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晴天越来越少,温寒蹲在公交站牌下,下半张脸埋在衣服里,只露了双眼睛。他衣服没兜,手只能缩在袖子里,贺源在车上看他,像是一只小羊驼。
“冷不冷?等多久了?”
贺源穿了个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跟他的肤色对比鲜明,他没拉拉链,脖子上挂了条围巾,酷酷的又很温柔。身后早餐摊的水汽遮住了老板的脸,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贺源站在那里,和这样的烟火气格格不入,像是撕破了一个时空,站在温寒面前满脸笑意,身上却笼着一股清冷。
“当然冷了,你说你坐上车没多久我就下来了。”温寒脸埋在衣服里,说话闷闷的。
“你围上吧,我不冷。”贺源看他一直缩着头,不由分说地取下围巾往温寒脖子上缠。
温寒看看他敞着拉链的外套,看来真的不冷,也就欣然接受了。
“我到了你再下来也行,急什么?”贺源把围巾细致地整理了一下,让他把脸露出来。
“我不想在家待。”温寒漫不经心地说,“赶的不巧,刚过去了一辆五路车,我们要再等十五分钟了。
“暖和吗?”
“嗯。”
贺源在前面看车,温寒靠在广告牌上盯着他的口袋。
刚才帮他整理围巾的时候贺源手指碰到了他的脸,是热的。
“再有十分钟,下一辆五路车就到了。”贺源低头看着导航的公交信息,一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
他刚要收手机,口袋里那只手突然贴上一股冰凉。
“我暖暖手。”温寒桃花眼弯着,笑的乖巧。
“你,你手好凉。”贺源的手被他挤在口袋里,一时也不敢动。
“所以我才要暖暖,我衣服没兜。”
温寒都做好手被抽出来的准备了,没想到贺源居然没拒绝,他笑意更盛:“你手还挺热。”
而且越来越热。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手背贴手背,在一个口袋里挤着。
“你经常,把手伸进别人口袋里暖吗?”贺源淡淡地问。
“也没有,很熟的我才这样,而且一般都会被抽出来。”
比如他八班的前同桌,次数多了反应速度极快,温寒手还没伸进去就被拍了回来,跟打地鼠一样。
贺源沉默半天,又淡淡地开口道:“以后不要随便把手伸到别人口袋里。”
“为什么?我总共也没多少熟人。”
“手太凉,担心你冰到人家挨揍。”
“你不会是在暗示我你要揍我吧?”温寒怀疑地看着他。
“你想多了,我不怕凉。”贺源目视前方,也不看他。
温寒看看他大敞着的外套,笑了笑得意地说:“反正我挨揍了,作为我同桌你也要帮我出头。”
尚北找的地方偏僻,温寒跟着贺源在高楼间的狭小过道里拐来拐去,商业楼变成了居民矮楼,房顶偶尔趴两只猫在晒太阳,和下车时哄闹繁华的商业区好像两个世界,这里安静又祥和。
穿过两条过道前面甚至出现了不少铁皮房,门口还栓了只黑狗,老远就开始叫。
温寒默默地从贺源右边绕到了左边,刚才还叽叽喳喳的突然没了声音,甚至没了呼吸,如果忽略他越走越快的步子,这人看上去还是一派悠闲。
“怕狗?”
“不是自己家养的会有点怕。”温寒想想又解释道:“小时候被狗咬过。”
温寒回想起来,又觉得好笑:“狗真是聪明,我觉得那只狗咬我就是因为那天上午我说它长的不好看,要不然下午我们一群小孩儿去它家玩儿,它怎么就咬我?”
贺源跟着他笑了笑,“可能是因为你好看。”
“哦?这么说它是个舔狗。”
贺源被他逗笑了。
“源子,这地方真的会有饭馆吗?”
“快到了,马上就有了。”
果然,从一个房角拐过来,温寒就看到一家装修精致的餐厅。
“小隐于市,这名字起的不错。”温寒端详着那个精致的像市中心写字楼下咖啡馆一样餐厅:“这地方这么偏,尚北怎么找到的?”
贺源扶着他的肩膀一转,往前指了指:“看见了吗?再往前一点有个网吧。”
“原来如此。”
这样偏僻的餐厅,没想到人还挺多,现在刚十点多,里面已经不少人,正楼梯口对面的舞台上有个一身蓝的歌手在唱民谣,节奏舒缓。
“这地方氛围真好。”温寒评价道。
张伟看见两人过来,起身坐到了对面。
“多谢。”温寒靠窗坐下,贺源挨着他坐在边上。
“现在是民谣,到了晚上才热闹呢,晚上有摇滚乐队,可嗨了!”尚北十分兴奋。
“摇滚乐?那怎么不晚上来,多热闹啊!”
“我就知道你也感兴趣!华清跟我同桌不喜欢太吵,咱今天先说正事儿,下次咱俩晚上来嗨怎么样?”
“好啊好啊!”
“那咱们现在先谈正事儿吧,你们想表演什么?还是跳舞吗?”
李华清在温寒的出谋划策和周静静地游说下最终也加入了野狼少年团,他的确对晚上的热闹不感兴趣,直奔今天的主题。
“当然唱跳了,我们可是男团!”
“我找了两个很酷的视频,你们先看看怎么样?”
