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校长喝下午茶是卡塞尔学院的殊荣，但路明非已经几进几出办公室，对于这项殊荣已经略略有些免疫了——但至少这回，他还是非常紧张。

路明非端着茶杯，努力一派镇定样。他是在和校长谈北京计划的后续，但问题是，自己的记忆只有误入尼伯龙根和打□□……楚会长坦言是S级干掉了耶梦加得，可他愣是一个画面都不记得了，维德歇得一睡不醒，这个谎言就像肥皂泡一样容易戳穿。

“您还有什么事吗？”他说完就想给自己一个巴掌，太心急了，这不是小猪崽子去集市，上赶着卖啊。

“有些事你不想谈的话，我们也可以不谈。”昂热耸耸肩，白碟的金边在秋日阳光下闪闪发亮，这是个很闲适的环境，“我只是想关心一下学生的心理健康而已。”

路明非干巴巴地点头：“我觉得还行，吃得香睡得香，夜宵还能啃俩猪肘……”现在他就是失忆人士体验版，别人对他说千万要节哀他也摸不着头脑，真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昂热看起来有点惊讶，让路明非更焦虑了：“看来是我低估了我心爱的学生们，不过这也让人欣慰，失去一个朋友背后的真相不能击倒你们。”

“真相？”他的心忽然悬了起来。

昂热却突然不说话了。他慢悠悠地喝茶，任由路明非眼神乱飞，脑子里冲过去一排猜测，窗外遥远的草坪上，学生们漫步在校园里，今天又是很美好的一天。

“毕竟是夏弥啊。”校长终于喝完了他的红茶，“那么漂亮的姑娘，谁能想到她是耶梦加得呢？说不定她龙化以后也是头漂亮的龙。”

路明非脑子里咚的一声，差点刷的站起来。

“她……”他张了张嘴，脑子里闪过那个二货师妹眉飞色舞的笑脸，她经常来狮心会找楚子航，全会上下基本都记住了这个漂亮的师妹，路明非还经常替她当快递员，把爱心保温桶接力一样送到楚子航手里。

可是她是耶梦加得。楚子航说他杀了耶梦加得。维德杀死了耶梦加得。

……也是他杀了耶梦加得。

“他妈的。”路明非木头一样僵死在座位上，“这算什么事啊。”

面瘫师兄好不容易动的春心，就这样死给了秘党的伟大事业？真操蛋的现实。

“看得出你有问题想说，那就问吧。”校长双肘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看着路明非。

他沉默很久，抬起头来：“夏弥是龙王的话……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像人类呢？”

校长点点头：“你以前想来，所谓屠龙，大概是杀死一个大怪物。但是龙确实可能以人类的面貌出现，但他们仍是异族，对于整个世界的理解都和我们不同，无法作为人类看待。”

路明非心想师妹的白烂话水平可不次于我，但他没吭声。

“这是两个种族的战争啊。”昂热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温暖，“我们所有人，都从一开始就不得不站好了立场。”

他点点头，表示记住了。人类总是要杀死龙的。

“但是龙王，有这么容易杀死么？”路明非大着胆子提问，“说实在的，尼伯龙根里的事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没关系，楚子航也表明记忆出现了部分障碍，或许这就是耶梦加得尼伯龙根的特性，对这方面我们的研究还不够深。”昂热摊手，“以及秘党有句老话是，杀死一位龙王的只能是另一位龙王，而想要杀死初代种级别的龙，只能用接近于他们的武力，试着相信自己吧，路明非，你的S级的确是充满潜力。”

杀死一位龙王的只能是另一位龙王。

“维德，维德。”他轻轻呼唤那个陪伴了他十几年的名字。

“你……是龙吗？”

“是啊。”在卡塞尔的校园里，一位龙王悠然自得，“足以杀死耶梦加得的龙王。”

“你感到害怕了么？”

路明非低头听昂热漫谈秘党的各种琐碎秘闻，抠着手指：“有一点吧。”

其实没有很出人意料，只是，令人感到轻微的茫然。路明非很难不混乱，他既不知道这个身体到底是谁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龙王的灵魂能和人类平安无事这么久，或者……他真的是人类吗？

“等会，你不会是我的什么兄弟吧？”他想起王座上的双生子，忽然紧张起来，但龙类里想必没有他这么衰的龙，否则真是给这种美丽又凶狠的生物掉价。

维德一口否决：“不知道，但应该不是，我似乎没有兄弟姐妹这种东西。”

