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绳子”像刚刚出生的生命,对它们世界中,出现的新鲜事物抱有极致的好奇,它们纷纷朝源溪的方向蔓延,生长过来。
是的,是生长,源溪看到离他最近的“绳子”与海水相连的底部,犹如虫子蜕皮一般,向上蠕动出新的白色“嫩肉”,以便能接触到他。
“绳子”的顶端像是树木年轮一样,一圈圈着一圈,这根离得源溪实在太近,让他不得不向后退,没退几步,他便感觉到什么东西撞上了他的后背,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服,传导到源溪的皮肉上,激起一层的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地向后看,却看到无数根顶着年轮的“绳子”,在他身后直勾勾地“盯着”他,源溪吓得心脏一缩,转头要朝相反的方向跑。
他的脚刚刚抬起,又放了下来。
原来他的四周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如同它们头顶的年轮一般,被“绳子”围绕了一圈又一圈,一层高过一层地困在中间。
“神的使者将覆灭罪孽”
已经被“绳子”隔绝在外的白色面具怪物,疯狂地摇响它手中的铃铛,伴随毫无规律,嘈杂的铃铛声,源溪的大脑像是被用棍子疯狂搅动一般,疼到无法呼吸,晕到胃里翻江倒海。
数不清的“绳子”也是在这个时刻,缠到源溪身上,一根绳子勒住源溪的下巴,抬起他的脑袋,剩下的几根强行钻入他的口鼻,苦涩的咸味让源溪在痛苦之余,难得分出来心去想——这原来是盐啊。
下一秒,他的眼睛,耳朵统统被灌入盐柱,疼得他想要大叫,可喉咙已经被盐柱堵住,他现在连呼吸都不能。
源溪新长出来的手臂上,红彤彤的生命又减少了一个,变为6/10。
他不知道自己被这种痛苦折磨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掉的,更不知道他自己什么时候从光怪陆离的梦境里离开的。
他只知道等他再次醒来时,依旧无法呼吸,双脚离地。
源溪因为充血已经开始模糊的双眼中,看到自己对面床铺的因拾一,正背对着他呼呼大睡。
他回来了,可他也快要死了。
“啊、啊!”被勒住了脖子的源溪,费力地喊了两声,只可惜这声音小得可怜,睡得正香的人,根本无法听见。
源溪知道自己越挣扎可能死的越快,但恐惧让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他开始在半空中挣扎,对面的人依旧没有醒来,他的眼前已经因为大脑缺氧,开始发黑。
“源先生!”护士的声音如同神鸣,在源溪耳边炸响。
比较幸运,他如果前一夜死亡,第二日早晨的自杀后自救时间,是在梦境结束后,而梦境结束后,也正好临近护士查房的时间。
这也是源溪为什么会选择这家疗养院的原因,今天护士查房的时间有点晚,等他被救下来的时候,脸已经被憋的有些发紫,怕是只要再晚一会儿,他就要去跟阎王下棋去了。
医生给他从上到下检查了一下,确定只是因为缺氧而有些耳鸣,眼前发花之外,没有其他脑损伤的症状,便只留下来一个护士,提防他再出现什么意外。
按理来说,在大脑缺氧后,他应该是又困又累,在恢复的这段时间里陷入沉睡,源溪现在确实很困,但他根本睡不着。
源溪全身的神经都在紧绷着,响起来的任何一点小小的声音,都会让他高度紧张,无法平静。
病人,尤其是精神病人如果达不到稳定的情绪,对于治疗是没有丝毫好处的,身边陪着他已经三四个小时的护士,见他还没有平静下来,有心要去跟医生申请一针镇定剂。
源溪的眼皮褶皱很大,平日里没精打采半合着眼看人,都要比一般男士的眼睛大上一点,更何况是完全睁开。
护士看着他瞪得溜圆,布满红血丝的大眼睛,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觉得他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加重病情,起身就要出去跟医生申请一下。
结果她刚一站起身,护士服的袖子便被拽住,她回头看向床上,有些可怜的人,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一丝同情:“源先生,您好点了吗?”
“我、我有点饿了,可以帮我去拿些饭菜吗?”本想找个理由不让她回来的源溪,看着她脸上的笑有些愣神,随后改变了主意。
“好的源先生,”护士弯身把源溪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如果在我离开期间,您有哪里不舒服,就按床边上的按铃,会有其他护士进来帮助您的。”
“谢谢。”源溪垂眸,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
护士在离开病房前,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源溪一眼,却与源溪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离开的视线对上,她看着源溪对着她弯起眉眼,笑了笑,却只觉得心里发毛,两三步离开病房,让护士站的同事多注意注意。
这边看到护士离开,源溪收起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地看向同病房另外一张床上,还在睡的人。
“因拾一醒醒,已经中午了,还要继续睡吗?”源溪轻声问道。
对面床的因拾一,依旧保持着背对源溪的睡姿,一动不动。
源溪也不在意,他继续说道:“你之前从来没有睡到这个时间过,要不要我帮你去叫医生过来。”
他这句话说的要比前一句轻得多,可刚刚叫不醒的人,突然伸了个懒腰,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
他看着源溪依旧还有些发青的脸,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夸张地向后弹了一步,也不管自己差点从床上掉下去,哇哇大叫道:“师父!你这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吗!要不要紧,天呀,简直太可怕了!”
源溪不吃他这套装疯卖傻的戏码,直言道:“我被窗帘吊起来的时候,你是醒着的吧。”
“你在说什么呀,我这么听不懂,”因拾一傻笑着挠了挠头,突然脸色一变,捂住肚子,往厕所的方向边跑边说,“哎呀,一晚上没去卫生间,感觉自己膀胱要被憋炸了!我要去卫生间,我要去卫生间。”
看他依旧装傻,源溪也不生气,他看向因拾一小跑的背景,目光平静得有些可怕。
“你应该不知道,人在高处的时候,什么都能看到,甚至能看到背对之人的半边脸,我看到你睁眼了。”
闻言,因拾一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