尚北视频放完,温寒从未觉得八分钟如此漫长,他眉毛跳的老高,看了看其他人,可能都还没缓过来,雷劈了一样满脸黑线,一言不发。
“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你们去年跳的什么?”
“你是不是九中的学生?怎么什么的不知道。来,给你看看哥的英姿!”尚北骄傲的把去年的视频给温寒看完,温寒满脑子都是那魔性的音乐和流里流气的扭胯,土味太冲,他有点头晕,甚至有点想骂人。
“你去年是怎么同意跳这个的?”温寒胳膊肘怼了怼贺源,从牙缝里挤出句话。
贺源往他身边靠了点,低头无奈道,“少数服从多数,我没的选。”
去年尚北把视频放完,周学强同桌俩虽然觉得很雷,但是想想有点刺激就答应了,张伟有意见但是提不出好建议,贺源一个人力量太薄弱,抗议无效,只能硬着头皮听尚北的。
温寒也顾不上笑贺源了,眼下他也是团中一员,十分感同身受。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没有的话这俩选一个,咱们回学校就可以开始排了。”
“我有意见,但是我没建议。”张伟面无表情的看着尚北。
“那你就保留意见。”
“要不然,或许我们可以选个文艺点的?”李华清还是拉不下脸去当精神小伙。
“没错!咱还是正常点。”
“这怎么不正常了,那温寒你找个正常的?”
温寒想了想,他之前也没操心找过,本来也是被贺源坑来的,跟着团队走得了,但是没想到尚北口味这么重。
“源子,你有什么意见?”
“要不我们先选个歌?然后再找舞蹈。”
“好主意!大家先选歌吧。”
这次几人都十分积极,低头拼命的扒自己的手机视频号。
“你们都觉得这视频不好?”
尚北看着他们几个点头如捣蒜,有些失落:“那你们找个文艺的吧,找不到再考虑考虑我这个?”
“……”
无人应答。
贺源平时不怎么听音乐,就跟温寒一起看他的歌单,温寒分门别类的列了好几张歌单,各种风格,涉猎广泛。
几人扒了快一个小时,又考虑着舞蹈难度,最后定了一个新出没多久的歌,尚北质疑这歌太平淡,不过少数服从多数,这次是他抗议无效。
“行吧,那就这首吧,我把名字报给张甜,服装什么她们女孩子眼光好,让她们帮忙安排,明天回学校我们就可以计划着排了。”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的?”尚北非要被几个人眼神暴力一顿才彻底死心。
挑了半天,已经十一点了,一身蓝的服务员过来送菜单。
“你们看看,都吃什么?我请客。”
尚北点了几道招牌菜又把菜单推给对面温寒他俩。
“你点吧源子。”温寒很讨厌做选择,直接把菜单推给了贺源。
“鱼你吃吗?”
“可以。”
“那要这个清蒸的?”贺源看着他,语气温柔。
“为什么不要上面那个,红的多有食欲?”温寒说着不点,还是瞄了一眼菜单。
“红的是豆瓣酱腌的。”
“哦,那不要了。”
俩人有商有量的又加了三个菜。
“不喝点酒吗咱们?”
“哎嘿,看不出来啊温寒,我一直觉得你是好学生呢,没想到这么不乖,还喝酒?”尚北调笑道。
“什么封建思想,喝酒就是不乖?再说了,谁跟你说我是好学生?”温寒眉毛一扬,轻笑了一声,十分不羁。
“怪你这张脸太迷惑,喝两瓶也行,哥跟你喝!”
贺源看了眼尚北,眼神警告,这人长得温柔,说话也温柔,但就是莫名有股压迫感,特别是不笑的时候,感觉眼神能冻死人。
“今天别喝了,感冒才好多久就喝酒。”他转头看着温寒,依旧是一副温柔的样子。
“我都好了一周了,喝点热闹!”
贺源不忍心亲自拒绝他,又看了一眼尚北,尚北立马会意。
“还是身体要紧,我同桌他俩也不喝,就咱俩也没劲儿,我给你买盒牛奶吧。”
尚北又看了看贺源:哥,你看我说的行吗?
“牛奶就算了,不喝就不喝吧。”
菜做的慢,李华清翻着手机在看资料,张伟靠在沙发上也不说话,跟他俩比起来贺源竟然还算活泼。
“你们,不,咱们,为什么要叫野狼少年团啊?”温寒别扭的把自己归到了这个羞耻的团队里。
“这是后援会取的!本来我们没有名字,彩排的时候下面那群小姑娘喊什么小野猫,听的我浑身发毛,我们这么威武,怎么能叫小野猫呢?”
李华清没亲身体验过倒没什么反应,张伟和贺源都不自然的咳了一声,低下了头。
温寒心说你们穿一身黑还扭那么妖娆,为什么叫野猫心里没点数吗?
“然后彩排完我们回来就跟张甜商量,干脆取个霸气的名字,避免我们形象跑偏。”
“不,大哥,你那舞没有形象。”温寒面无表情的说。
“别瞎说,多帅啊。”
“……”
“后来张甜她们就顺着野猫给我们取了个野狼果然霸气多了,还写了应援口号呢!正式演出的时候观众都跟咱班后援会一起喊,听的我可感动了。”
尚北回忆着,满脸幸福,温寒看他回忆着,一脸关爱智障的心疼。
“源子,你感动吗?”
“我甚至不太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