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江一铖给林亦玟夹着菜,见她一口没动,干脆直接上手喂她,“今晚不回去,明早就要这样蓬头垢面地见家长了。”
林亦玟恍恍惚惚地应着,她今天下午睡懵了,还在吸收他刚刚说的话。
“还好那几个人没说是自己临时改的主意,如果他们一口咬定是主动要绑我去和对方讨钱,那后面岂不是更难查。”她若有所思地念着。
“是,下次你教教他们呗。来,张嘴,饭都凉了。”
“怪不得我当时就觉得他们不是很熟练,明明直接把我架走就行了,还说那么多废话。不过还好他们废话多,不然我都不知道现在自己在哪儿。”
“......”
“我吃,我吃。”她直接一个狮子大开口把一口送过来的饭菜给吞了进去,话语模糊:“还是挺吓人的。不行,我得抓紧时间去练一下,省得以后还有这种破事,根本没经验应对,不能让你再一个人受伤了。”
“慢点慢点,别噎着了。”江一铖起身去给她倒水。
“你别下床!”林亦玟嘴里的饭还没完全咽下去,看着他往外挪,赶忙起身制止。
“没事了,受伤的又不是腿。”他笑着把她按下坐好,转身去给水壶加热。
江一铖在床上躺了一天,本来就躺得浑身不舒服。除了今早刚醒的时候因为没吃饭整个人浑身使不上劲儿,加上手上吊着消炎药水看起来比较虚弱,伤口的痛感也还需要时间适应。
他感觉自己到中午的时候都快恢复了。
毕竟气血方刚。
“哦,也是。”林亦玟憨憨地笑着。
昨晚的景象把她吓得根本不敢往坏处想,还好老天保佑,没有大伤。
至于那条又丑又长伤疤,她肯定给他解决。
“江一铖,我给你订了好多进口的除疤膏,要耐心用,不能嫌麻烦,等伤好得差不多了我天天给你涂。”
“好。”他扬着嘴角应着,得意洋洋地把一杯温水递到他成功守护的女孩面前,“不除也没事,江哲宁都说了,这是勋章。”
“勋章已经在我这里核销了,这种物理存在可以清除了。”林亦玟隔着空气假装处理着系统内的积分信息,“报告江总,您的经验值已超标。”
江一铖倚在床边,因腰间缠着绷带不好放松,整个人挺得笔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那,有没有什么奖励?”
林亦玟正快速地啃着晚饭。
为什么他能边说边把饭盒里的东西解决了,自己听着听着还走了神,搞得现在肚子饿得不行。她想了会儿,决定把主动权交给他:“成全你三个愿望。”
“才三个啊。”
“你最后再许三个不就行了吗。”她大方指路。
“林亦玟,我发现你特会这种事儿,以前就干了不少。”江一铖饶有兴趣地盯着她,“那第一个愿望,自己过来让我亲一会儿。”
“我在吃饭!”
“我挺喜欢椒盐鸡块的味道,刚刚没吃够。”江一铖离开了床沿,朝她凑了过去。
林亦玟把椅子往后蹬了一步,下意识地护着碗里的食物,“你正经点,这里是医院。”
“哦~那你给我夹一块。”他指着碗里的香嫩鸡块,眼神诚恳。
“你坐回去!”
江一铖听话地往床上靠,眼巴巴地看着她碗里的黄金酥脆,“给我一块。”
林亦玟没起身,直接给他还放在小桌板上的碗夹去了好几块。
他不满,直接张着个嘴等着投喂。
“你受伤的是手吗?”
“不方便嘛,一抬起来就扯得生疼。”
林亦玟无奈,隔着桌子起身给他夹了一块,“好吃吗?”
“嗯,还想要一块。”
“这东西吃多不好,下次别点了。”
“周斯奇让我吃点咸的。”
“这样啊。”她又给他挑了一块大的送进嘴里,想想不对,问他:“为什么?”
“不知道。”他笑,就是自己想吃而已。
“别吃了别吃了。”林亦玟让他赶紧吐出来,这东西怎么看都和病人不匹配,“我去前台问问值班护士,虽然是外伤,吃的东西还是得注意点。”
“哦,那我要亲亲。”
“不行,我也是椒盐味。”
“......”
