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黎。”
老吴已经叫了两遍薛黎的名字，可他仍未有反应，受忽视的老吴默默从粉笔盒里捡了一根粉笔，掰成两段。
许桉用胳膊肘撞了撞薛黎，用极轻的声音说：“老师喊你。”
薛黎立马站起来，向压制火气的中年男人道歉：“对不起吴老师，我刚才走神了。”
“你小子怎么回事？这两天上课老开小差。”老吴看了一眼薛黎，“到黑板上来写题。”
薛黎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写题。
化学老师：“其他人也一样，把这两道题抄到练习本上去，这节课下课收。”
老吴看着薛黎龙飞凤舞的字又是一顿蹙眉，他是真怕薛黎在大考中因为字写得不清楚而丢分，虽然目前为止薛黎还没犯这种低级错误。
薛黎把粉笔丢进纸盒，拍掉手上的粉笔灰：“好了老师，您看我做得怎么样？”
老吴随便扫了几眼就知道薛黎全对。
“字要是能写好点就更好了，回去吧。”老吴摆摆手。
薛黎拿起黑笔抄题，由于吊着一只手，导致他写字时本子也跟着动。他蹙眉，啧了声后把笔往桌上一扔。
薛黎又想生日那晚几个喝得烂醉的人，还有许桉那张透着淡红的脸，莫名有些浮想联翩。
……不行不行，不能乱想，许桉可是乖学生。
薛黎在心里告诫自己。
对于一天课程满满当当的‘祖国的花朵’来说，午休课是最自由也最舒服的。三五个朋友一聚，坐着玩局游戏放松放松，聊聊日常琐碎的事。
写理综卷写得好好的许桉也被薛黎他们拉去玩游戏。
“那你们多带带我，我尽量不脱你们后腿。”许桉点进游戏，将手机横放。
“没关系的，我们也就是娱乐一下。”苏筠说。
“好久没有这样来一把了，”激｜情高涨的林秦摩拳擦掌，“这一次我一定要让那个写小作文骂我们的人甘拜下风！”
游戏进行得热火朝天，有好几次林秦想开口骂人，但看着旁边的人儿又憋了回去，这种想骂又不能骂的样子看得薛黎和许桉也难受。
苏筠瞥向林秦，道：“林秦，你喉咙里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吗？每次看向你都一副吃了……的样子。”
林秦捂着受伤的心，说：“苏筠你知道那种在游戏中想骂人却不能骂的感受吗？”
“知道啊。”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一口恶气堵在胸口。”
“游戏而已，别太当真了。”
薛黎退出游戏，把手机放回抽屉。他打了个哈欠，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托脸，阖眼小憩。
苏筠问：“黎爷你困了？”
薛黎点点头。
林秦边打游戏边说：“黎爷你这样怎么睡啊？你不趴桌上？”
“你觉得我能怎么睡？”薛黎睁开双眼，“我吊着手趴桌上也不舒服。”
“对不起黎爷，是小的口误。”林秦嘿嘿笑笑，然后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又过了一会儿，苏筠跟林秦也放下手机趴桌上休息，只有许桉还在翻课本。
许桉偏头看着睡觉的薛黎。
睡着的薛黎看上去很乖，睫毛微卷，褪去平日里的锋芒。
“许桉。”
“嘘。”许桉把食指靠近嘴唇，“轻一点，他睡去了。”
许桉微仰头，用极轻的声音说：“有什么事吗？”
谢淮晏瞥向薛黎，有些不高兴，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手怎么了。”
许桉道：“上个礼拜跑步的时候受伤的。”
谢淮晏并不关心薛黎伤的情况，只是碍于许桉在旁边，装个样子而已。
谢淮晏又道：“许桉，夏老师让我去打印室复印资料，你跟我去吗？”
许桉说好，起身和谢淮晏从后门出去。
这周的天气跟周末两天截然相反，周末还阳光明媚，今天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谢淮晏，借你的伞撑一下，我就不上去拿了。”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们都多少年的朋友了。”谢淮晏撑开雨伞。
“谢肯定还是要谢的啦。”许桉笑着说。
打印室在办公楼二楼，两人到那里时老师也刚到，两人都庆幸来得及时，不用等。
打印机打印速度虽然快，但是一下子七十张的工程量也要花上一点时间。
莫约十分钟后，两人整理好两个班的学习资料才走。
雨下得比之前大了好些，啪嗒啪嗒的雨滴溅上裤脚和鞋子，地面低洼处还泛起圈圈涟漪。
许桉把资料抱在怀里，叹气道：“为什么三月初还有个跑步的活动？能不能不参加啊？”
“找澜哥请假试试？”谢淮晏知道许桉体能不好，尤其是跑步这类强度较高的体育活动。
许桉偏头看着他，“用什么理由请。”
如果此时有镜子，许桉就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少生无可恋。
谢淮晏脸上浮现出点点笑意，说：“你就跟澜哥说你那天身体不舒服，跑不动。”
许桉立马pass了这个请假理由，“先不说我那天是不是会真的不舒服，就是光想就觉得假。”
“家里有事？”谢淮晏又提了一个。
“会不会太老套了？”许桉说，“哪有学校一有活动家里就有事的人？澜哥肯定不会相信的。”
许桉在心里腹诽：他的体育细胞怎么就那么差劲？
谢淮晏仰头往上看，“许桉，站在走廊上的是薛黎么？”
靠着走廊栏杆的薛黎百无聊赖地望着校园景色，两个同撑一把伞的男生闯入他的视线，仔细一看，是两个熟人。
许桉朝上面的少年挥了挥手，然后跟谢淮晏说：“对的，是薛黎。”
