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春风吹拂大地，暖橙色的晨曦斜照在鲜艳夺目的五星红旗上，仿佛镀了层金。

广播响起集会集操的音乐，伴随着中年男人永远嫌学生动作慢，不迅速的声音，上下楼皆是青春洋溢的少年，清朗的笑声随着柔风飘往远方。

“……请还在教室里的同学抓紧时间离开，请各班抓紧时间到操场集合，升旗仪式将在十分钟后开始。”

走出教学楼的学生回到队伍，由体委和班主任带到操场。

待三个年级到齐后，嘻嘻闹闹声仍未停止，主席台上的钱瑜眉头紧皱，拿着话筒的手靠近唇边，颇有暴风雨来临的视感。

下一秒，人称“灭绝师太”的中年男人开口说：“讲完了吗？要不要请你们上来讲。集会集操的纪律讲了多少遍了，要‘快齐静’，你们看看自己，做到了吗？”

钱瑜不急不躁的声音被话筒放大，一字不漏的传入学生的耳朵，他淡淡地扫视着操场上的学生，好似在说你们什么安静，我什么时候讲。

话落，嬉闹声逐渐小去，很快便听不见。

钱瑜继续道：“瑰锦市澎馨二中升旗仪式现在开始，仪式第一项，升国旗，唱国歌。”

五星红旗升至顶端，象征着自由与坚强的精神，象征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

国旗下演讲的学生是高二五班的班长，借着春暖花开，啼声阵阵的春天背景，道出学生要努力学习，奋发向上，要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老师，对得起自己。

领完文明班级的流动红旗，钱瑜临时插播一条通知：“请高三各班班长和学习委员于今天中午十二点半到阶梯教室开会。”

“请各班按次序退场。”

“根据我这位澎馨播报员的可靠消息可知，等下澜哥肯定会提月底期中考的事。”林秦拿出抽屉里的大饼油条，咬了一大口。

手底下垫着化学书，薛黎饶有趣味地哦了声：“说说看，又是从哪位漏风老师的嘴里打探出来的？”

林秦边吃边说：“这可是我在学校‘横行霸道’的机密，我要是说了，老天爷会惩罚我的。”

“故弄玄虚，嘶……”

苏筠捂着半边脸，眉毛一皱。

林秦一紧张，连忙问：“是不是牙疼？”

苏筠用舌头舔舔口腔内壁，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感，“我不是跟你讲过了吗，我嘴里长泡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薛黎坏坏地补了句：“林秦，苏筠说过的，难道你忘了？”

略带婴儿肥的男生冷眼扫向林秦，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绝对没有，小的不敢忘。”林秦否认，瞄了眼薛黎，心想：黎爷，不带那么损自家人的啊。

“许桉，生物课下课陪我去买水果好吗？我看网上说嘴里长泡吃苹果桃子有助于缓解。”

“没问题。”许桉点头。

讲台桌摊着开会用的笔记本，江澜两手搭着桌边缘，道：“安静，别讲话了。我先把早上开会的事情跟大家讲一下。”

前面三点跟高一高二的学生没有半毛钱关系，江澜直接从第四点念：“这个月月底，也就是二十八号和二十九号，我们将进行期中考试，考场座位还是跟之前一样，按前一次大考成绩排名来。”

得知期中考试彻底落实下来的同学们一脸绝望地趴在桌上，七嘴八舌地吐槽着学校泯灭人性的不良作风。

“要是考砸了下个月买零食的费用就又没有了。”

“怎么又要考试啊？我记得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不是才考过么，这怎么就又要期中考了？”

“哥，那个叫月考。你先搞搞清楚，这俩东西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亲切和善的年轻班主任露出一个笑容，“大家趁这两个礼拜用心复习，争取在期中考试取得好成绩，创造辉煌。”

最近语数英又开始有些飘忽不定的薛黎自损道：“还创什么辉煌，能保住月考时的排名我都觉得是我祖宗十八代显灵，要向他们烧高香说谢谢了。”