林亦玟让他原地坐着别动,自己动手收拾起桌上的饭盒垃圾。
“我待会想洗个澡,臭了。”江一铖嘟着嘴,知道大概率会被拒绝。
“晚上我先回家给你带点换洗的衣服过来,还是得在这里多观察几天的。”她耐心地哄着,“你现在还不能洗,伤口位置不方便。擦擦就好了,再忍几天,不脏。”
“还三个愿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林亦玟把桌子擦干净,给垃圾袋收好口,看他还是那故作气鼓鼓的模样,被逗笑了。
“第一个愿望还是可以实现的。”她捏起他的脸,轻轻地在他嘴角啄了一下,“一——铖——哥——哥——”
“怎么还有利息呢,这么大方呀。”他顺势环着她,没敢太用力,只是把她定在自己面前,贴在耳边轻声道:“第二个愿望也可以,你帮我。”
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林亦玟的耳根开始红了起来。
“又不是第一次了。”他蹭着她的耳垂,声音丝丝撩人,“这种光明正大占我便宜的机会,可不常有。”
“我,我先回去取点衣服。”她别过头,想短暂逃离他温热的气息。
江一铖笑着,松开了包围她的手,轻扯了下她宽大上衣的白色衣角:“不用麻烦了,你这衣服哪儿来的,我也要一件。”
“路边摊买的,都没来得及洗。我打车回去一趟给你带,很快就回来了。”
“不要,我就要这个,我要和你穿一样的。”他奶声奶气地说着,拽着她的衣服不放手。
林亦玟轻拍着他的手背,嘴角一弯:“幼不幼稚,一、铖、弟、弟。”
江一铖直接抓过她的手腕,把人又给扯了过来,语气里已有几分不善:“今早的账还没算呢,你管谁叫哥呢,嗯?”
“我那是为了保护你,江哲宁都要上手了。”
“哦,保护我呀?”他挑了挑眉,吩咐道:“那第三个愿望......”
“你用心点许,最后一个了。”看着他那悠然随意的样子,林亦玟嘟着嘴打断了他。
“行,那我再想想。”他支肘偏头,笑着用指腹划了一下她的鼻尖。
走廊外人群声变大,病人和家属们正笑谈着什么,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注意到了室外的热闹,怕是楼栋有什么突发情况,林亦玟开门问了一声,才知道今晚八点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会有一场小型的求婚仪式。
“怎么了?”他看着她依旧伫在门边好奇地往外探头。
“又有人要失去自由咯。”她笑,回过身,把病房的门一同带好。
江一铖此刻已经从床边站了起来。
见他根本不想继续躺在房里静养的暴躁模样,林亦玟走过去扶着他,提议道:“想去楼下凑热闹吗?刚吃饱,下楼散散步也是好的,顺便去给你买衣服。”
“走呗,赶早不赶晚。”他赞许地微微一笑,握过她的手,融入了下楼看好戏的人群。
他们先去路边商店又买了件白T,还好基础款存货多,老板给他找了件一模一样的。
江一铖硬是要当场换上。
“情侣装就是穿给别人看的,回去穿病号服就好了。”他自得道。
林亦玟一时语塞,干脆也由着他,想着待会晚些去讨多一套住院服给他好了。明天还是得先回家取一趟衣物,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
回到医院,两个人吹着初秋的清凉晚风,沿着楼下花园小径散步。
手牵着手,穿着同款上衣,像极了校(医)园(院)里的热恋小情侣。
花园中心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四周的树木草坪都被彩色灯带给装点了起来。
好像仪式准备得有些匆忙,已经八点十分了,布置场地的几个工作人员都还在低头捣鼓着带装饰的小烛台。
男女主角也未见身影。
林亦玟好奇地站在他身旁东张西望,想看看今晚的惊喜会给到哪个漂亮女孩子。
江一铖揽过她的肩,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羡慕啊。”
“嗯。”她肯定地点点头,“就我这么傻,稀里糊涂地就把自己给卖了。”
“觉得亏了呀。”他轻揉着她的手,故作思索状。
随后顺手把她手上的钻戒给取了下来。
林亦玟一惊,心头涌上一股惶恐,不确定地看着他:“江一铖你干什么。”
他把戒指攥在手心里,忽然叹了一口气,柔声道:“看你这么委屈,我先收回来咯。”
“江一铖!”
她想伸手要回,只见他后退了一步,两个人原本亲近的距离顿时被灌入一阵生疏感。
林亦玟有些不明所以,嗓子像是被什么梗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后悔了吗?
是后悔了吗?
