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照常打响，原本吵闹的教学楼逐渐安静下来。
进来班里的不是温女士，而是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女青年。
女青年把英语书和扩音器搁在讲台，简单地说：“同学们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新的英语老师了。我姓蒋，大家可以叫我蒋老师，也可以叫我Miss蒋。”
教室里响起掌声。
“课代表是哪个？”Miss蒋边戴扩音器边问。
阮玉凝举手，随后站起来。
Miss蒋点点头。
换了个人美声甜的英语老师，整个课堂气氛都好了八个度，学生们对枯燥乏味的ABCD也没那么排斥和反感了。
Miss蒋提早十分钟上完新课，她把书放在一旁：“今天是老师给你们上的第一堂课，就不留作业了。”
“Miss蒋，你是大学刚毕业吗？”有同学问。
“不是哦，我大学毕业有三年了。”Miss蒋笑容甜美，“看着不像吗？”
男同学积极地说：“不像。”
女同学白了眼他们，怎么没见你们对上个英语老师献殷勤。
还有男生大着胆子问：“Miss蒋，那你几岁啊？”
对女性朋友来讲，问年龄是不太礼貌的。
旁边的同桌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知不知道问别人年龄是不礼貌的，何况人家还是女孩子。”
Miss蒋被他们逗笑，无所谓地说：“没关系的，我一直都很正视自己的年龄，我跟你们应该差的不多，我今年二十七。”
“姐姐。”那个被同桌拿手肘捅的男生立刻改口。
“叫姐姐也OK的。”Miss蒋心花怒放，“不过要小心点，不要被领导听见了。”
手臂压着英语书，薛黎抬眼看着讲台上的新老师，是跟他们说的一样，挺漂亮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相出众的人总能获得更多目光。
薛黎撇头，发现许桉正看着自己。
他唤了一声许桉的名字。
“啊？”许桉瞳孔聚焦，反应过来。
“想什么想的那么入迷？”薛黎问道。
许桉看着他的脸，腔调没太大起伏：“蒋老师漂亮吗？”
薛黎愣了几秒，又道：“连女生都说蒋老师漂亮，那当然漂亮啊。”
许桉哦了声，移开眼神。
薛黎看着许桉，感觉他有心事。
一堂英语课下来，学生们已经改口叫上了“蒋姐姐”。
蒋姐姐抱起教材，笑道：“那我们就下节课再聊吧，Class is over。”
“Dear lively and lovely younger brothers and sisters.”
苏筠撕开山楂片的包装纸：“说换就换，学校的效率还是那么给力。”
“黎爷，我俩的愿望终终终于实现了！”林秦乐呵呵地说。
“温老师去教哪个年级了？”许桉拿了片苏筠递来的山楂片。
播报员林秦自动回复：“据可靠消息得知，温棠女士调到别的学校去教书了。”
苏筠说：“调走了好，不然看到这个傻逼样的老师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林秦和A楼四班的一个男生是整个高二消息最灵通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两人偶尔会窜班，交换几个对方不知道的消息。
薛黎捏着杯子喝了几口水，“林秦，那这个学期的第一个消息是什么？”
“周一下午的开学典礼，”林秦掐着嗓子，翘着兰花指说，“是灭绝……是我们最有敬业精神的政教处主任钱瑜老师主持的。”
薛黎眉毛一跳，心说有数了，一小时起步。
开学典礼安排在第二个礼拜的礼拜一下午。
广播声放得震天响，主席台上方挂着横幅，两侧摆着鲜花盆栽，正中央坐着校长和校领导。
钱瑜拿着话筒，先整好队，然后进入今天的正题：“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大家下午好！金牛奋蹄开锦绣，如虎添翼会风云。在这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日子里，我们将举行一年一度的春季开学典礼。”
长长的队伍里已经有人打起了哈欠，从这个开场白就知道接下来的几十分钟有多无聊了。
主席台上的领导讲的又慢又啰嗦，底下的学生一圈聊高了领导还没翻页。
“再浮夸的辞藻也掩盖不了它就一开学典礼的事，狗尾续貂！”林秦象征性地鼓掌。
薛黎噗嗤一笑，鼓掌的动作没停。
林秦转头看着他：“黎爷，寒假生活过得愉快么？”
“还成，就是小朋友带的有点累。”薛黎两手自然垂下，“你没浪费吧。”
“没有。”林秦脸上浮现笑意，“寒假他约我了，我们在外面玩了一整天。”
“表白了吗？”薛黎直接道。
“……黎爷你一上来就那么直白么。”
林秦讪然，表没表这个白，他自己也拿不准。但潜意识告诉他，苏筠不排斥自己，还……接受了自己的示好。
话筒的音量几乎将少年的声音覆盖，他淡声说： “——追人，就不能怂。”
“这才开学一个礼拜，我丫的就要熬夜写题了，我娇嫩的皮肤禁不住如此的摧残。”苏筠照着镜子，生无可恋地说。
凑巧路过班长出声：“不要有外貌焦虑，男生糙点不打紧。”
苏筠仰头看着简崔越，叹了一声气。
简崔越拍拍苏筠后背，说了句没什么的。
苏筠把折叠镜还给薛黎，“黎爷许桉，我今晚的化学就拜托你俩了。”
