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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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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州下雪了。

谁都没想到,第六期节目会有一个浪漫的开始。

桐州并不多雪,有时也不过像捏碎一小块泡沫板,在灰色的天空里意思一下,但今年的雪不仅来得突然,还势头猛烈,从早上开始,柳絮一般的大雪弥漫在桐州城上空,不多时道路两旁堆积起大片白色。

钟一赤着手去接雪花,白色的蓬松的雪在温热的掌心停留片刻,又化成一摊冰凉雪水。

桐州的冬天和乌兰察布的很不一样。

这里的风潮湿阴冷,它像一条无形的蛇钻入衣服针脚,把寒冷侵入骨髓;北方的风则像一把锋利钢刀,用最直接的方式割开所有蔽体防护,它具象了寒冷,冷到人无处遁形。

但不管哪里的冬天,都很冷。

去年这时候,钟一记得他还在跑外卖,哪怕全副武装,他还是冻出了感冒,但为了还债他咬咬牙继续,结果某天晚上赶夜场,黑心老板让他只穿件单衣上去唱歌。

唱完第二天就病倒了,咬牙挣得辛苦钱换成一个星期盐水,全输进血管。

短短一年,他现在的日子算好起来没?

钟一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好,但看到这漫天大雪,他最牵挂的还是躺在ICU里的老钟。

爸爸,桐州都下雪了。

别人眼里的浪漫,却是他心里的寄托。

许从严在节目开始前,眼尖地发现第一排靠中间位置上,坐着许从矜。

陈姐则在一旁笑脸相陪,时不时凑到大姐耳边嘀咕什么,许从严在操控间里观察一会,没忍住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许从矜。

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许从矜收到消息后四处寻找起来,可惜光线昏暗,压根分不清许从严确切的方位。

陈姐见状,好心地给许从矜指明位置,许从严也不知道大姐到底看清没,只是一个劲地朝操控间挥手。

许从矜:「节目组邀请,一定要我来,你看见我了?」

严:「看见了,让你做评委了?」

许从矜:「应该是这个意思,下班了一起吃个饭?」

严:「姐,吃饭没空,记得给钟一那组满分就行。」

第六期节目马上开始,许从严藏起手机没再回消息。

舞台灯光秀结束,大K上台串场,紧接着大屏播放钟一个人向视频。

影片呈现极致的黑白色彩,与今天的天气相得益彰,着装华丽的钟一在灯光与镜头加持下,宛如神秘庄严的宗教祭司。

影片中的钟一昂头吟唱。

“诶嘿嘿诶……”

演播厅内金黄色的灯光随之亮起,与吟唱的节奏同频。

观众的胃口被吊了起来。

“诶嘿嘿呀——诶嘿——”

第二段吟唱时间加长,灯光如漫天星子跳动闪烁,舞台上隐隐出现几个剪影。

有人高举棒槌坐在爵士鼓后;有人脚踏返听音响怀抱贝斯;有人戴着宽檐帽手持琴弓;有人扭着身体在键盘后舞动。

有人握住立麦站在舞台中央。

“钟一!钟一!钟一——”

台下观众疯狂尖叫,大屏定格最后教堂镜头,舞台剪影动了起来,阿真挥动棒槌打下一串高燃鼓点。

“大家好,我是钟一——”

“《荒野在坠落》,送给你们!”

话毕,马头琴音响起,那日苏垂头,左手捻弦,右手拉弓,甩出漂亮的动线,曲声悠长浑厚,打下深沉基调,上一秒仍是狂躁的现场拉进苍茫故事中。

许从严掐好时间,在那日苏结束前几秒开口:“面光灯准备,五、四、三、二、一——”

场灯全开,照亮五人。

钟一一反常态,穿了身象征摇滚的皮衣皮裤,敞开的外套里是透光黑内搭,劲瘦带着薄肌的身段若隐若现,给在场所有人打上一针强效荷尔蒙。

“奔袭荒野,溺于沼泽,我以为,终点无下限……”

出乎意料的,烫着狼尾卷发的齐敏敏,一开口便惊艳全场,将大家的视线拉到舞台上唯一一位打扮中性的女生身上。

比钟一的高音更具张力的,是这低沉如晚钟的女声独唱。

许从严和台下数千观众一样,屏住呼吸,等待着第一段的尾音结束。

许从严:“滑轨准备,切女生特写镜头。”

“大屏准备,换歌曲背景歌词。”

齐敏敏唱完后快速切入音效,苏日图格和阿真躁动起来,那日苏一边拉着马头琴一边和声,他的嗓音融在热烈伴奏中,不经意间将曲子过渡到高阶。

绚烂灯光乱中有序,摇滚鼓点掷地有声,阿真的脏辫在后排乱舞,他卖力地将每一次落棒都挥出雷霆之势,身体力行的诠释摇滚真谛。

钟一单手握住立麦,另一只手握拳向上,他弓着背发力,用尽乎嘶吼的高音唱道:“黑白荒野分割昼夜,白银帝国在梦里碎裂。王国坠落于腐烂外壳,幻想某天能长出新鲜绿叶!”

