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昼野，手，手僵硬得像机器人，还有脚，是刚学会走路吗？你脑子里想什么呢？”权顺荣皱起眉头，关了音乐，走过来亲自纠正动作。“就教你这一遍，再出错自己去加练。”

宿舍里的权顺荣和练习室里的权顺荣完全是两个人，前者是个犯迷糊的电子机器白痴，后者有种志之所趋，无远弗届，穷山距海，不能限也的凌厉气势。

昼野点头应声，但他似乎只听到最后一句话，乖乖走到角落开始练习。

权顺荣一脸疑惑，觉得小孩实在反常，便跟着过去。又看见他软趴趴的手脚，怒从心头起。

“呀！IMMA，你没吃饭啊？”

“我没吃。”

像打拳打在棉花上，权顺荣那股劲儿立马泄了，烦躁地抓抓头发，丢给崔胜澈一个眼神。

崔胜澈会意，“今天怎么无精打采的？”

“没吃饭没力气。”昼野加大了动作幅度，想通过这样增加热量，可身体偏偏要作对，无穷无尽的寒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权顺荣塞给昼野一个三角饭团，嘴里颇为嫌弃：“赶紧吃，吃完练习。”

“呀，昼野，我说多少次了，手脚不要像机器人。”

“噢。”

“你小子不要说半语。”

“内。”

傻子都听得出昼野敷衍的语气，那股怒火又重新在权顺荣心里熊熊燃烧。

“IMMA，你什么态度？”

昼野没有理他，靠着墙坐下，顺势倚在洪知秀的怀里，下巴搁在锁骨处，呼出一股热气。

“Joshua，我好冷啊。”

洪知秀以为小孩在撒娇，想哄他两句跟权顺荣道歉，于是伸手摸摸他的脸，一片滚烫。连忙把人身子掰正，才发现昼野发烧了。

“野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崔胜澈闻言，手背覆上昼野的额头，再看他的脸色已经烧得绯红。

“我有退热贴，给野贴上吧。”

“我来背野去医院。”

“野没事吧？给他穿外套，外面很冷。”

大家七嘴八舌，昼野在迷糊中被人背起，然后跑到了医院。他隐约听见护士说“40度，先吊水”，接着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渐离他远去。

徐明浩看向文俊辉，像在问他也像在问自己，“昼野忍得肯定很辛苦吧？”

文俊辉也看向徐明浩，他能在对方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徐明浩和昼野很像，两人都处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身形单薄，生病默默撑，心里憋着股不服输的劲，晚来的小孩总要多承受一些。

“忍着不说，难受的是自己，你看昼野，反面例子在这了。”

徐明浩点点头，这副听话的样子着实可爱。

文俊辉想摸摸他的脑袋，却被一个眼神警告，再可爱也是有脾气的，这点也和昼野很像。

落叶飒飒，冷风席卷。说到冬天就不得不提起初雪，比圣诞节更令人期待。

昼野期待的是出院，毕竟躺在病床上十分无聊。他先打电话给亲哥卖一波惨，收到入账的信息后，心情大好。又伸出罪恶之手，指使探望的洪知秀削苹果。

求人办事，昼野特别会说话。

“Joshua你是世界上最帅气最善良的人，我是你最亲爱的弟弟，你肯定会为我削好苹果切成小块喂我吃，对吧？”

洪知秀哭笑不得，等他望向对床的小情侣时，明白了一切。

“亲爱的，我要吃兔子苹果，你削给我吃嘛。”

“别说兔子苹果，就是霸王龙苹果我也能削出来。”

“谢谢亲爱的，撒浪嘿，啵啵。”

昼野翻了个白眼，霎时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张嘴就对着垃圾桶一顿狂呕。

洪知秀心想这是被小情侣恶心到了？

“亲爱的，我要吃葡萄。”

“昂～给人家剥皮嘛。”

话音刚落，昼野又是一顿狂呕，那架势差点没把胆汁呕出来。

昼野在洗手间漱完口，躺在病床上，虚弱无力，眼神发愣，伸出两根的手指摇了摇。

“我要吃两块霸王龙苹果。”

