魔力借用了一下。”

【这不是黑魔法吗！】

“生死危机，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啊，光明神，还不如让我不要醒！】

佩里斯恶魔低语：“可是你醒了哟……”

【啊去死！不不不，不能这么说。你用黑魔法都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吗？】

“如果你是说一般情况下使用黑魔法造成的身体损伤和魔力污染，那的确是没有的。”

【感谢光明神，没有就好，你怎么能随便用黑魔法！禁止！听到了吗！禁止！】

“也不算黑魔法？黑魔法是不对等的剥夺，而我是借用，类似于贷款，等之后我要偿还他魔力甚至还有利息，”佩里斯给佩佩解释，“条例被刻在契约上，签订的时候光明神不是都没意见？”

【总之，还是尽量不要用这个了，太危险了。等等，朱利安她们也看到了吗？】

佩里斯讪讪地用食指扣脸，企图应付过去：“哈哈……”

【我只是多睡了一会儿！你怎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佩佩像是看到猫抓烂自己养的花一样咆哮，【你最好祈祷她们不会说出去！】

“哈哈，应该不会说出去吧？不过我们还是有收获的呀！”佩里斯说道，“至少我们之前想找的黑巫师有了苗头，比我等级高的黑魔法师或者说他的组织第一次浮出水面，虽然我是骗克劳迪娅的，但也没说错他的确有可能盯着我诶，你看阿尔文和简，和我当时的状态都相当像啊。”

佩佩还是不大高兴：【……那毒酒呢？】

“毒酒就交给米克莱特吧，他之前给我送的项链不也是线索嘛。不过说真的，挺奇怪的，我也不是个舍己为人的呀，怎么就把魔力都用在救人上了，还有和克劳迪娅吵起来，当时的重点明明是那个黑巫师啊，太邪门了。”

【……】

佩里斯离空中花园越来越近，身体里的魔力再度被充满，她大猫似的舒服地眯眼，问道：“佩佩，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佩佩叹气：【空中花园吧。】

“……我当然看出来这是一座空中花园。”

佩佩再次深吸一口气：【古今魔法传说里，空中花园。】

“咦？！”佩里斯捂嘴惊呼，“居然是那个吗！”

根据传说，人间的第一位圣子拥有圣洁的灵魂与敏感的情思，作为一位流浪诗人曾经走过所有国度，他去过霍兰德尔密林与光精灵共舞，前往过海渊为人鱼唱歌，深入到魔地林净化被污染的魔兽，为穷人在神殿外跪求过三天三夜。

光明神感怀于圣子的至诚，问他有什么愿望。

圣子说：“给我一座花园吧，我愿所有苦难者都能在那里得到安宁。”

光明神赐下一座包涵世界所有植物的花园，令花园中拥有人间没有的一切至宝。

圣子携带着花园再次于人间漫步，他将因贫穷而堕落的□□收入，将因饥饿而作恶的孩子收入，将因疾病而被抛弃的老人收入，将被族群丢弃的老狼王收入，将被围攻的老苍鹰收入，将所遇到的一切看上去绝望浑噩的灵魂收入。

圣子漫步人间，直到一百日后，他进入花园去见这些被他可怜过的生灵，却见到花园化作焦土，□□依旧堕落，孩子依旧饥饿，老人依旧求死，老狼王被孩子们分食，老苍鹰被烧焦在高大的树上，地狱再现，不过如此。

唯有一个瘦弱的女人守着一棵树向他哭泣：“伟大的圣子啊，我未能保护好你的花园。”

众人围住圣子要他满足自己的要求，从未沾上污垢的圣子身上染上污泥，他问他们：“你们在此生活与在外面生活有什么不同呢？”

众人：“并未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一开始我们吃饱了饭。”

圣子回道：“既然如此，那便离开吧。”

圣子驱逐了花园中的所有人，离开的人们向所有认识的人告知了花园的存在。

国王、贵族、平民、乞丐、长生种所有人都开始寻找圣子的足迹。

最终一伙山匪在沙漠的小城找到了圣子，要求圣子交出神赐的花园。

这一日，被众人寻找的圣子死在风沙之中。

光明神问他：“这一切可值得？”

圣子回答：“有一人心怀感恩，便值得。”

光明神叹息着问他还有什么愿望。

圣子说：“让这花园悬在天空上吧，让这花园依旧为苦难者敞开。”

从此，世界多了一座空中花园，而至今无人进入，又或许，进入的人，选择了不再归来。

“如果真的是那座花园，我们是因为什么能进来的？”

【因为苦难吧，死了好几次，苦得要死。】

“……”

佩里斯落在软绵绵的草地上，从天空俯视时的姹紫嫣红倏忽缩了回去，只剩下毛茸茸的辽阔青草地，以及不远处悬空在草地上方的金色光环。

佩里斯一眼认出这是一个巨大的空心齿轮，数了数有二十四个齿。

齿轮缓慢地旋转，佩里斯耳边几乎传来“咔哒”的声音。

一个齿轮还能出声？而且这种秘境探宝踩入陷阱的既视感怎么回事？

佩里斯捡起小石子扔过去，风平浪静。

【哦天啊！你这是做什么！】

“试探一下，这看上去太不吉利了，一个宝藏忽然出现，以咱俩的运气，怎么想都是陷阱。”

佩里斯挥手，空中布满小木珠，手一勾，木珠噼里啪啦从西面八方砸过去，齿轮被打得上下左右弹动，明明不是活物偏生了几分可怜。

可佩里斯还是不忘放心，催生地面的青草将光环拽到地上，一直拖到自己脚下。

望着那圈毫无动静又涌动着光明神力的齿轮，佩里斯最终伸出手：“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拿来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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