闲暇之余许桉都在帮薛黎补习，他的理解能力和做题语感是比上学期好了不少，但随着课程难度的加深，三门课的效果也有所区别。

比如，语文和英语卷子容易考时，他能拿个及格分。又比如，他的数学还是在原地打转。

薛黎叹了口气，心想：一切随缘吧。

许桉撕下一张白纸，拿起黑笔：“薛黎，你月考这三门课几分。”

“91，76，80。”薛黎按顺序报。

“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的，”许桉看着他的成绩，“这两个礼拜辛苦点，特别是数学和英语，要多练几套卷子。”

许桉将白纸对折，压在课本下面，起身道：“还是晚上过来。”

薛黎偏过脸，问：“你们去哪？”

刚被少年坑过一把的林秦转到后面，“许桉和苏筠要去水果店，人家刚说完的，黎爷你忘了吗？”

薛黎：“……”

水果店。

不大的店面里摆着应季水果，进门左边的冷柜上放着新鲜切好的水果拼盘，五块到十块价格不等，水果的种类也不同。

老板切着大青芒，同挑选水果拼盘的学生闲聊：“当然是新鲜切新鲜卖啊，切好的水果放在外面容易长细菌。”

“这么实诚的老板毕业以后上哪去找。”说话的男生啧啧两声，拿了一盒四拼水果。

许桉看着苏筠皱起的眉头，问：“苏筠，你嘴巴好点没？”

苏筠揉揉半边脸，拿了个塑料袋：“没，还是难受。”

“许桉，我觉得很多时候还是跟你比较聊的来。”

苏筠看向冷柜的水果拼盘，拿了一份芒果，红提和莲雾的三拼拼盘：“黎爷和林秦，有些话不适合跟他们聊。”

许桉被苏筠的话整的有些迷糊，“不会的吧，你们认识了那么久，肯定更有默契，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我跟你们同学还不到一年……”

“那剩下一年半你好好跟我处如何？”苏筠调侃道，“许桉同学。”

“如你所愿。”

“许桉，你现在的说话方式真是越来越像黎爷了。”

许桉看着苏筠，语气中带着似有似无的笑，问他有吗。

苏筠真诚地点点头，道了声非常像。

许桉拿起一个通红的，漂亮的苹果，说：“苏筠，我能问问原因吗？”

抿了抿唇，苏筠慢声道：“许桉你知道吗，林秦……他对我有除了友情之外别的意思，我不知道你们看不看得出来，我只知道这种感觉让我很苦恼，很不习惯，甚至有些时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其实没有那种想法，可是每次看着他依着我，关心我，毫无怨言的替我跑腿，我就觉得有些话我说不出口，也不想说出口。”

苏筠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朋友四五年了，他不清楚林秦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也不知道林秦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能做的，只是在他确定是否接受这份感情之前，不说，不戳破，装作不知道。

苏筠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这些事，但他却选择告诉许桉。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许桉直接道。

“……我不知道。”苏筠心里很乱，他不敢说自己其实犹豫过，也动过一点不该动的心。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种事情得早点讲开。”

苏筠没接许桉的话，而是问他：

如果有一天，某个男生喜欢上了你或者你喜欢上了某个男生，你会怎么样。

是接受他的表白，是勇敢的追求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在事态还未严重时，斩断一切不该有的，荒谬的，令人唾弃的念头和爱意。

然，许桉回答苏筠的是，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值得他去喜欢，去爱的少年，他也会和少年一起面对世间的尘寰纷扰，迎接璀璨的朝曦。

两个礼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任课老师们打足鸡血，卯足劲，带着学生刷了好几份卷子。

原本还能享受一下课间娱乐的他们一朝回到解放前，再次过上了提前五分钟上课，延迟十分钟下课的日子。

唐滢踩着中跟鞋走进教室，“这堂课我们练作文，材料在昨天讲评的试卷上。”

“我最多给你们五十分钟，时间到了我马上就收。”唐滢把作文纸发下去，“自己把握好时间。”

