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但只有梨花可以听见。

其实千叶也听见了，因为如今的他也可以看见九喇嘛。

事情或许还要从他接触到梨花遗作的那天说起。

被九喇嘛和梨花共同拉去为漫画的发表地点犯愁的他，首先提出了阅读这篇漫画的想法。

安静看了大概十来回之后，千叶的第一反应是：“我出去一下。”

九喇嘛跟出门外，果然见到这个眉清目秀的男人眼眶通红。

梨花这个故事可以担得起“正能量”三个字，从头到尾都是主角在努力热爱这个世界，吃了一口好吃的寿司就会特别开心地感谢老天爷没有让她死在昨天。

但她设定的主角却是绝症者，每分每秒都是倒计时，对世界的爱背后永远是□□与精神的多重痛苦。

她的细节刻画实在是真实，千叶只用了十话就断定：大部分都是梨花的真实想法。

那么，作为作者的梨花可能也是时日无多的状况。

分明才重逢，他已经见到那么多厄运加诸于梨花，多么希望她可以永远不必经受困难，健康快乐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把他的生命分给她一半也可以。因为……她是他真心喜欢的人。从很久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的人。

砰——

伴随着九喇嘛弄出来的声响，他忽然就在千叶面前显现出轮廓来。

只不过，他像是3D投影出来的，蓝紫色的炫彩电子宠物。

千叶毫不困难地认出他翻烂了的漫画的主角的伙伴：“……九喇嘛？”

大白天的，是出现幻觉了吗？他揉揉自己的眼睛。

九喇嘛没有笑话他，开门见山地解释：“我存在于无数个平行世界。在这里，我存在的基础条件是无条件的爱与纯洁的心灵。是你的愿望召唤了我。”

千叶不敢相信：“我以为《火影忍者》只是一部杰出的漫画？”

“你们知道的作者都是通灵师，他们可以和异世界产生链接，获得的资讯与画面就成为他们所谓的灵感。”九喇嘛解释完，又忍不住吐槽道：“很多人根本没有通灵天分，他们无法获取灵感，只能窃取别人的想法再胡编乱造。”

在距离他们相当遥远的家里，赤道泽雨打了个喷嚏。

眼下，千叶很快接受了九喇嘛的解释：“那我的愿望可以成真吗？”

九喇嘛闲闲抬起自己的眼皮，“老夫有其他让梨花小鬼恢复健康的方式，千叶小鬼你可以期待。”

一人一狐约好暂时不特地对梨花坦白这件事。

千叶的心情也平复下来，回到电脑前，提议梨花以她自己已经知名的“猫猫侠”身份发表漫画。他可以联络自己业内的朋友帮忙她认证身份。

梨花欣然采纳他的建议，一连发出三个章节，不等千叶说好的认证成功就要请他吃大餐。

以前抠抠搜搜的，还想着离开这个世界后把存款留给赤道，几顿饭她还是请得起的。

等上菜的过程中，她兴致勃勃地点开评论区，却看见格外奇怪的发言。

千叶见她反应不对，也点开手机查看，随即也是目光一凌。

原来，在梨花的澄清采访发出后，很多人都说喜欢这个眼睛好看的猫猫侠小姐姐，要成为她的粉丝。

这样的情绪雪球一样滚动，导致梨花的视频愈发出圈。

似乎是高中时讨厌梨花的人看到了，开始在在相关的tag（话题标签）下对比梨花的旧照，并且宣称她就是个□□女。

梨花不明白，曾经在高中的时候朝西就悔过说自己不该造谣平息了的黄色谣言，何以卷土重来。

“没关系，你评论区的删掉就行。”千叶安慰她：“其他地方的，我来处理。”

只见他从随时背着的双肩包里摸出MacBook，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着什么，朝西越久子过去的造谣、道歉声明出现在#猫猫侠#tag的热评里得到了置顶。

甚至有宣称自己是朝西本人的账号出来道歉。

不愧是专业记者，能够办到老夫都办不到的事情。九喇嘛无比赞许地点头。

梨花看着这迅速扭转的局面，忽然觉得千叶就像一个魔法师，她意识到什么：“你联系了朝西？”

千叶不想居功，但也不想撒谎，就点了点头。

看见坐在自己对面，正直的千叶，梨花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她一直都想不通，连抄袭都不愿意承认的朝西，怎么有一天忽然就说自己反省了自己的错误——“那份声明，也是千叶君的作品？”