操控间里的许从严望着钟一,眼中迸出无限惊喜,他喜欢这个站在舞台上无惧无谓钟一。

唯有音乐,能让他判若两人。

还没完。

“啊啊诶嘿——啊嘿——诶——”

长调一出,直击心灵。

曲子被拉到了另一个维度,钟一和乐队演绎出全然不同的精彩。

原曲是在颓废中发出诘问,是自暴自弃的野蛮生长,而改编后的风格,更像是在诉说苦痛于我不过人生洗礼,牢笼无法禁锢自由者的灵魂。

钟一:“我说啊,风和沙砾一唱一和;人生啊 ,本与时间相生相克……”

齐敏敏:“跌跌撞撞走着,轰轰烈烈活着。”

合唱:“任凭纯白野兽吞噬苦乐,直到教堂玻璃回响哀歌。”

两人重新演绎副歌部分,将歌曲在高音和低音间来回拉扯,苏日图格抱着贝斯,恨不得弹出火花,他们每个人都在用属于独属自己的方式来热爱、来回馈舞台。

大胆也好,创新也罢,他们确实玩得开心。

“原来命运苦厄,希望付诸火焰,奔袭荒野,溺于沼泽……”

齐敏敏:“我以为,终点无下限。”

歌曲结束,台下安静数秒。

钟一摘下话筒冲到台前,振臂高呼。

“鼓手——阿真!”

“贝斯——苏日图格!”

“马头琴——那日苏!”

“主唱、键盘——齐敏敏!!”

——掌声如潮水掀翻屋顶。

后台等候区的各位同样震惊,他们没想到钟一的表演具有如此大能量,也从未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竟卧虎藏龙。

等他们回到后台,梁宇第一个站出来捧场,“钟哥你们太牛了,我都没办法用语言形容听到这首歌的感受!”

梁宇指着一旁六位气质风格差不多的队友打趣他:“钟哥,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乐队,我还组什么男团啊,我早八百年就红得发紫!”

队友们闻言假装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吐槽:“梁宇你别拉我,我要走了!”

“走了走了,不比了,大魔王都来了比什么呀……”

钟一谦虚地笑了笑,拦着大家坐下:“各有各的厉害,我也要谢谢乐队老师,是他们的加入让舞台变得更有意思。”

“钟一,你第一个唱得这么好,让我们后面很有压力啊。”李远帆接过话茬:“你看我和盛开,躲在这里瑟瑟发抖了。”

盛开是李远帆请的音乐伙伴,尤其擅长作曲,他们二人是多年好友,请他过来帮唱,倒是在情理之中。

钟一微微欠身,“盛开老师见笑了。”

李远帆揽过盛开的肩膀,唉声叹气:“唉,咱哥俩要完蛋。颜值,颜值比不过;唱歌,唱不上去……完蛋咯……”

“是我对不起你远帆,回头我就安排上热玛吉。”盛开顺着李远帆插科打诨:“争取能变帅一点,也走偶像派路线。”

钟一听完笑着摇头,挑了后排的空位和那日苏他们坐下。

前头正坐着大前辈森布尔,出于礼貌,大伙儿主动和他打招呼,未曾想,森布尔本人对他们很感兴趣,先开口问道:“你们也是蒙古族?”

那日苏握上森布尔的手,“对对,老师,我们是内蒙古的乐队,我可喜欢你了!你是我们蒙古族的骄傲!”

森布尔哈哈一笑:“现在年轻一代的蒙古音乐人,越来越多了,我今天第一次看到你们的现场表演,未来可期啊。”

何星星在作为主邀歌手,听到自己的音乐伙伴对钟一赞不绝口,脸上一时精彩纷呈。

奈何大前辈自带钝感力,沉浸在大家都是老乡的情感中无法自拔。

“有机会,找森布尔老师合作。”钟一当着何星星面撬墙脚,见他不高兴的表情心里暗爽,“结束了我给您留个联系方式,还望老师别嫌弃。”

“怎么会呢,我还想和大家多多交流,新一代的内蒙音乐要靠你们传播了。”

钟一:“像老师学习。”

何星星忍着气瞪了眼钟一,逮到机会打断他们,“森布尔老师,莫兰要开始了,我们听歌吧。”

“行,先听歌,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意思哈……”

许从严戴着耳麦,推上开关。

“斯坦尼康准备,上台绕场,中景拍莫兰。”

“大屏准备,切前排评委席,赞助商近景。”

“灯光组准备,面光灯,定位灯——五、四、三、二、一——”

钟一观看着监视屏里的实时转播,斯坦尼康镜头切换的瞬间,他注意到舞台左侧上方的一处光点。

那个光点里坐着许从严,他在舞台唱歌时,是许从严坐在后面,给他托底,助他绽放。

这一期期节目走来,已经远超钟一的原本预期。

过程有泪有笑,收获远比付出更多,他看得到许从严炽烈纯粹的爱意,他也看清自己的心该靠向何方。

而他们的终点,永不会设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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