众人不语，明亮宽敞的教室里只有笔尖摩擦纸张发出的沙沙声和高跟鞋踩着地面的哒哒声。

五十分钟一到，唐滢便让他们停笔，收作文纸。

望着雷厉风行的语文老师，众人颇有一种在高考的错觉。

三秒钟后，各色的声音在班里传开。

林秦凉凉地说：“完蛋咯，四十分都没了。”

“这次的作文居然考历史人物……”薛黎抓抓后脑的头发，一脸苦恼，也不知道他硬凑上去的事例有没有用。

“我最讨厌写这种思辨作文了。”苏筠道。

显然，语文都不是三人的强项。

大脑紧张运作过后需要一点甜食补充，苏筠拿出抽屉里的黄桃果干，打开盖子，分给他们。

黄桃果干橙黄诱人，软糯酸甜，嚼着还带点韧劲。

林秦瞥了一眼手表，道：“还有一节课就吃晚饭了，同志们，坚持就是胜利！”

三人有气无力地说：“胜利。”

傍晚吃饭时，林秦提起了好几天没看见的人。

“刘航炜那小子到哪去了，最近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林秦张望着食堂，疑惑地说。

“别看了，人家现在有女朋友了，哪还有时间陪我们几个单身狗。”薛黎不咸不淡地道出事情真相，“吃你的吧。”

“什么？！”

不止林秦和苏筠惊讶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许桉也感到意外，瞳孔微微放大。

林秦又问了一遍：“黎爷你说什么？刘航炜跟谁在一起了？”

薛黎吐掉排骨骨头，“他女神。”

林秦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个又一个，低头看着碗里红烧牛杂汤面，顿时索然无味。

许桉偶尔搭句话：“他跟他女神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薛黎说：“情人节过完没几天。”

“太他妈不厚道了，刘航炜居然一直瞒着不告诉我们。”一起玩了这么多年的朋友突然有了对象，这让林秦一时间难以接受。

“黎爷，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薛黎望着朝他们走来的男生，说：“他跟我说的。”

苏筠轻飘飘地感叹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好一起脱单的，结果自己先食言。”

刘航炜轻手轻脚地靠近两人，把手搭上他们肩膀：“大老远就听见你们两个在说我坏话了。”

“啊！”

受到惊吓的两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林秦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一遍遍地说服自己：不能讲脏话，不能爆粗口，在苏筠面前要当一个文明的追求者。

惊魂未定的苏筠一只手捂着胸口，抬起眼眸，“刘航炜，我们俩要是吓出心脏病了你得付百分之九十九的医药费。”

刘航炜半点诚意都没的认完错，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刘航炜，你真谈恋爱了？”苏筠问。

“嗯，跟我女神。”

“谈恋爱都不跟我们说，刘航炜你也太不厚道了。”林秦看了下薛黎，“要不是黎爷告诉我们，你还想瞒多久。”

自从表白成功和女神在一起，刘航炜都是笑容满面的：“我不说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她接受我的表白，我太高兴忘记了，二是我考虑到你们四个都是单身狗一枚，说了你们会眼红。”

单身狗四人：“……”

刘航炜慢悠悠的将视线转向其中两位少年，微微蹙眉，含蓄地说：“你们也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勇敢点，甭管人家答不答应，表白成不成功，至少让对方知道你是喜欢过他的，至少不要将这段暗恋一直成为暗恋。”

“毕竟，以后都不一定能见面了。”

安静片刻，少年率先说话。

他声调平和，听不出其他情绪：“刘航炜，你是经历了多少爱恨情仇才总结出来的人生精华。”

林秦听得一愣一愣的，直言直语：“你女神不会拒绝了你十八次表白，然后你一直不肯放弃，在第十九次表白时终于被你打动了。”

刘航炜笑笑说：“对我女神，对我自己而言，我一直都是一个专情而又痴情的人。”

又是一阵沉默。

四人一致认为，刘航炜是得了恋爱脑。

——不接受任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