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哥真可怜,都瘦了。”
温寒跟贺源挥挥手,“他都回来两天了,你现在才知道?”
“我跟你又不一样,总不能当面心疼他吧。”
“你真讲究。”
“嘿!哥们儿,往里稍稍。”
“高锐?你上错车了吧。”尚北嫌弃地说。
“没上错。”
“你蹭我们的?你们班没车吗?”
“同学,你怎么那么不礼貌?大巴车又没分什么班吧,我们班车走了,我来蹭你们的,老师都没说什么。”
尚北不耐烦地把头偏过去 ,没再多说。
温寒往尚北那边挤了挤,掏出耳机准备睡觉,这一去就是一周,贺源还不在,乐趣少了许多,坐车更显得无聊了。
“喂,腿好全了吗?”
“嗯。”
“你们班贺源没来啊?学霸居然一科比赛都不参与?”
“没来,奖杯又不是金镀的,还都要来争?学霸也很忙的。”
“那你还去?”
“闲的。”
“啊?你忘了我们两个的誓言了吗!”
“他说什么!”尚北怼了温寒一胳膊,吓人一跳。
“你怎么听墙角呢?”
“你说清楚,别腻腻歪歪的你俩。”
“他要给体育老师争光,我没发表过意见。”温寒眯着眼,他昨晚跟贺源隔着墙聊天聊半夜,现在困的很。
“没忘就好,但是你之前还夸我有集体荣誉感呢,你怎么说没发表过意见?”
“忘了。”温寒闭着眼,声音懒懒的。
“你在听什么歌?给我分一只耳机呗?”
“温寒,你不是爱看风景吗?我好心,我跟你换。”
尚北利落地挤过来,温寒也懒得说话,坐哪儿都随便。
高锐笑着甩了下刘海儿,低头看动漫了。
尚北在聊天框里打了一句“有人挖你墙角,挖的很猛。”后来想想又删了,只偷拍了一段温寒磕在窗玻璃上的视频发给贺源。
〔给他垫一下,小心点把头掰过来,或者让他枕你肩膀上。〕
〔啊这,这不合适吧源哥?〕
〔那你轻点,别让他往窗玻璃上靠。〕
尚北为难,温寒咚咚的磕,尚北决定视而不见,然而一偏头却看见高锐灼热的目光以及不怀好意的笑。
尚北瞪他一眼,坐直身子挡着他。
“好死不死,怎么这么分宿舍。”
“体育组人比较多,只能挤了,学校的安排。”高锐甩了下刘海儿。
“罪孽啊罪孽。”
温寒睡不够 ,箱子一扔摊在床上一觉到下午开班会。
“嗐,明天早上还要早起跑步,凭什么你们不用啊!”
“我也要跑啊,我们篮球组跟你们一样啊。”高锐甩了下刘海:“猛男对于跑步无所畏惧,你这么大怨气,不行?”
“你才不行!你哥我可是跑步组的我怕跑步?”
“你们明天走的时候小点声,我还要睡觉。”温寒得意地往后一靠。
“你真会拉仇恨。”尚北一副生无可恋。
“洗澡,谁先来?石头剪刀布?”
“你俩剪吧,我最后。”
“算了,哥让着你,你先吧。”
“呵呵,那谢谢你了。”
浴室就在房间里,尚北一关门,室内突然安静不少。
“你不训练,能拿奖吗?”高锐吊儿郎当地往尚北床上一坐,跟对面躺着的温寒说话。
“只是不晨跑,又不是不训练。”
“行吧。那小炮仗为什么那么护着你?生怕我跟你多说句话。”
“什么小炮仗?”
“里面洗澡那个啊,说不定他现在洗澡都不安心。”
“你想真多。我好兄弟,跟我亲近而已。”
高锐甩了下刘海儿,没多说话。
十点了,也不知道外婆他们睡了没,温寒正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贺源的视频刚好打过来。
“怎么样?都安顿好了吗?”贺源在阳台上坐着,心情似乎不错。
“嗯,我跟你说我明天可以睡到八点半!尚北他们六点就要起来晨跑。”温寒得意极了。
“这么开心啊?”
“那当然,本来没那么高兴,一听尚北他们那么早就要跑,我就特高兴。”
高锐听见无语地笑了一声,转身回自己床上。
贺源无奈地笑笑,“我也有高兴的事想跟你说。”
“什么好事?”
