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嘭——
烟花的响声吸引来了很多麻木的废星人，他们聚在河堤边，一起抬头呆呆地望着天空，场面是难得的祥和宁静。
娜撒莉莉觉得眼皮逐渐沉重，病发过后的疲倦感如潮水般涌来，她缓缓合上了眼睛，在意识模糊之间看到了一块小方碑。
像小小的墓碑。
寂云看着娜撒莉莉的眼睛逐渐合上，两根小爪子从他的手腕处探出，小心地扶住了娜撒莉莉摇摇晃晃的身子，让她平稳地躺在了车厢上。
夜晚的风吹来有些许凉意，寂云将自己的外套脱了盖在娜撒莉莉身上，自己身上仅剩一件单薄的白色短袖，被风吹起，轻飘飘地扬动。
所幸他感受不到寒冷。
寂云抬头看向天空，静静地观赏这场烟花。
直到最后一朵烟花落下，河堤旁的人群散去，热闹消散，这片土地又回归原样。
黑暗之中，寂云发出一声悠久又无奈地叹息。
“这样算守约了吗？”
不知是多久之前，他似乎许诺过谁，要为对方放一场盛大的烟花。
昏暗的周围忽然亮起一双蓝色的电子眼，小机器人充满活力的电子音响起：“寂云！小务做得怎么样？”
寂云抬手摸了摸小务的圆脑袋，夸赞道：“很棒。”
“改天再给你添点燃料。”
“嘿嘿。”
小务似乎很开心地哼起不知名的小曲，跳上三轮车发车往家的方向开，或许是聪明的小机器人为了照顾在车厢内睡觉的娜撒莉莉，它这次开得相当平稳。
寂云保持沉默，只有小务不显疲惫地哼唱了整整一路。
直到三轮车停在家门前，小务跳下车子，看向抱起娜撒莉莉的寂云，开口问道：
“寂云寂云。”
“怎么了？”
寂云的小爪子又探出来尽职尽责地开门开灯。
小务伸长了手比划道：“小务想要一个更大更高的身体，要比寂云还要高还要大。”
寂云没说可以也没说不行，只是看了小务一会儿，轻声感慨：“越来越贪心了。”
“如果小务有寂云那么高的话……”
小机器人的声音很有活力，它费劲地比划着寂云的高度，随后电子眼为了表示快乐，弯成了两道小桥。
“下次寂云不高兴的时候小务就能抱住寂云啦！”
“……”
寂云顿了一瞬，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小务能感受到。”
小务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铁脑袋，“这里，和寂云相连。”
“从小务被创造起，这里就没有高兴过。”
“小务想抱抱寂云。”
小机器人目前还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它只会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它没有从寂云身上汲取到高兴的情绪，所以它想抱抱寂云。
因为书上说拥抱能使人快乐。
“……”
寂云没再回应小务，只是移开了视线，抬脚踏入门内，将小务留在了门外。
他还是像平时一样面无波澜，但略微凌乱的脚步隐约暴露出他的心绪。
小务歪着脑袋目送寂云的身影逐渐远去。
寂云没有拒绝它，那就是答应了吧？那它下次是不是就能抱抱寂云啦？
小务又“开心”地哼起了歌。
尽管它还没有感受过开心是什么样的情绪，但它固执地认为自己现在很开心。
-
娜撒莉莉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被黑暗包裹。
她坐起身子揉了揉抽疼的太阳穴，转头看向窗外，窗外黑蒙蒙的，看不清任何。
这让她有些分不清自己睡了多久。
稍微适应了黑暗之后娜撒莉莉认出这是寂云给自己安排的房间。
整理完自己之后，娜撒莉莉缓缓下楼，她想寻找寂云的身影，却在沙发上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瘦长的青年蜷缩在沙发上，双眸紧闭，眉头紧蹙。
似乎沉浸在某个痛苦的梦境之中。
尤三的哥哥？
娜撒莉莉还是不太记得这人的名字，见对方在睡觉就放轻了脚步，路过他朝寂云的工作室走去。
娜撒莉莉刚要敲门，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就自动开启了，寂云正对着身侧的小机器人说道：“材料不够，再等几天，我从外面淘一点。”
小务牵着寂云的小手指，乖巧地回答道：“好哦！”
回答完，小务转头看向站在一侧的娜撒莉莉，热情地打招呼道：“莉莉，晚上好！你已经睡了一夜又一天了！”
娜撒莉莉突然听见这小机器人说这么长这么流利的一段话，不禁感到些许震撼。
寂云也转头看向娜撒莉莉：“晚上好，想吃点什么？”
“我……什么都好，我不挑食。”
被这样一提醒，饥饿感忽然席卷了娜撒莉莉，她揉了揉肚子，讲话有气无力。
“小务，去做饭。”
寂云拍拍小机器人的脑袋，小机器人恋恋不舍地蹭了蹭寂云的手掌，应了一声之后朝厨房走去。
看着小机器人灵活的背影，娜撒莉莉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想问什么：
“这小机器人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它叫小务是吗？”
“我改善了它的一些部件，名字是它自己取的。”
寂云说着，朝前走到沙发旁，弯腰抬手拍了拍尤饲的脸。
“醒了就别装睡。”
冰冷的手掌落在脸颊上，尤饲被冻得打了个寒颤，他早在娜撒莉莉路过的时候就醒了，但他目前不太敢面对娜撒莉莉，所以一直在装睡。
可惜寂云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尤饲认命地睁开眼睛坐起身，转眼对上娜撒莉莉探究的金眸，他又默默地转头去看寂云。