午睡醒来后就觉得他有心事。
好像明天也不太想让自己见家人,总赶着要今晚出院。
江一铖他,后悔了......
她低头看着地面,没有说话,眼中某些情绪在翻滚。
只见身后原本黯淡的地方突然亮了起来,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隔着一定的距离将她环绕。
站在光亮中心,泪眼朦胧中,林亦玟好像看到了一些熟脸。
有公司的人,有集团的人,还有好多昨晚在心痂打过照面的生疏面孔,其中拄着拐的张旭极为显眼。
长辈们也都在。
林亦玟突然明白了什么,不知所措地转过头,才发现她的少年早就在一旁笑着等她。
江一铖单膝跪地,眼里满是真诚。
他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放着她极为熟悉的那枚闪着亮光的钻戒。
“林亦玟,我本来觉得这不是个好时机。”
温柔的嗓音缓缓地开了口。“但是你看,你刚刚又在想什么呢,这么不信我啊。”
“怪我,总是太心急了,经验值都没攒够,天天想升级。还是得按步骤来才好,害你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今天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赏个脸见一下呗,以后不想见的,我们就不见。”
看着眼泪一直往下掉的女孩,江一铖小心翼翼地牵过她的手。
“林亦玟,在学校的时候,我就只喜欢过你一个。”
四周人太多了。
让一向不低头的少年有些难为情。
他深吸一口气,轻揉着她的手心,好像又积攒了一些勇气。
“后来,也只爱过你一个人。”
“你说我们浪费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了,怎么能再辜负老天的好意呢。”
“故事才刚开始,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你这么没信心啊。”
“笑一笑嘛,以后留下来的照片不好看可不要怪我。”
她抓着他的指尖,双肩颤抖地给他挤出了一抹似哭的笑。
“我的第三个愿望啊。”江一铖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满是虔诚。“林亦玟,你如果觉得我的经验值达标了,就给我兑个奖呗,成不?”
他的声音透过微凉的夜风,直达她的心底。
升起无尽的暖意。
“我们结婚吧。林亦玟,嫁给我,好吗?”
女主角泪眼模糊地拼命点头,接着整个人被拥入了那个令她安心的怀里。
身后人潮汹涌,欢呼声此起彼伏。
眼前的这个人。
和她生命里所有的美好息息相关。
恍惚中,林亦玟突然想起那一年世界末日的传说。
在玛雅历的预言中,2012年12月21日15时14分35秒,这个繁杂的世界将会瞬间崩坏。
是高二那年的冬季,周五,正值冬至日。
已经过了预言时间,天还是亮的,学生们正准备放学回家迎接难得的周末。
下课铃声响起,大家都匆匆忙忙地下楼,希望赶在晚高峰前离开校园。
突然,楼道口有搞事儿的男同学宣泄压力般地大喊了声:“世界末日到了!快跑啊!”
与他同行的人也跟着嚷了起来。
一瞬间,路上的少男少女们有笑声,有白眼,也有气氛烘托组撒腿就开始狂奔。
十六岁的林亦玟跟在人群中。
熬了一天的她感到异常困倦,迷迷糊糊地正准备起步,手里紧握的手机碰巧震动了下。
来了一条新的未读消息。
「你鞋带掉了。」
是那个少年,带着戏谑的腔调。
在她低头的瞬间,脚边多了一个身影。
少年随着下课的人群出现在她身侧,帮她提溜着书包,给弯腰系鞋带的她减负。
“鞋带都没绑好就想跑,末日来了谁都跑不了。”
十七岁的江一铖斜挎着书包,单手收着黑色耳机线,嘴角挑起一抹玩世不恭的态度。
少女的脸有些不自觉地泛红。
迎着冬季傍晚的暖阳,她收拾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脚边散开的鞋带。一个大步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打探他的想法:“江一铖,你信世界末日吗?”