“外婆的腿不是肿了一阵嘛,今天早上消肿了。”
“真的?”温寒怔了一下,十分惊喜,“太好了。”
“嗯,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温寒心虚地瞥了一眼高锐,庆幸自己幸好戴了耳机。
“你第一句才问我有没有安顿好。”
“啊,忘了。”贺源语气悄悄的,腻着温柔,“一日不见,大概是太想了。”
“那你继续保持,我很快就回去了。”
“好。”
正式训练,体育组格外累,几人训练时间交错着,各自早出晚归着,到了房间倒头就睡。熬到考前两天,才得以松口气。
“源哥跟你说了吗?外婆最近怎么样啊?”
“情况有好转,昨天晚上他说外婆左腿也消肿了。”
“这么好!可是,不是一直没有进一步治疗吗?怎么会……”尚北惊喜却生怕空欢喜一场。
温寒也是一样的心情,即便他和贺源说奇迹,但是他自己也清楚没有那么容易。
“源子不会骗我,后天就考试了,考完一起去看看。”
“加油!尚北!跑快点!”温寒拿了第一轻松地转悠到跑道上加油。
尚北跑了两圈,速度慢了不少,第二名虎视眈眈地追着他,尚北从他面前跑过,温寒便不再喊,他瞥了一眼篮球场上,想起来那天晚上高锐说要一起夺冠。黝黑的少年在在一群人围攻下一跃而起,倒也利索,看来球技进步不少。哨声响,尚北结束了比赛,高锐也开始中场休息。
阳光很好,今天的云也格外漂亮,联赛的少年们意气风发,温寒看来却只想,如果贺源来了,一定也很耀眼。
温寒被回家的喜悦包围着,连拒绝刘清云让金振宇来接他都没破坏掉他的好心情。
尚北在跑道对面歇了半天才直起腰,向温寒招手。温寒木讷地盯着他,却抬不动胳膊。
尚北以为他没看见,跳起来挥手,温寒却箭似的转身跑了。
“喂,老师,我是温寒。我不跟大巴回学校了,我家人去世了,我先走了。我已经跟家长说过了,您不用担心。”
温寒坐在出租车里,满脑子都是贺源那句令人心碎的:“同桌,外婆走了。”
他焦急地摁下车窗,窗外晴空万里,云轻的像梦一样,天气好的气人。
贺源家门口站了很多人,他犹豫地进门,第一眼看见的是头上带孝的贺爸,他们只在照片上见过,匆匆一点头便走了。温寒转进院子里,一群人在客厅坐着哭,周寻雪呜呜咽咽地描述着外婆去世的场景,温寒悄悄进了侧门,外婆的房间里,贺源在床前跪着,床上是个盖了布的黑盒子。
温寒呆了一瞬。贺源回头看他,本就清瘦的脸上黑眼圈明显,疲惫地朝他笑了一下。
“回来啦。”贺源声音哑着,轻轻的却依旧很温柔,“来,过来。”
温寒把手递给他,和他一起跪下。
温寒攥着他的手,贺源的手冰凉,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床上,好像刚才那丝笑只是幻觉。
“真的太快了,到后来连话都说不了,饭也吃不下,身上疼得觉也睡不着。白天是我,晚上是小源,我们隔几个小时就只能温点牛奶,劝着喝点也只能用吸管吸两口。”
“昨天晚上我还跟她打视频,还说回来打牌呢,怎么就……”
“昨天晚上跟您打完视频,我妈可高兴了,强撑着多喝了几口稀粥,我还想着她要能一直这样,只有能吃下去东西身体好了,说不定就好化疗了,谁知道……她也很努力,想好起来啊。前两天她腿消肿了我们以为有好转了,结果昨天晚上带着呼吸机还出不来气。我们喊了她好久……”
周寻雪哭着和外婆的朋友们说明情况,
温寒听得心疼,他也反应不过来更不用说贺源了。屋里静悄悄的,不时有人进来对着骨灰盒哭两声,贺源机械地冲来人磕一个头,然后那人再出去询问周寻雪情况安慰她节哀。
尚北跟着大巴回来,他和父母一起来的,一进门他便抹起了泪,接着在屋里哭起来。温寒很羡慕他想哭就哭,因为贺源安静的让他害怕。
直到下葬回来贺源也没哭,或许也哭了,因为那天后来下大雨,瓢泼一样,他失神地看着一群人忙碌着带走了外婆,头发淋得直沥水,脸上的水痕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藏着两行泪。
他慢慢地又开始说话,温柔地对温寒笑,依旧埋头做题,依旧陪他吃饭。他不提不表现,温寒也不问。他清楚他们两个是一样的人,总喜欢笑着掩盖自己的所有难过,努力不让所有察觉。
日子一天比一天热,天天都是大晴天,学校里的日子与世隔绝一般,他们刷题背书,专心地朝一条路走,好像一切都风平浪静,岁月静好。没有离别,也没有重组。
作者有话要说:隔日就要回去上学的贺源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