走到教学楼，谢淮晏收起伞和许桉上楼。
“不行的话我们就慢慢跑，反正也是活动，输赢无所谓。”谢淮晏伸出手，“我来拿吧。”
“不用不用，你手上还有雨伞。”
走到二楼，刚刚还站着走廊上的薛黎此刻已没了身影，许桉有点奇怪，心想他回班了吗？
许桉走进教室，看见薛黎坐在位子上跟苏筠他们聊天。
他和薛黎说：“我在下面看见你了。”
薛黎嗯道：“我也看见了。”
“我刚才跟谢淮晏去打印物理资料了。”许桉看着薛黎没什么表情的脸，觉得他情绪不高。
“你不用跟我说你去干嘛的，他找你肯定是有事。”
“……”这是怎么了？
许桉又看了看薛黎，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度过了一个下午。
—
今日不知怎的，晚自习第一节课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仍然任课老师的身影。少了老师管教的学生彻底放飞自我，又吵又闹，就差把教学楼拆了。
季岑趴在桌子上假寐，仿佛听不见班里的嘈杂声，直到后桌的人用笔戳他后背，才啧了一声。
“季岑……季岑。”
“讲。”
“你先朝过来，我有事问你。”
季岑不情不愿地把身体转到后面，“贺炀恣你一天到晚的怎么那么多问题？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贺炀恣不以为然，道：“最近学长还好么？”
季岑抱肘，挑眉说：“贺炀恣，你打探他干嘛？看上他了？”
贺炀恣吐吐舌头，嫌弃地说：“大哥你正常点好吗，我天生就是那种笔直笔直的纯情少男，不当基佬。”
“不当基佬你问他干什么？”
贺炀恣怎么都没想到季岑对大他们一届的学长那么上心，还满身敌意。
贺炀恣托着半边脸，唱戏似的说：“班里的女孩子看见你跟他走得那么近，然后我跟你又那么好，她们就来让我问你学长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季岑不置可否：“学长是挺受女生喜欢的。”
贺炀恣顺势发问：“季岑你呢？”
“我？”季岑停顿片刻，又道，“我会老老实实地等到成年，然后名正言顺地拿下他。”
少年咧唇，露出野性而狡黠的笑。
—
即使外边一片黑暗，也阻挡不了一群热血澎湃的少年探索未知“深渊”。
一个手里拿着两个手电筒的男生问：“人都到齐没？派去办公室的‘探子’呢？”
“来了来了。根据可靠消息，最后一节课同上学期一样，没值周老师也没领导。”被称作探子的人喘着粗气说。
隐隐约约能辨认出此人鼻梁骨上架着眼镜的男生说：“东西都带齐了没有？手电筒呢？”
“有。”
“手机？”
“全握在手里。”
“薛黎跟许桉呢？”
“叫人去抓了。”
眼镜男生满意地点点头。
拿手电筒的男生将其中黑色的那个递给后面被拖来的两人，神色紧张道：“来黎爷许桉，你俩共用一个。”
薛黎拿过手电筒，“你们几个是准备玩‘夜行大盗寻宝’游戏么？”
其中一个男生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说：
“NONONO，我们要去探索秘境。黎爷你想啊，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几个怀着勇气，智慧与胆量的少年去推开不知凶险，不知会发生什么的禁忌之门。”
六七个男生曲曲折折拐了又拐，最后在一幢楼前停下。
“这不是实验楼吗？”许桉问。
“就是实验楼啊……”作为头号‘阴森恐怖诡异探险’的狂热者简崔越兴奋地说。
同行的男生声音都变得尖锐：“班长你也来了？！也太他妈刺激吓人了！”
林秦幽灵般的出声：“……你真的不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吗？”
薛黎好久没体验过这么刺激的夜晚了，心里的那团小火苗也熊熊燃烧起来。
许桉看着眼前无尽的黑暗，就如隐蔽在某个角落指不定何时会冲出来的黑夜行者。
许桉问道：“你们派谁打头阵？我相信大家是不会退缩的。”
“男人不能说不行。”薛黎附和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男生胜负欲瞬间被点燃，抢着说“我来我来”。
简崔越推推金丝眼镜，风度翩翩地说：“作为高二八班的班长，这般危机四伏的探险还是由在下带领大家前进吧。”
几个男生话虽说得漂亮，可在这种乌漆麻黑的地方还是有些胆怯的。
薛黎和许桉静静地在边上等了一个世纪，还没等到他们的最终结果。
“班长，你们决定好没？”薛黎装佯调侃，“该不会大家都怕黑吧？”
“谁，谁怕黑了？！我们可是叱咤风云的校园十大人物OK?”一个男生将手电筒对着自己的下巴，局部的光线把他下半张脸衬托得阴森森的，“简崔越，你给我们上！千万别让黎爷许桉把咱们看瘪了！”
“怎么能直呼你们最最最敬重的班长大人的名字？太没有礼貌了。要上也是黎爷先上。”
少年一脸问号：“怎么变成我先上了？不是你们帮我和许桉拉过来的吗？”
林秦拍上薛黎的肩膀，“黎爷，男人不能说不行。”
薛黎嗤声说：“谁说我不行了。来许桉，给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无所畏惧’。”
许桉捏着手电筒照路，“太黑了，你小心点。”
一行人蹑手蹑脚地踩着楼梯往上层走，拐角处窗户由于无人修理而“咯吱咯吱”作响，风顺着缝隙钻了进来，发出尖利的声音。
走到四楼时，脚步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