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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鹤羽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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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宁自今日晨起梳洗时就觉得有些心慌,待到常朝时便愈发觉得慌得厉害了。

她努力压抑住心口的不适,让自己维持端坐在紫檀木椅上,耳中听着下面大臣们的奏报,神思却已经飘远了去。

直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咳嗽声出现。

嘉宁微微蹙眉,看向由班末行至班前的大理寺少卿,顿时只觉得一阵头疼,心道果然是要出事,就是不知他们付党这回是想玩什么花样。

只见大理寺少卿在御前跪了下来,朗声道:“臣启陛下,近日大理寺收到罪臣贺承德家中旧奴检举,言及当年所籍没之家产并非贺府全部,剩余银两均被其子贺怀言,现任提督东厂之司礼监秉笔太监,于锦衣卫抄家前提早藏匿。故大理寺奏请陛下,重审此案,提审贺怀言。”

此言一出,嘉宁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一旁的木椅把手。她只觉那心慌感骤然加剧,好似霎时间血液倒流一般,将整颗心都给倒空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上朝时失态。丹墀下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她自第一日摄政起便给自己立下了规矩——无论如何都要表现得不动声色——可这一规矩却在今天被打破了。

奉天门广场上一时间也没了声响。众人皆知贺怀言是东厂提督,如今若是想要提审他,那必然是要小皇帝点头才行。

嘉宁缓缓转头看向年成,想要叫他发话,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目光中透露出焦急与紧迫。

他们才刚刚梳理好朝中的一些人,才刚刚将至关重要的锦衣卫与东厂夺回手中,才刚刚……

嘉宁缓缓松开手,在脑海中飞速地思考对策。待想出办法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口的不适,刚准备开口,却听丹墀下又传来一声咳嗽。

她抬眼,循声望去,便见贺怀言曾经的老师、年成现任讲师之一,礼部侍郎刘绍贞走了出来。

“臣启陛下,当年庚子亏空案,是锦衣卫于抄家的日子定下之前,便一直在暗中对贺府有所看守的。因此,臣以为,贺怀言并无藏匿家财之机。”刘绍贞缓缓道。

大理寺少卿眉头一皱,刚想还口,却听刘绍贞继续道:“但今日,既然大理寺少卿言有贺府旧奴所举,那或许是他贺怀言过于狡猾也不定。且当年庚子亏空案牵涉朝臣甚广,故,臣请将贺怀言下入诏狱,由陛下亲鞫。”

嘉宁提着的一口气缓缓落下。她转而看向年成,年成亦回了她一个眼神,随后点点头,笑道:“那便依刘侍郎所言吧,锦衣卫即刻去将贺怀言压入诏狱。”

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当年贺府家奴也早都被遣散四方了,若真是有证据,为何不在当年拿出来用以立功,偏偏要等到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付党不满贺怀言的所作所为,想要治一治他罢了。

若是令三司重审,保不齐他们还真能给贺怀言安上些莫须有的罪名。就算找不出罪名,那一顿严刑逼供下来,人不死也要脱十层皮。但关入诏狱就不同了,起码锦衣卫还是年成与嘉宁可控之地,这案子何时审、怎么审、谁来审,便都有了保障。

此事有了定论,刘绍贞与大理寺少卿也前后回到了班列。嘉宁往下扫了一眼,便见有不少付党官员面露忿色,但如付启云这等老狐狸却也露出了“欣慰”与“赞同”的笑容。而站在付启云身后不远处的新任兵部右侍郎余怀恩,则是将已经踏出队列的半个身子,又给缩了回去。

嘉宁心中不禁暗自发笑,只觉此人在边关军中待久了,或许尚未改过来带兵的脾气,也仍未熟悉早朝礼仪。

至于她舅舅陈越清脸上的笑容……她却有些看不出是何种意思了。

嘉宁心中暗自琢磨着陈言宗是否真的劝住了陈越清,却越想越乱,最后只好作罢。总归若是他有什么其他心思,那往后肯定也是会露出马脚来的。

奏事完毕,纠察失仪的御史同鸿胪寺先后出班,开始奏报早朝失仪的官员。其中果然便有余怀恩。

嘉宁轻笑着瞥了他一眼,待鸣鞭之后便同年成一起退离了奉天门。

“姐姐,”到了乾清宫前,年成抬头看向她,问道,“你说今日大理寺少卿为何要奏报重审庚子亏空案?”

嘉宁仰头望了望没有一丝云的蓝天,随后又看向他,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是为了之前奸党案时,厂臣审了付西川,又或许是因为近日我们往朝中多添了一些新人,所以付党急了吧。”

年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可今日这事已被刘绍贞化解过去了……姐姐,你觉得他们可还会再想些其他的法子?”

嘉宁叹了口气道:“这也都是说不准的事。”

年成听后,学着她的样子也叹了口气。重重的一声“唉”,却把嘉宁给逗笑了。

她笑着宽慰年成:“陛下不必如此忧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总是会有办法的。”

年成摇了摇头:“朕只是有些害怕,怕他们再做出什么其他事来。”

嘉宁俯身牵住了他,温暖的小手被她包裹住,活像是捧了一个小手炉。她蹲下身,微微仰头看向年成双眼:“陛下不必怕,嘉宁会永远伴在陛下左右的。”

“可是……”年成皱眉看着她,杏核似的一对圆眼中充满了担忧,“姐姐,万一他们下次不再针对旁人,转而针对你了该怎么办?”

