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十……

还有五天，他就生日了。

坐在位子上的薛黎翻着手机日历，搭在大腿上的手搓着衬衫衣角。

薛黎看了眼旁边的许桉，视线又重新落回手机屏幕。

好想告诉许桉自己的心意。

好想告诉许桉自己喜欢他，喜欢好长时间了。

可这样会不会吓着他？

一个男生被另一个男生喜欢是件很可笑的事。

薛黎烦闷地抓抓头发，黑掉手机扔进桌肚，心想：如果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他们还能像之前一样做朋友吗？关系会疏远吗？

正烦恼着，他却突然想起谢淮晏跟他说的话——薛黎，你觉得你可能吗？

你可能吗？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得到许桉的喜欢，你凭什么认为许桉会喜欢上你。

“怎么就不可能了……”薛黎自言自语，暗自在心里骂道：你又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嗯？什么？”许桉侧头，以为薛黎是在跟自己说。

“啊？”

余光瞥见薛黎搓衣角的小动作，许桉奇怪地问：“薛黎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觉得你好紧张。”

薛黎捋平被自己揉皱的衬衫边，干笑道：“我没紧张，就是想到你生日快到了，应该送你什么礼物。”

许桉略微有些惊喜，“薛黎，你记得我生日啊。”

薛黎嗯了一声：“记得。”

摁亮手机，许桉点开日历，数字12的上方赫然写着星期三。

“薛黎，你来给我过生日吧~”

许桉的声音比一般男生清亮，柔和，尾音微微上卷，仿佛被主人挠着肚子的猫咪，听起来很舒服。

他歪头，期待地看着少年。

薛黎微愣，所以许桉这是在邀请自己吧？

许桉又说：“薛黎，你会来的吧。”

那看来就是了，薛黎心想。

嘴角的笑容慢慢放大，薛黎声音虽轻，却真诚：“乐意至极。”

许桉点了一下时间，道：“但十二号是礼拜三，跟我生日可能会有点冲突，没什么时间。”

“晚自习呢？”薛黎说，“我们跟澜哥请假，不上明天的晚自习，早些出校。”

“澜哥会同意吗？”

“应该会的，我们早点去问问。”

忽的，薛黎瞟向坐在中间的男生，问：“许桉，你十二号晚上要叫哪些人？”

许桉伸出手点人，“你，苏筠，林秦，简崔越，俞容容，还有谢淮晏。”

连带他自己，一共七个人。

薛黎对上谢淮晏的眼睛，不但没有半分慌乱，反而还笑了笑。

既然谢淮晏说他不可能，那他偏不如他所愿。

他偏要把许桉追到手，让谢淮晏再也没有可能。

他这个人，就是有好胜心。

尤其是自己喜欢的，无论是人还是物又或者是其他的东西，他都拼尽全力争取。

不到最后一刻，

——我绝不认输。

谢淮晏，你等着吧。

目光再次碰撞，擦出噼里啪啦的火花，薛黎勾勾唇，挑衅一笑。

半小时结束新课剩余内容的化学老师拖过放在书柜边上椅子，坐在讲台上批改了一半的作业本。

江湖老惯例的化学老师伸出手，和颜悦色地向离自己最近的简崔越俞容容这对同桌借红笔。

“两位同学，红笔借支吴老师用用吧，下课就还给你们的。”

拿捏老师经典语录死得不能再死的俞容容在心里疯狂吐槽：老师说的话就没一句能当真的！

于是，含|着泪也要微笑的班长将小卖部新买的红笔递给化学老师。

化学老师顿了顿，道：“剩下一点时间给你们自己消化消化上课讲的内容，可以讨论问题，但是不要让我听见跟化学课无关的声音。”

说完，中年男人往VIP专属区瞟了一眼，眼神警告：尤其是你们几个，给我当心点。

几个被眼神暗示的同学缩缩脖子，闭上嘴巴。

只讨论问题不讲闲话是不可能的，自认为自己很聪明的同学们拿着化学书和习题册转向后面，装作和朋友讨论题目。

“许桉，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薛黎四月初都在逛网店，挑了几样东西放在购物车。他打算今明两天就把单下了，不然来不及”

“吃的用的玩的，你更偏向哪个？”

“玩的吧。”

薛黎说好，下课就下单购物车里的春风250SR摩托车拼装模型。

苏筠把书放在腿上，接话：“许桉，你生日那天我们怎么出去？”

林秦不切实际地说：“翻墙？”

“……翻墙，林秦你是帮我们当傻子还是帮钱瑜当傻子？”苏筠无语，皱着眉说，“说话前能不能先经过大脑思考？怎么着，你是嫌自己目标不够大，还要再拉上六个人是么？”

“被抓到了到时候一块儿写检讨。”

林秦瞥了瞥薛黎，小声说：“黎爷也翻过墙，但他就没被钱瑜抓到过。”

薛黎懒散地说：“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现在要做个遵守校规，不打架不惹事的好学生。”

知道自己朋友是什么样脾气的苏筠林秦心说：黎爷，您这话说的是不是违心了点。

“不信？”薛黎挑眉反问，“不信你们问问许桉，我这两个学期有没有翻过墙。”

“没有。”许桉帮薛黎说假话。

“对啊没有。”

薛黎笑道，除了上学期月考考完他跟许桉翻墙出去玩的那次。

苏筠问：“许桉，那我们怎么出校？”