路明非心里的天平七上八下。

一边是维德这么多年的安于现状，热衷于打游戏和吃烤串，一边是他杀死了耶梦加得和诺顿的实绩，历史书里的龙类无数次证明了他们对人类残虐的杀心和无情的统治。

这会是个例外么？就像他违背了王座上的双生子那样？

……就让一切都到此为止吧。他喝掉最后一口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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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路明非在北京所表现出的巨大潜力和起伏不定性，从北京回来后,楚子航特意准备了一整套的训练方案。毕竟路明非是他亲自挑选的接班人。

12：00p.m.

“师……兄……”路明非觉得再多说一个字自己都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喉咙干得要冒血，脑子里嗡嗡的。想当初运动会班里无人，他被倒霉地报上去充数，男子3000m跑得他要死要活，然而现在他可以啐一口了。

不过3000m！他现在都连着跑了快10km了！

然而楚子航还在铁面无私地掐秒表，只是把公里数的牌子往后翻了一页：“调整呼吸，手臂摆起来，校医检查过了，以你的血统只要意志力撑住不会出问题。”他们跑的是卡塞尔学院的那座山。

路明非眼前一黑，真是恨不得自己晕过去得了，可惜他的身体虽然要死不活，可竟然还真的醒着。维德提前声明过了，这种训练是他应得的，求爷爷告奶奶都不会帮忙的。

“10km到了。”楚子航看了眼表，一点欣慰出现在他脸上，“很好，事实证明特训是有效的，你现在能在一点钟前跑完了，接下来我会考虑障碍跑的。”

路明非用尽全力也笑不出来。

6：00a.m.

“我恨你，败犬师兄。”路明非真诚地盯着地板。

“我不介意你恨我，我亲爱的废柴师弟。”芬格尔得意洋洋地坐在他背上，手上拿着炸鸡腿啃得正开心，“来来来，屁股下去点，手别弯啊，否则不计数的！”

路明非哀嚎一声，艰难地再做了一个俯卧撑。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楚子航非常热心我的训练计划，却不知道楚子航还会找别人。我一清早就起来看手机，看会长大人又有什么计划，可没收到短信，我就去吃了早饭，心里还有点放松，没想到一回宿舍就看见醒着的芬格尔，我一走近，他就看着我笑，故意高声叫嚷起来：“你的早训练交给我监督了，师弟！”

“欸，你还真别说，今天的炸鸡腿真是炸得恰到好处，外酥里嫩，面包糠裹得里面丝滑到泛光……”他背上这头山一样沉重的猪还在吃，飘香四溢。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给这缺德货看笑话不如去给师兄挨揍。

12:00a.m.

“师姐……”路明非苦着脸看她。

“看什么看，看了也没用！”诺诺故作凶神恶煞状，“你家会长在讨论区下了悬赏，答应帮人检查和修改论文，我好不容易抢到的！”

她穿着紧身的瑜伽服，从瑜伽垫上蹦起来，脚丫子不客气地踩在他背上：“拉伸，拉伸！不想韧带撕裂就把腰塌下去！”

“啊啊啊啊啊——！”路明非只剩惨叫，毫无旖旎之心。

身体素质包括方方面面，柔韧性也是很重要的一向，做计划的时候楚子航很自然地把这项添加了进去，大概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一种人类男性是高踢都难。而路明非觉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内可能都要对诺诺敬而远之。

6:00p.m.

“准备好了吗。”有人在训练室里低声发问。

“我说没准备好有用么？”另一个人手持训练剑，愁眉苦脸，“这么久了，师兄你什么时候开打前咨询过我？”

楚子航微微点头：“是没用，抱歉，但我习惯了。”话音未落，带着破空声的刀剑已经当头劈下，虽然不开刃时它就像个烧火棍子，但在楚子航手里，烧火棍子也能把路明非揍得昏头胀脑。

“不要随便闪避！”他喝到，边打边教，“多数情况进攻比防守更有效！”

“是！”路明非大声答到，勉强撑住连绵不绝的剑招。挨了这么久的打，现在他的剑术总算摸到了点门道，不至于被一招秒了，早期他们的剑术课就是不断重复站起、被放倒、再站起、再被放倒的痛苦循环……

妈的，那真是惨淡无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