嘉宁抿唇一笑,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顶:“那陛下也不用怕,嘉宁一定会想办法重回陛下身侧的。”

年成这才终于笑了起来,他抬臂牵住嘉宁的另一只手:“姐姐,那咱们可说好了哦!不论如何,你都不能走,要永远在朕身边。”

“好,”嘉宁的目光少见地温柔起来,“那陛下也要许诺,务必要勤学政务与课业。”

“嗯嗯,”年成用力地点了点头,“朕一定会勤政好学,那样就可以换朕来保护姐姐啦!”

嘉宁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一颗心好似被温水浸润了一般安宁舒适。她站起身,牵着年成继续往乾清宫内走去。守门的小太监在他们进殿后将大门缓缓合上,那一大一小的身影便很快消失在了门缝中。

皇城内乾清宫的这两扇门徐徐关闭,而皇城外北镇抚司诏狱中的门却被粗暴地推开了。

“我说厂臣大人,您能不能走快点啊?这也还没用刑啊,怎么就这么磨磨唧唧的呢?”贺怀言身后,一个锦衣卫用绣春刀刀柄抵住了他的后腰,催促他向前。

贺怀言没有做声,双眼打量着诏狱中的环境,仍然是缓步向前走着。

“行了,上头都打过招呼了,说要优待。他愿意慢慢走就慢慢走吧,你这么着急做甚。”另一个锦衣卫按下了那人的刀柄。

几人在狭窄的廊道上缓慢向前。行至一半,贺怀言却突然转头看向两人,将二人均是吓得一跳,险些撞上了他。

“你干什么啊?还不快点走!”那脾气急躁的锦衣卫皱紧了眉头。

贺怀言唇角微抿,将目光移向另一个明显脾气要好不少的锦衣卫:“敢问二位是何年进的锦衣卫?”

急躁的锦衣卫闻言就作势要拔刀唬人,却被那脾气好的锦衣卫给拦了下来,笑着回道:“我们二人都是隆宣二十五年入的锦衣卫。厂臣是有什么事要向我们打听吗?”

贺怀言垂眸看向地上杂乱的枯草,沉默许久。直到那急躁的锦衣卫已经将绣春刀拔出鞘作势要砍他,他才抬起头,用略微沙哑干涩的嗓音道:“那可否请问二位,当年的庚子亏空一案,罪臣……”

他闭了闭眼,随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罪臣贺承德,是被关在哪间牢房?”

两个锦衣卫顿时皆是一愣。半晌,那急躁的锦衣卫垂下头,缓缓将绣春刀入鞘,与身侧人对视一眼,再开口时语气已不见催促:“是最后一间,我带你去吧。”

那人走到贺怀言前面领路,步伐却慢了下来。他似乎也知道,这对贺怀言来说,实在是太过漫长的一段路程。

贺怀言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像被人割开两道口子,硬生生给灌进去了铅水一般,沉重得不像话。待他走到最后一间牢房时,已然是近乎脱力。

两个锦衣卫替他把门打开,等待着他自己进去。可贺怀言却好似怔住了一般,死死地盯着牢房内,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好脾气的锦衣卫叹了口气,冲身旁人道:“咱们帮他一把吧。”

说完,两人便一起架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拖进牢房,随后又轻轻地放了下来。

在他们临离去之际,贺怀言似乎听见那急躁的锦衣卫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听着狱门落锁当啷的声音;听着两人小声攀谈的声音;听着他们脚步渐行渐远的声音。

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他静坐了许久才渐渐起身,伏到墙壁上,开始一寸一寸、缓慢而又仔细地摸索起来。

终于,在几乎搜寻过整堵墙后,他的手停在了最下方的角落。

贺怀言小心地拨开周围稻草,从矮桌上拿起方才两人给他留下的油灯,趴到了角落前。

是久别的熟悉字迹。

兴许是方才拨弄杂草时动作太大,有烟尘被扬起来,呛住了鼻口。刹那间,贺怀言只觉得有一股酸涩直冲鼻腔,使得他整个天庭都变得胀热起来,直逼眼眶。

他红着眼,蒲伏两步,将油灯举得更近了些。

那墙角处被人刻了四个字——

“士不可以”。

贺怀言颤抖着伸出手,在半空中停了很久。末了,当他终于抚上那四个字的一瞬,泪水也在顷刻间夺眶而出。

他的力道极轻,像是一片飘至湖面的鹤羽,几乎没有触及到墙面。似乎唯恐自己稍微用力一些,那不完整的四个字便会消散了一般。

突然,他蓦地直起身,开始在杂草中疯狂翻找起来。他想要找到能够继续刻字的工具,却怎么也找不到。

只带起了一室的尘埃。

最终,他瘫坐在墙角,垂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半晌,随后死死地咬住了右手食指指尖。

鲜血涌出的一瞬,他只感觉到了无边的温热,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疼痛。

重新趴回地上,他以血为墨,以指为笔,补全了他父亲生前的最后一句遗言。

油灯立在墙脚处,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在混沌中照清了他的面庞,也照清了角落里的那一列血书——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

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作者有话要说:注:“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论语》

我们小贺真的是有点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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