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没有隔夜仇，第二天，温寒收到刘清云的消息:“昨晚定了，下个月19号。”
温寒没有回复，眼不见为净，他习惯了逃避。
反正，下个月还早。
“最近学校开始新一轮整肃校风，关系不正当的同学最好下课到办公室跟我说一下，别以后被学校发现了，我就管不了你们了。”
“说的好像他原来会管一样。”自习课尚北转过来讨论问题，对老杨的发言十分不屑。
“听说没，昨天六班一男一女刚好一起从教室出来，被学生会撞见了，带到学生会好一顿批评质问，最后还在广播警告了，人家女同学几天没来上学。”尚北八卦道。
“那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温寒闲着无聊，顺着问他。
“真没有，那哥们儿我认识，他俩就真是在教室学习，体育老师喊着要关门了他们才出来而已。”
“那学生会这不坏人同学清白吗？”
“就是啊！听说那哥们儿家长来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俩人都骂一顿，班主任让他俩回去休学一周，女生家长气的从办公室就直接带走了，东西都没收拾。”
“这，人家明明没问题啊。”
“这种事儿，太主观了，俩人那个点才出来，教学楼都没人了，一般……也很难解释啊。”
温寒遗憾地撇撇嘴，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来这一阵学生会忙得很。
比如他晚上跟贺源去操场买水都能看见学生会撵兔子一样在操场上跑。
“小源，我在这边也有工作，业务对接还需要一阵，再过一段我就能回去了。”
“其实不用的，我现在都住学校，也不是很常回去。你们那边工作要紧，我爸他一个人也——”
“没关系的，家里总要有人的，我交接完就回去，剩下的我们以后再商量。”
周寻雪语气坚持，贺源虽然觉得以后一起住诸多不习惯，但是心里还是暖了一下。
“打完了？帮我看看这个题？”
贺源收了手机，关上阳台门过来俯身看他的思路。
“难得一见啊温寒，上次这么努力还是上学期赢老杨奖金的时候吧。”
“瞎说，我一直很努力，你没看见而已。”
贺源盯着卷子，把他的头掰回来:“你被条件迷惑了，这个题上的意思是……”
“哎！咋回事儿？谁碰到灯了？这么惊悚！开开啊！”尚北正在看恐怖小说，屋里一黑一惊一乍地叫起来。
“九点四十了，今晚通知了要停电。”张伟淡定地说。
“这多无聊，手机也不敢玩儿了。”
“你充电宝呢？”
“在教室没带。”
“算了，咱打牌吧？这么早你们能睡着吗？”
“来啊，打啊，谁睡觉啊！”温寒书一合起劲了。
“源哥打不打？”
温寒头往后仰撞了他一下。
“打。”贺源无奈地笑了一下。
“华清你嘞？”
“华清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那人不够啊。”
“你忘了谁啊，温寒在啊，现在屋里四个人！”张伟嫌弃地说。
“迷了迷了，来来来。”
“尚北贴！”
“贴贴贴，服了，一定是今天打游戏耗光了我的运气。”
打了没几局，几个人脸上都贴了纸条，手电光一照，把推门进来的李华清吓了一跳。
“你怎么才回啊，自习楼没停电吗？”
尚北掀开“纸刘海儿”问。
“十点多了，赶紧睡吧，宿管老师刚在二楼查有没有点蜡烛的。”李华清声音疲惫，说完就上床了。
“不早说！收收收！快点快点！”
“那辛苦你们收一下，我回去了凑数了！晚安！”温寒拍了拍贺源肩膀，几步跑了。
“源子，帮我看着老师。”温寒明目张胆地把校服盖在书上枕着睡了。
云里雾里间头顶咚咚两声，教室背书声都停了一瞬，温寒立马坐起来，却十分无语，窗外是学生会。
他不情愿地把衣服拿下来，佯装开始看书。
咚咚。
“不睡了还不走。”温寒有点烦躁地开了窗。
“叫一下你们班李华清，还有，周静静。”
原来是叫人，温寒喊了两声，关了窗幽怨地盯着贺源。
贺源：“他们过来也没看你。”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尚北也精神了，立马转过来八卦。
“学生会叫班长就算了，为什么……还叫静静？”
“不会他们被抓到了吧？”
温寒没睡好不想说话，贺源看着他也不吭声，尚北觉得没趣，只好转回去找前桌说。
讨论的当然不止尚北，教室里也嘈杂了一阵，随文老师来查班才暂时平息。
他们一个早读也没回来，早饭结束时温寒才看见周静静被一群女生围着，正在哭。
“这怎么了？”
“大概是她和华清，昨天在操场被学生会看到了。”
温寒眉毛微挑，有些吃惊，他从没注意到李华清和周静静有过什么。
“那现在怎么办，华清呢？”
“去找老杨了。”
“自首？”
“大概。”
温寒看着周静静，她哭的伤心，一群女生小声安慰着她，然而也无济于事。
上午连着考了两张卷，一上午都风平浪静，大家以为事情都过去了，直到李华清开始收拾东西。
午饭的食堂如战场，吃瓜可没吃饭重要，教室一下清静下来，没剩几个人。