少年满脸不屑,直视着前方刺眼的夕阳,傲然道:“未来的日子长着呢,林亦玟,你能不能有点信心。”
“也是。”
女孩脸上的笑意渐浓。
她又偷偷看了眼身旁的少年,那俊朗侧脸的轮廓后是冬季傍晚大片的柔和霞光。
真好看。
今天怎么会是世界末日呢。
怎么能是世界末日呢。
天边的夕阳渐落,但是她知道,太阳会如常升起。
即使明天是阴天,光也会在。
当然不能是世界末日啊,未来的日子长着呢。
女孩的眼里闪着晶亮的光。
对于以后那一段段充满不确定的旅途,她一点也不担心。
只觉得,如果这个人能一直在,就好了。
那样的话。
人生的漫长时光,或许根本不够用。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看到这里的宝。
看新菜咕的文很辛苦吧哈哈,超级磨蹭慢热,没啥钩子,全是感情。
这篇文完结存稿于今年年初。
起因是我在2022年的夏天,跳槽面试业内某甲方时,遇到了曾经的那个少年。
非常偶然地。
当然,他不是什么公司老板,只是目标岗位的非资深前辈。
在我走进会议室的瞬间,他坐在对面的边角位置,大大方方地和我打了声招呼:
“xxx你好啊,还真是你。看简历的时候我还不敢信,你这资历怎么混到我们这小庙来了,还记得我吗。”
傲慢一如当年。
因为已经是面试流程中期,整个过程无非是不涉及专业知识的瞎扯。
他代表团队和我侃侃而谈,毕业几年的职场生涯,让当初会轻易脸红的少年变得圆滑不少。
甚至有点油。
以及,他左手无名指上那耀眼的光,也确确实实闪到了我。
我和他的青春结尾并不愉快。
已经彻底断联了好些年。
当然不会再继续联系。
我也确实厌倦了这种奔波劳苦的日子。
那时的我已经无限接近十八岁的理想了。我去了梦校,进了好公司,有机会按着职业路径继续攀升。
可是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很累。
后来思虑再三,我离开了那座国际大都市,回到南方小城,过起了无欲无求的慢生活。
在外读书工作的那些年我算是走过了大半个地球。
叠加堆砌的人生阅历不至于让自己还对青春期的短暂心动耿耿于怀。
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再会,又确确实实地破开了记忆的阀门。那些年少时写在日记本里的字字句句,在那场面试后的好一段时间,重构了过去时光的帧帧画面在我脑海中反复播放。
喜欢肯定是不喜欢了。
但怀念是正常的。
毕竟青春这场雨,就淋那一次。
后来,我决定重新开始写故事。
这是我十三岁的短暂梦想,虽然现在早就没了当初的灵气。
当然,这篇文的女主角不是我,男主角也不是谁。
算是一个没有灵感的高龄菜咕到处挖掘写作素材吧。
第一刀当然只能是往自己身上砍了。
本文男主取材于曾经在我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珍贵年华里出现过的男孩群像。
他们是朋友,是同学,是不记得名字的陌生人。
在那段炙热的青春岁月里,我曾经被人热烈地喜欢着,也曾被人莫名其妙地厌烦拉黑。
我曾经伤害过关照我的少年,也曾被那个喜欢的人中伤。
在高中音乐考试独唱前的确有人陪我练过歌,录了好几版,可惜第二年我们闹掰了。
在校园十大歌手的海报下有人问过我想不想看他表演,可是没等他上场我就因为一件小事走掉了。
在元旦零点的跨年烟火时,有人跨越人群把橙色荧光棒交到我手上,开玩笑般和我说:“这个颜色暖一点。”
可是我告诉他,“我更喜欢蓝色。”
极其迟钝,极其不解风情。(真诚致歉
因为那时候,少女的心里住着其他人。
那个人会撕下我在校刊上的文章页揣进兜里带走,他说我文笔很好,以后成名了可以拿去倒卖发点小财。(当初很心动,现在看这行为实在缺德
那个人会翘掉自己的正课来看我的舞蹈考试,不断发信息告诉我不要紧张,小测试而已。(他自我感觉向来良好,肯定知道我是因为谁才紧张,故意过来影响我考试!
那个人会在下雨天一路跑下楼把我赶时间乱停的自行车扛到雨棚里,他说我的车质量太差,淋雨了肯定要生锈。
生锈的话,就不好看了。(他骂我车!
这些都是好的片段。
当然还有很多不好的瞬间。
我年少记忆中的男主角并不完美。
终于,他站在青春的尾巴和我挥手告别。
想赢的那场比赛,早就结束在多年以前。
算不上遗憾。
只是为那年的女孩感到有些惋惜。
他骂我丑。
我有病,我信了,还哭了好久。
真傻。
江湖路漫,感谢每一个陪伴青春一程的人。
感恩所有相遇。
2023.7.18 全文重修于泰利台风暴雨夜
下本继续:
《毒舌前任穿成鹦鹉替我守菜园》,文如其名,轻松快乐文,男主略微沙雕,缓慢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