许桉实话实说：“跟澜哥请假，理由就用你们要帮我过生日。”

苏筠跟林秦也问了许桉问过的问题：“澜哥会同意吗？我们这一走可是就六……七个人。”

薛黎出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找个时间七个人一起去办公室问问澜哥。”

苏筠和林秦点点头。

高二男厕所。

清凉的水冲在手上，沿着指缝和指尖流下，俯身洗手的谢淮晏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长相出色，成绩优异，性格平和。

明明自己也不差，可为什么，他觉得许桉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原本陪在许桉身边的应该是他，而不是那个狂妄自大，不守规矩的人。

不行，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谢淮晏关掉水龙头，抬脚刚准备走，就听见几个男生在说钱瑜抓早恋的事。

他转过身，打开水龙头装作洗手。

“唉……灭绝师最近又开始抓早恋的小情侣了，而且一抓还是好几对。”

“钱师太是怎么发现的？”同伴想不明白，难道说每个学校的政教处主任都有一双火眼金睛。

洗手的男生说怎么抓着的不知道，只知道钱瑜抓早恋一抓一个准，从来没失手过。

男生又说：“这回有三对情侣是高三的，他们班主任知道后都快气疯了，硬逼着他们分手。”

同伴点点头，道：“也是哦，毕竟卡在高考这个节骨点上，一切都说不准。”

男生摸出衣袋里的纸巾擦手，“但愿没被钱师太抓到小情侣能熬过高考，不然……”

扔掉纸巾，男生和同伴走出厕所。

“不然。”

谢淮晏低声念道，看着清澈的水流从手上淌过。

万物枝繁叶茂，青翠欲滴，黄白色的花朵开满枝头，随着风一起飘落地面。

约好一起去办公室问江澜的七人此刻正站在办公室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做好会被回绝的可能，跟江澜说想出校的原因。

两条手臂垂在身侧，许桉一副乖学生的样子，“澜哥，我明天晚自习能不能请个假。”

比起老师，江澜更喜欢同学们喊自己澜哥，这样不仅可以拉进和他们的师生距离，还能缩短年龄差。

“明天是有什么事吗？”

“我明天生日，他们要帮我一起过。”

“过生日啊，”江澜看向许桉身后的薛黎，“你们六个都是吗？”

六人嗯了声。

江澜抿唇考虑了一会儿，请假好说，他主要是担心学生的安全。

江澜问：“我先问一下，在外面你们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七人点头如捣蒜。

江澜又道：“什么时候回来。”

许桉回答：“十点前。”

江澜拉开抽屉，拿了两张请假单出来，“自己撕一下，然后把姓名和请假时间写好给我签名。”

许桉拿过请假单，给简崔越一张。

两人撕好请假单，分给其他几人。

江澜签完字，又叮嘱道：“明天十点钟前一定要回来，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

自从当了班主任，江澜觉得自己说的最多的就是“注意安全”。周五放学要说，学生请假出校要说，学校举办体育活动时他也要说。

有些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唠叨，但没办法，学生们的安全最为重要。

“谢谢澜哥。”七人异口同声道。

“回去吧。”江澜摆摆手。

带上办公室的门，俞容容高兴地叫了一声：“我就知道澜哥会同意的！”

简崔越兴奋地扭扭腰，“没想到澜哥那么快就同意了，我真是爱死澜哥了。”

俞容容拍着胸脯，边走边说：“许桉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过一个最精彩，最难忘的十八岁生日。无论过了多少年，你都记得我们这群朋友。”

手指比划了一个圆，苏筠说：“许桉，明天晚上我送你一个大大的礼物。”

许桉笑道：“好呀，那你们明天晚上可要玩的开心一点。”

俞容容四人先进教室，走廊上只剩薛黎和谢淮晏，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上回算是把话挑明了，两人对许桉都有那种方面的意思，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份藏在心底的喜欢愈发得深，重。

薛黎和谢淮晏都心知肚明，从见面起，他们就在竞争。尽管一开始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但他们都想赢对方，都不想许桉跟对方好，甚至多说一个字。

他们两个，注定要争个输赢。

“又想吵架吗？”许桉看着视线能擦出火花的两人，无奈又心累。

“没有。”两人同时道。

少年懒洋洋地笑道：“我为什么要跟他吵，我现在心情很好。”

谢淮晏轻飘飘地打量着薛黎，“的确，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然也不存在‘吵’这一说。”

薛黎脸上的笑容一僵，脸色微沉。

讽刺谁呢？

薛黎磨磨牙，心说：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先说好了，明天晚上就帮我过生日，不吵架。”许桉抬眸注视着比自己将近高了半个头的少年，“能答应我吗？”

“……能。”

两人不情不愿地应声。

走进教室，坐回各自座位。

薛黎翻开作业本写了一个C，前排的两人便拿着小零食转了过来。

林秦合上薛黎的习题册：“黎爷，作业有的是时间写，先放放。”

苏筠附和道：“黎爷，咱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许桉明天就生日了，我们现在饭店都还没订。”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下午的时候已经订好了。”许桉说，“在北渝新街，从学校打车大概十几分钟。”

“蛮近的。”薛黎说。

“离学校近一点比较方便，而且我答应了澜哥晚上十点前回来。”

难掩喜悦的薛黎缓缓说：“恭喜你啊许桉，终于要成年了。”

许桉咧嘴一笑。

是啊，终于要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