但寂云没有在看他，而是对着娜撒莉莉介绍道：“尤饲，我捡回来做家务的，你可以叫他家务二号。”
“你好，我是娜撒莉莉。”
娜撒莉莉跟尤饲点了点头，就算打过了招呼。
她其实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尤饲，毕竟尤三的死亡跟她有很大的关系。
尤饲：“你好。”
眼见尴尬的氛围在这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寂云拍了拍尤饲的肩膀，说道：“你的房间在一楼右边第一间，自己去收拾一下。”
“好的。”
尤饲应声后迅速起身，拿起角落里的清扫工具就往拐角处走，动作之快能看出他的迫不及待。
安排完尤饲，寂云看向娜撒莉莉：“莉莉。”
“嗯？”
娜撒莉莉被厨房传来的香味吸引，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地朝厨房挪动。
“记得明天跟我去办环空身份证。”
娜撒莉莉不知道自己一个戈堤图人为什么要办理环空的身份证，但寂云要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娜撒莉莉乖巧地点头应声。
“好。”
忽然，娜撒莉莉又想起一件事，终于舍得停下脚步转头去看寂云，寂云的身影早已不在原地，娜撒莉莉在工作室的门口捕捉到他的衣角。
寂云那间工作室的门合上之后除了敲门声之外听不见其它声音，娜撒莉莉连忙开口：“寂云，你上次答应我要给我讲宗先生的故事……”
金属门缓缓合上，寂云的声音也逐渐变得小声：“吃完饭自己去找他。”
他？宗新钧吗？
宗先生会跟她讲他的故事吗？
娜撒莉莉有点困惑地摸摸后脑勺，但门已经合上了，她也不好去敲门打扰寂云。
娜撒莉莉坐在餐桌旁等了没多久，小务就端着一盘小圆饼出来，它将小圆饼放在娜撒莉莉面前，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牛奶放在旁边。
“你尝尝味道对不对？”
娜撒莉莉用叉子戳了戳那个小圆饼，看见馅料后惊喜地瞪大眼睛：“这是安雫果饼？！这里怎么会有安雫果？”
安雫果是巨龙栖息之地的特产，娜撒莉莉可以说是吃这道菜长大的，能在废星这个地方再次看见安雫果饼，对于娜撒莉莉而言是相当大的惊喜。
“寂云无所不能。”
小务骄傲地扬起它没有的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寂云在小务的脑袋里存了很多戈堤图的特色菜。”
“莉莉每天都可以吃到家乡的味道。”
“谢谢小务。”
娜撒莉莉对小机器人道谢，顺便在心里对寂云说了几声谢谢。
寂云能把菜谱存入小务脑中，说明寂云自己本身就会这些菜。这样看来寂云在戈堤图待的时间，比她想象得要长很多。
可是寂云这样特别的人……为什么她过去不曾听闻过？
放下心中的疑惑，娜撒莉莉安静地享用完这份安雫果饼，味道和她在家乡吃到的有细微区别，但这也足够让她感到满足。
一旁呆着看书的小务见娜撒莉莉吃完，将盘子收去清洗。
吃饱喝足的娜撒莉莉伸了个懒腰，想到自己要去找宗新钧，心下不自觉有点发憷。
她还记得自己刚来到这那天，宗先生望向寂云的眼神中……浓烈的憎恶令人心惊。
娜撒莉莉犹犹豫豫地朝宗新钧的房间走去，还碰上了清理拖把的尤饲，两人尴尬地点点头打了招呼，娜撒莉莉站定在最内侧的房间门口，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良久，沉寂的门内才传来一阵细微的滚轮声，木门被缓缓拉开，宗新钧消瘦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憔悴，他抬起布满红血丝的浑浊眼眸看向来人，见是娜撒莉莉，宗新钧垂眸，操纵着轮椅转身朝房内移动。
“进来吧。”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粗粝的声线像是耳边有砂纸在摩擦，很不舒服。
迟迟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宗新钧耐心地再度开口解释道：“我今天没抽那玩意儿，房间里没有奇怪的气味。”
娜撒莉莉只是有点犹豫，闻言也不好解释什么，只是乖巧地应了一声，走进房内关上门。
宗新钧来到窗前，他将手搭在身侧的矮桌上，望了眼矮桌旁边的椅子，开口道：“坐吧。”
“好的。”
娜撒莉莉乖顺地坐下，不知道要怎样开口比较合适。
她总不能直接跟宗新钧说“讲讲你是怎么杀了你老婆孩子”……吧。
“你不必紧张，寂云跟我打过招呼了。”
宗新钧瞥了娜撒莉莉一眼，语气温和，他面对娜撒莉莉的时候相当有耐心，仿佛跟那天攻击寂云的不是同一人。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个老头子的故事感兴趣……但寂云说你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
宗新钧勾起嘴角，似乎是想到什么，展露出一个怀念的笑来。
“我家小禹也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
说着，宗新钧动手给娜撒莉莉倒了一杯茶，热气氤氲，茶香在黑暗的房内蔓延开来。
“我不知道从哪开始讲合适，索性全都讲给你听听吧。”
“小姑娘，你可以喝杯茶。”
“接下来的故事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