千叶耳朵根都红了。

梨花炯炯有神的双眼看得他特别不好意思。

当年虽然被迫搬家、转学，但是记挂梨花在学校状态的他还是请假回了他们原本的学校。

不意外地，听到全是关于梨花不堪入目的传闻。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很快就找到了谣言制造者的朝西。

朝西问自己凭什么要承认自己造谣的时候，千叶给她看了一些明确的证据，这吓得她当场求饶。

「明确的证据」甚至不用他去费心收集，是从父母打离婚官司的材料里就能找到的。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最害怕什么，恶毒的人则会把自己内心的肮脏投射到其他人的身上。”千叶给朝西看了自己手机里的父亲和女学生搂搂抱抱的照片。

学生自然是朝西。

因为父母的离婚官司，他甚至连她和父亲在家长会时共同一个打火机认识的细节都了解得清楚。以及在家长会上认识后，给朝西零用钱的“爸爸”还不止伊能先生一个。

“你想要什么？”朝西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上。

“应该是我问你想要什么。承认自己造谣和承认自己那些事，你自己选择。”他淡淡地把手机放回口袋。

除了在校园论坛、个人主页上公开为造谣向梨花道歉并且置顶，朝西和千叶的协议里还约定在后续所有需要她澄清的场合，她都要为梨花澄清。这也是这次为什么她能被千叶抓来道歉。

意识到当年发生什么的梨花，极其认真地对千叶说：“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守护了我。

“我也没做什么，本来就是我欠你人情。”千叶轻描淡写地解释完自己收集证据以及和朝西协商的事情，还是不好意思到抓头发，“而且这件事让我放弃半吊子的绘画去捍卫真相，怎么说都是你鼓励我成为一名记者……是我要道谢才对。”

见过被谣言中伤的你，真的很希望自己有保护你的能力。

九喇嘛看着两个“小鬼”在自己眼前“眉来眼去”，高兴得九条尾巴摇来摆去。

***

当下，在九喇嘛确定地说出梨花变心的事实后，他像是解锁了什么封印一样变得巨大。

梨花福至心灵喊出他的名字：“九喇嘛！”

“没错，老夫正是九喇嘛，你们了解的鸣人那个小鬼的九喇嘛，也是你们的九喇嘛。”

有什么东西抽离了。赤道打了个寒战，随即，他像是魔怔了一样手忙脚乱爬上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千叶欣慰地抬起头。

当真相到来时，所有事情他和梨花就是瞬间全部「知道」了，语言变成了最多余的东西。

比如，真挚愿望带给被赠予者的生命力，既可以由被赠予者用纯洁的愿力返还，也可以由赠予者本人收回——梨花的“变心”很重要。这是九喇嘛现身以来最想看到的转变。

比如，九喇嘛一直念叨的“能量”以不同形式存在着，或许在他们的世界里是寿命之类的，在异世界，比如忍者世界，就是所谓的「查克拉」了。

比如九喇嘛也撒过一些谎，“共生”是骗人的……

梨花一并想起自己对鸣人的吐槽，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九喇嘛哈哈大笑，他的身影却变淡了一些。

梨花与千叶都伤感——“你要走了。”

“小鬼，你们忘了，老夫不曾走去哪里……”

“始终与我们在一起。”二人异口同声地轻轻接话。

九喇嘛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次，空气中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梨花将脑袋倚在千叶身上，千叶揽住她的肩膀，他们一起望着九喇嘛消失的地方，很久，很久。

***

“猫猫侠”的作品慢慢有了人气。

原本炙手可热的赤道泽雨却像是江南才尽。他断更了数周，突然发声明说，自己一直以来连载的作品《世纪燃尽》是以欺骗手段不当占有的猫猫侠的作品，他要把版权归还给“猫猫侠”“夏木梨花”。

这回换千叶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应对。

是梨花的故事，他想帮忙拿回来。

梨花早已看穿赤道的本质，不慌不忙：“不用理，等他发完疯，再请律师去和他谈就好了。”

读者们不知道的地方，他的确电话、短信源源不断地骚扰——

“我好像有点在意你了。”

“我真心反省过了，希望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我会对外澄清《世纪燃尽》本来就是你的故事，希望你可以见我一面。”

“我从来没有祈求过你什么事情，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请求你，回到我身边好吗？”

只有梨花知道，没有“通灵”才能的赤道，早就被糜烂的生活反噬，继续占有她的版权也画不出任何东西，还不如拿来博她的同情。

什么真心和反省，她啊，一个字都不听，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冰雪聪明如她自己，对于九喇嘛真正想教的，也已经学会了——“吃喝玩乐”——爱自己。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