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前的各类凉菜和小吃依次被端上桌。
高中校友区域的嘉宾出席率都挺高，看来周斯奇还是有点面子的，附近的几个圆桌都坐满了人。
姜欣悦因为在律所工作的关系和大家都有联系。过来打招呼的，咨询法律意见的，探讨热门案情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林亦玟坐在一旁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竖着耳朵听着各种狗血八卦，并不会感到无趣。
很快，仪式正式开始，会场内灯光暗了下来。
江一铖并没有出现，他的位置被一位来咨询民事借贷的朋友霸占着。
而另一侧的方舟羽在七点过一刻后才姗姗来迟。
这些年林亦玟和他一直间断地保持着联系，是位多年的老朋友。
林父的葬礼上方舟羽一家也帮了不少忙，林亦玟也蛮久没去拜访方家长辈了，心里还嘀咕着是该找个时间登门问候一下，顺便帮阿姨催催婚。
“哟，方大设计师来了。”
林亦玟嫌弃地看了眼近一年没见到活人的发小，曾经他身上那点能和江一铖媲美的姿色都被狠心的岁月消磨殆尽了，不免调侃起方舟羽现在是真的越来越不修边幅了：“我都不知道你还认识周斯奇，唉方舟羽你好歹打扮打扮再出席，人家新郎还贴心地给你安排了一个漂亮小姐姐同坐。”
方舟羽脸上还带着熬夜赶稿的倦意。
只见他随意地挽起衬衫袖口，坐下后不管不顾直接干起饭来：“漂亮小姐姐，谁啊，你啊？”
林亦玟：“怎么，我还不算是吗？”
看着对方饿鬼投胎的样子，她干脆给他点时间缓缓，没有继续说话。
“朋友给介绍的客户，帮他们设计了新房，付尾款了才知道新郎也是二中的。”
方舟羽大塞了几口饭，口齿不清地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会出现，毕竟高中的时候他并不在这群自视清高的“重点班”圈子里。
“人家请到了，也不好推辞，就来蹭个饭咯。这几天赶设计稿差点没累死，现在的甲方都是大爷，麻烦得很。这菜还真不错，你试试，我是很久没吃这么好了。”
林亦玟：“你慢点，人家的宝贝婚礼，待会儿给噎没了，晦气。”
坐在对面的姜欣悦有些意外这两个人依旧如此熟络，一脸乖巧，安静地等着被介绍。
林亦玟看到了她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只好拽着方舟羽客气道：“来，认识一下。姜欣悦，姜律师，德行律所准合伙人，二中18班校友。”
姜欣悦主动起身越过小半个桌子和他握手，颇有些相亲的意味，“方校草你好，久仰大名。”
“方舟羽。”他礼貌地回应了一下，继而微微挑眉：“不敢，比不过你们重点班的狗。”
姜欣悦有些疑惑：“什么狗？”
“......”林亦玟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压低了声音：“都奔三的人了，说话稳重点。”
方舟羽自顾自地倒着茶水，用眼神指了下她身侧已经腾出的空位：“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女生的心上人，现在可是愈发尊贵了，不晓得今晚还有没有机会一睹尊容。”
林亦玟不满地给他翻了个白眼：“安静点，台上要交换戒指了。”
司仪还在热情地烘托气氛，只见两个小花童晃晃悠悠地走着，在大人的指引下把戒指盒交到台上的一对新人手里。
看着新郎新娘为对方戴上庄重的承诺，林亦玟跟着众人为他们献上最真挚的祝福。
她突然想起来这玩意儿自己也有，估计现在灯光比较暗没人会注意到，但是待会礼成后会场就亮回来了。
连忙给方舟羽发了条信息。
「林亦玟：姐姐我现在的人设是已婚，丈夫在某保密单位工作，因业务繁忙无法出席，准备要小孩，一家人幸福美满。你别说漏嘴了啊。」
「方舟羽：怎么，你还对江一铖念念不忘啊，吃个席都能吃出个已婚人设。」
「林亦玟：你不懂大龄女青年的苦，没结婚像有罪一样，我还特意买了个戒指。」
「方舟羽：要不要考虑下我？」
「林亦玟：滚。」
林亦玟借着台上仪式的灯光给他炫耀了一下自己精挑细选的金属环。
方舟羽无奈地给她竖起了大拇指：“玟姐果然牛逼。”
下一环节就是新人走全场敬酒了，会场的灯光亮了不少，各类精致的热菜也开始上桌。
附近几桌的老同学们开始相互调侃，不放过校友婚礼这样难得的社交场合。
林亦玟自小生得恬静乖巧，笑起来两侧嘴角还有个小梨涡，相貌甚甜。
虽然称不上校园里的明艳大美女，但是在“乖乖女”盛行的时代，升学初期光荣榜上频繁露脸的文科年级前三，在那个枯燥的评判标准下还是给她加了不少分。
加上高一刚入学就和方舟羽出双入对的，年级里大家似乎都认识她。
“没想到我们林大美女都结婚了，方校草还单着呢。”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大家才注意到被林亦玟留在无名指上的光亮。
确认了她身旁方舟羽空空如也的左手，不少校友女士的心里都舒了一口急气。
“是啊，大家抓紧，咱们方大设计师可还是单身呢，家里可是急得不行。”林亦玟顺着答。
周斯奇和冯薇换了一身敬酒服朝这边走来，接受着大家的祝福和小红包。
众人都在客气地寒暄着，林亦玟又看了眼身边的空位。
江一铖果然没有出现。
自己又在期待什么。
他带着女朋友一起出席吗？
这种日子，确实该一起出席。