“老杨让你回去？多久啊？”尚北小心地问。
“一周。”
尚北很想问具体情况，但是看了看肿着眼睛正朝这边看的周静静，还是忍住了。
贺源拍了拍李华清的肩膀，没说话。
李华清整理着书，外面广播放的歌已经结束，开始通报违纪情况。一群人紧张着，不愿面对却还是听见了“李华清和周静静经学生会查实关系不正当，提出严厉批评，勒令班主任严厉教育，扣除班级量化分十分……”
“这学生会真是死脑子，都是学生，怎么这么官僚。”尚北愤愤地说，“老杨也是，说什么耽误学习不让进学生会，现在好了，连个人脉都没有，我看他们有的都靠人情混过去了。”
“华清你昨天晚上回来怎么不说呢！我们连夜给你跑关系，说不定还……”
“行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温寒默默看着李华清。
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安慰有时候是最苍白的语言。
“李华清。”周静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声音有些发抖， “对不起。”
“没关系。”李华清艰难地滚动喉结，低哑地说，“我都明白。”
温寒几个人还没来得及撤走，周静静急切地说：“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不承认，我只是……”她声音越来越微弱，开始抽泣，“我只是……害怕，你知道我妈妈……”
“我知道。没关系。我跟班主任说了，我回家反省，不让他通知你的家长。”
周静静低着头哭起来，瘦弱地肩膀都在抖动。李华清很想抱抱她安慰一下，可是不行，他从不在学校对周静静做什么越界的举动。现在这个情况，更不合适了。学生会、老杨，甚至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在盯着他们。
李华清走了，二班颇有一种孤儿院的感觉，还有总是拿这事阴阳怪气的后爹老杨。但是无论是同学们还是老杨，少了李华清这个一把手，大家都很不习惯。学生会敲窗户喊开会的时候温寒都会恍惚一下喊谁去。
但是终究事不关己，很多同学也就渐渐模糊了。
周五下午，所有人都沉浸在过周末的快乐里。温寒和贺源正商量着去超市，周静静叫住了他们。
明明天天一起上课，可是短短几天，周静静似乎憔悴不少，像风卷着的一朵雏菊，和之前那个喜欢大笑的女孩子仿佛判若两人，起码此刻如此。
“我听尚北说你们周末不回家，比较自由。你们是李华清的好朋友，能不能，帮我个忙。”她声音小小的，语气有些无力。
温寒看了一眼贺源，“当然，你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周静静从书包里掏出个信封递给他，“帮我把这个给他吧，还有。请你们再帮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其实现在我们出来了，你可以自己和他聊一聊。”
周静静嘴角牵出一丝无力的笑，她摇摇头：“不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再面对他。麻烦你们了。”
温寒小心接过那个紫色的信封，他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承载了许多遗憾。
从李华清家小区出来，温寒和贺源顺着马路散步。
“他们会分手吗？”
“如果只说感情，我觉得不会。”贺源搂着温寒的肩膀：“但是就我们现在来说，现实的压力太大了。”
温寒站住了，他看着贺源。
“又不想走了？”
“不是。”温寒摇摇头，“但是你想背我我也不介意。”
贺源无奈地笑笑，弯下腰。
“还是走一会儿吧。”温寒笑笑又往前走。
“源子，你有心怡的大学吗？”
贺源愣了一下，这是温寒第一次提及这个话题，外婆住院时还在问这个问题。
“除了异地，我想不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难以克服的压力。”
温寒表情很认真，贺源笑了一声，觉得他很可爱。
他想了一会儿：“对于大多数高中生来说，似乎只有考上清北才算上岸。可是我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如果岸上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情愿永远浮在水里和我的小鱼游遍每一个角落。”
贺源这话说的很有意思，他会一直陪着温寒，但是没有放弃理想也没有牺牲什么，仿佛在一起，就是他所有的愿望，不给温寒一丝心理负担。
温寒弯着眼睛看他，带着点小骄傲：“你值得最好的海域，我不会带你游偏的。”
周一那天，老杨说周静静去学了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