他在化学这门课上真的吃了太多苦头了。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薛黎玩着手里的黑笔。
“有不会的直接问我们。”许桉抬起脸说。
苏筠嗯了声，转回去写化学习题册。
许桉看向薛黎，“数学写的怎么样，有要问我的吗？”
傍晚吃饭的时候许桉回寝室洗了个头，洗头膏带着淡淡的红豆味，此刻还残留在他的发梢。
这股略带香甜的味道钻入薛黎鼻腔，若有若无地勾着他。
薛黎翻着数学作业：“有啊，这些题我都不行。”
“脑海里有思路吗？”许桉将自己的作业本和草稿纸放在中间。
“不太懂。”
“不懂没事，我慢慢教你。”
许桉把椅子往薛黎这边移了点，边读题边列出已知条件和需要求的东西。
许桉的声线比一般男生要柔和，听起来就像羽毛轻抚过心头，痒痒的，却又舒服。
离得近的缘故，薛黎感觉那股红豆味更浓了，他偷瞄着边上的人，隔了几秒钟又移开眼。
这样偷看人家总觉得不太礼貌，薛黎心想。
笔端敲打着作业，许桉对走神的薛黎说：“薛黎，你有听我说吗。”
“……哎。”薛黎回过神道。
“我讲了那么久你有几个字听进去了？”
薛黎精神不够集中，听课避免不了走神，但卡在现在这个节骨点，他想快点提高薛黎的专注力。
许桉颇为发愁：“薛黎，你这样不行的，下个学期就高三了。”
薛黎挠了挠头发，“有你在我边上。”
有一瞬间，心中的某处好似被撩拨了一下。黑翘的睫毛颤了下，许桉弯唇，轻轻地笑了笑。
“我还是很说话的吧。”薛黎托腮，笑嘻嘻地说。
心有点发痒，许桉不自然道：“你就会耍嘴皮子。”
教室中间的后排，男生慢慢掀开眼皮，眼底多了几味心计。
早晨飘了点毛毛细雨，担心下大的学生又折返回寝室去拿。
薛黎右手勾着早餐，左手捏着雨伞：“天气预报也够准的，说今天下就今天下。”
“凌晨四点多就开始飘了，没停过。”
“那也挺好，省了跑步。”
走到教学楼楼梯口，薛黎收起自动雨伞，然后捏着三明治开咬。
许桉出声：“昨晚睡醒了没，要不要去教室再趴一会儿？”
薛黎咽下嘴里的三明治，“不趴了，还有点物理作业没写完。”
早自习上课前没老师，抓住机会的同学就拼了命地聊游戏装备，聊娱乐圈大瓜小瓜。
薛黎拿出物理作业本和草稿纸，准备把最后一点作业补上。
“这周是钱瑜值周么？”林秦啃着萝卜丝肉沫饼，“我上来的时候看见他了。”
“那你还在班里吃？”薛黎问。
林秦拿纸巾擦嘴，然后又咬了一口：“师太没看见我带早饭进来。”
薛黎摁着手机计算器，哦了声。
林秦吃的投入，以至于钱瑜过来才慌忙地把还没吃完的半个饼塞抽屉里去。
钱瑜拉开窗户，说：“还藏什么藏。林秦我跟你说了几遍了，早餐吃完再回班，不要影响教室里的空气，去外面吃掉再进来。”
林秦抓着半个饼从后门走出去。
钱瑜看向薛黎和许桉，片刻后说：“许桉，你出来一下。”
许桉一头雾水地跟着出去，然后听见钱瑜跟他说：“许桉，你转来我们学校也有一个学期了，各方面应该都适应了吧。”
“适应了。”许桉点点头。
“我看你跟薛黎同桌，你们相处的还可以吗？那小子没欺负你吧？”
“还可以，薛黎他人蛮好的。”
钱瑜笑了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相处的不错就好，老师就是担心你们年轻人有些时候说话做事太冲动……好了没事了，你回班上早自习吧。”
站门口吃饼的林秦目送钱瑜离开，然后扭头看着倚在窗户边上的人。
薛黎发了一个音节：“嗯？”
林秦捶着胸口，说：“没事黎爷，我就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薛黎把写好的物理作业本扔到林秦桌上，随后抬了抬下巴，“哝，这个好看。”
阳光大男孩的脸上泛起一层极浅的红。
许桉回到座位时看见林秦在拍自己的脸，还问薛黎“看不看的出来”。
他看了下林秦的脸，除了有点红，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许桉看向薛黎，说：“刚才钱主任跟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薛黎问钱瑜说了什么。
“钱主任先问我有没有适应澎馨的学习氛围，然后就跳到了你，他问我跟你相处的好不好，有没有……欺负我。”
“钱瑜问这个做什么？”薛黎皱了皱眉，疑惑地问，“我有没有欺负你？他不会以为我是那种随便打人的人吧。”
许桉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早自习下课苏筠才来，右手手背还粘着棉球和医用胶带。
“早。”苏筠病恹恹地说。
“生病了？”林秦看着苏筠的右手。
因为生病，苏筠浑身提不起劲，他用手托着脑袋，道：“我问挂盐水的医生能不能换左手扎，我右手要写字，他说不行。然后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也不想上课，只想趴着睡一觉。”
林秦连声说：“那你趴着好好休息，上课我会帮你跟老师说的。”
苏筠曲起手臂，将脸埋进臂弯，阖眼。
林秦随后起身，把窗户关到只有两只手指那么宽。
有那么一瞬间，薛黎也想快点成年。
快点遇到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金牛奋蹄开锦绣，如虎添翼会风云。开学典礼的前缀是在百度文献上查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