林亦玟自嘲地笑笑。
就是偶然地见了一面罢了。
还想像当初在学校那样天天能看到他吗。
天天见面又能怎样呢，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像个小姑娘似的沉醉在这种无意义的偶遇上。
呵，这人真是没完没了的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不管怎么掩盖都会顺着记忆的缝隙飘出来。
真是一款陈年烈酒。
新郎新娘正准备来到这桌时，周斯奇突然对着林亦玟身后招手。
只听见他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江总——”，似乎今晚的酒劲儿已经有些高了。
林亦玟一怔。
身后原本喧闹的场地也突然变得安静。
但是她没有转身。
她很怂，怂到不敢回头确认。
只能佯装镇定地继续啃着桌上的美味。
在这第一梯队的知名酒店配置这一程度的菜色，老周娶媳妇儿可真是下了不少血本。
方舟羽说得没错，确实好吃。
一旁的方舟羽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别扭的样子。
林亦玟瞪了回去，心里却只求他现在能保持闭嘴状态千万不要乱说话。
方舟羽倒是给面子，只是随意地摆弄着手机，时不时地转过头朝众人目光中心确认一次，又回过头来瞟她一眼。
像是帮她牵着线，那眼神似乎在说：“玟姐，刚刚不是挺牛逼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认栽了？”
身侧全是一群客套话。
环境嘈杂，林亦玟依旧清晰地捕捉到了独属于那个人的磁性嗓音。
江一铖：“不好意思，来晚了。”
周斯奇：“江总，您可算来了，作为全场女性的传说，您不来我可没法和院里的女同事交代啊！”
江一铖：“老周，恭喜啊，给。”
他将一个厚重的红包放在了一旁。
周斯奇：“太客气了，江老板，还没感谢您对我们医院电子系统的支持呢！来来，我敬您一杯，这这必须得喝，不准推。”
身后的人群躁动了起来，林亦玟听到了频繁的碰杯声音。
也确定了，他应该是一个人来的。
这种大喜的日子，怎么能一个人来呢。
身后集聚了不少人，大家都提着酒过来主动敬这位全场混得最好的老同学，希望日后能多沾点关系。
“铖哥啊，临安第一大忙人，都多久没出来和我们聚了，现在只能在新闻里见咯。”
“听说汉科准备推出不少电子科技方向的新业务，江总什么时候有时间，咱得亲自登门拜访一下。”
“哎，排队排队，我上个月就和江老板预约过了，还没号呢。铖哥你可别忘了我。”
“江一铖，这身材保持得不错啊。你看我这肚子都起来了，成油腻中年了。”
“是啊，听说铖哥要来，我都没敢带我老婆出来，怕一对比自己显得太邋遢回家被骂。”
“不过说真的，咱们二中的草哥们真是吃了唐僧肉啊，大家看看这两位，帅得像穿越了似的。”
还在无声调侃林亦玟的方舟羽听到自己被提及，客气地转身和大家笑了笑。
他和今天聚集的群体都不算熟络，也没几句话好接，正巧手机响了。
“我去接个电话。”他和一旁的她说道。
“嗯，去吧。”林亦玟应声，嘴里依旧没停。
他们的对话十分自然。
和周围带着生疏客气一直在刻意寒暄的旧友不同，好像在毕业后从未分离。
又似乎有着更进一层的关系。
江一铖看到了这边的空位和放置在桌面上带着自己大名的铭牌，也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她和他。
还有被戴在那纤细无名指上的戒指。
男人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些。
江一铖脱下西服外套丢在椅子上，随即拿上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走了出去。
林亦玟依旧没有抬头。
只是感觉到空气里那一丝随他而来的烟草香也跟着飘远。
见状，姜欣悦立马凑了过来。
她脸上微微泛红，走到江一铖的位置上，想想不妥，又换到了方舟羽这边。
姜欣悦一脸八卦的模样，勾着林亦玟的肩：“怎样，林亦玟，后悔了吗？”
林亦玟低着头：“嗯？”
“江一铖怎么比高中的时候还要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以前我真是瞎了眼只会念书，明明都在一个班也不多看两眼。现在可没机会天天见了，待会得去和咱们江校草多说几句话，没准还能趁机接下他们集团的法务咨询呢。”
林亦玟：“......”
姜欣悦还在侃侃而谈，大概是职业病，讲着讲着又说回了案子：“婚后遇到白月光怎么办，白月光啊，白月光唉！怪不得那么多人出轨。我和你说，我们所一年接的离婚案百分之八十，哦不，九十九，都是出轨，灵魂出轨也算啊......”
林亦玟意识到她的话语间带着醉意，抬头用眼神给予她鼓励：“姜律，你还有机会，加油，冲！”
姜欣悦满意地点点头，询问道：“我搞定了江校草你要来喝喜酒吗？”
林亦玟笑，“当然。”
姜欣悦突然抱住了她，嘤嘤呜呜道：“好朋友！”
靠得太近，她身上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林亦玟看向桌子上所剩无几的酒水，好家伙，这是喝了多少。
真麻烦，待会还要给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