哄完小孩吃兔子苹果，他又要吃炸鸡，好说歹说才放弃，结果闹着要回宿舍。洪知秀算是见识到生病的小孩多么磨人，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笑着按下蠢蠢欲动的昼野。

“野，医生说你吊完水得留观一小时，留观结束我们就回宿舍。”

好不容易安分了，昼野非要坐窗边。他喜欢窗，能透过窗看到形形色色的风景。

洪知秀拗不过，只好给他披上外套。

“Joshua，什么时候会下雪？”

“天气预报说一周后，大概是圣诞节前夜。”

“圣诞节会放假吗？我想回巴黎。”

“我也很久没回去了。”

洪知秀的语调平缓，和他平时说话一样，如山涧清泉潺潺流淌。

昼野将目光投过来，从洪知秀柔软的黑发到濯濯生辉的桃花眼，再到平静沉稳的神态。

洪知秀感受到昼野的视线，笑着回看过来。

“野这么喜欢看我啊？”

“嗯，哥你喜欢圣诞节吗？”

“喜欢，能和家人一起过，是个特别的日子。”

圣诞节，基督教纪念耶稣诞生的重要节日。Joshua，上帝是拯救，神之子。

“我的中文名字叫昼野，我的法语名字叫Calhoun，都是我妈取的，寓意果断、独立、乐观，爱尔兰语中指小树，她想让我无拘无束，活出自己的人生。”

“Joshua，我不喜欢圣诞节，也不喜欢过生日。”

洪知秀静静地听着，窗边的小孩目光放空，像陷入了某段回忆，比上次落寞的神情更令人心疼。

初雪那天正好是圣诞节前夕，本来融入大家还算活泼的昼野头一次沉默寡言。

崔胜澈注意到异样，勾住小孩的脖颈。“饿了吗？哥哥请你吃炒年糕吧。”

“不吃。”

“噢～炒年糕不是你最喜欢的吗？哥请你吃两份，连灿都没有这个待遇。”

“呀，胜澈偏心，只请野吃炒年糕。”尹净汉正好听到，便嚷嚷着让所有人知道。

这一嗓子无异于惹祸上身，哪次吃饭不是饿虎扑食？崔胜澈请客，要把钱包掏空才喂得饱。

金珉奎立马可怜狗狗上身，“胜澈哥，我们不是你亲爱的弟弟吗？自从野来了你就偏心他，是对我们的爱消失了吧。”

李硕珉在旁边附和：“肯定是，胜澈哥对野和对我们完全是两副面孔。”

夫胜宽火上浇油：“野长得帅又大方，学舞蹈很快，唱歌好听，换做是我也偏心这样的孩子。”

崔胜澈见不仅没安慰好昼野，反而平白无故收到一群弟弟的控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练习室里嬉戏打趣，十分热闹。昼野深呼吸好几口，才开口道：“各位，我等会儿就去机场了。”

“你去机场干嘛？公司允许你回家吗？”

“我回巴黎，可能继续读书吧。”

李灿的眼眶瞬间涌出泪花，他的以为在对方心里从来都不重要。昼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没想过出道，没想过和他们一起出道。之前有人离开，他有些感伤，然后很快投入到训练中。但听到昼野的决定，那股名为不舍的情绪疯狂翻滚。

尹净汉不敢相信地问道：“你决定好了吗？”

徐明浩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窗边的少年面无表情，窗外飘落雪花，他在暖气充足的练习室感到一阵寒意。曾几何时，他们一起去语学堂，一起聊天吃饭，一起散步。毫不夸张，昼野的到来被徐明浩当作了救命稻草。

文俊辉也问道：“你决定好了吗？”

权顺荣觉得这小子是上天派来磨死自己的，一而再再而三挑战自己的底线。昼野到底把出道当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他们当什么？一群随时可以抛弃的人？就算养条狗都有感情了。

无情的IMMA！

只有洪知秀上前拍拍昼野的肩膀，“Calhoun，我等你回来给我过生日。”

昼野没再说话，他仿佛从没来过，转开门把手，干脆利落地离开了练习室。

崔胜澈终于爆发出情绪，一脚踢开了椅子。“呀！臭小子，半年了还没把我们当自己人。”

李知勋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