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路忙到下午六点，南初离开片场，回酒店换了身衣服。

晚上，陈旭提前一小时出现在酒店门口，南初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小张也准备跟着上车，却被陈旭直接开骂：“你一个助理跟着去干什么？给我留在这里。”

小张“啊”了一声，左看右看，接收到南初安抚的眼神，最后还是缩回脚，站在车边。

他其实就是担心南初被陈旭忽悠，才想着跟过去，哪怕不能待在包厢，有事也能第一个往前冲。

黑色轿车从眼前呼啸而过，手机收到一条消息：不用担心。

车上，南初收起手机，看向窗外匆匆掠过的高楼和商铺，天色渐暗，各楼层的灯光被点亮，映着夜色煞是好看。

耳边传来陈旭略有不满的声音：“你就不会稍微打扮一下？”

南初身上是一件白色衬衫，布料熨贴整洁，不见丝毫褶皱，连纽扣都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高，浑身干净利落，端正气质，与昨天上热搜的照片相比，风格相差甚大。

他自认为自己穿着得体，不太明白对方口中指的打扮是何意，但还是识趣地没有顶嘴。

或许见他一副木头模样，陈旭啧了声，嘱咐道：“见到瞿总不要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嘴巴说点好听的，要实在不会，就一直点头附和就行，明白吗？”

南初从窗外收回视线，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并无透露过多的兴致，仿佛对等会儿的应酬不抱任何兴趣。

他语气平淡，道：“明白了。”

正准备再次放空，眼前被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陈旭道：“喝点水，嘴唇这么干。”

南初下意识抿了抿唇，指腹摩挲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谢谢旭哥。”

半个小时后，轿车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是最近刚开业的新酒店，奢华精致的水晶吊灯高悬在中央，大厅设计得金碧辉煌，南初边走着，边听陈旭在一旁介绍觑总手下的相关产业。

想来这家酒店也是其中之一。

上了电梯，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包厢，所谓的瞿总还不见人影。

陈旭突然对他说道：“扣子解开两颗。”

“？”

南初闻言皱了皱眉，“为什么？”

陈旭一脸的孺子不可教，道：“我们是过来应酬谈生意，不是来开会，你昨天发微博的时候不是挺会的吗，怎么现在又是这副德行。”

南初抿了抿唇，重复申述道：“旭哥，我再申明一次，哪怕没了这次的合作机会，我都没同意过出卖自己。”

陈旭颇有些不耐烦，带出来的小明星都知道为自己争取利益，甚至不用自己多提点，也能够哄得投资方自甘情愿掏钱砸资源，就南初是个死脑筋。

他粗声粗气道：“行了，人家也未必会看上你，少自作多情。”

听陈旭这么说，南初稍微放心了些，最终还是选择退了一步，仅解开最顶上的一颗扣子。

明明放在平日里只是寻常的举动，却在此刻让他感到别扭不已。

就仿佛自己是以色侍人的小明星。

又等了十多分钟，瞿总姗姗来迟。

“抱歉各位，久等了。”

南初对于这些高层人物并不熟悉，眼前这位也仅是从陈旭嘴里听说几句，便只称呼了一声就闭嘴。

陈旭见他如此，便接话道：“瞿总人多事忙，我们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瞿总相貌四十出头，身形微胖，自坐下后脸上就挂着不深不浅的笑意，眼角显露出深深的褶皱，视线仅巡视一圈，落在了南初身上。

“这位就是南初吧？”

对方的目光黏稠直白，南初只觉得自己被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仿佛自己只是个明码标价的商品，贪婪的眼神令人忍不住心生恶寒。

但作为一个专业演员，他并不会将情绪形于色。

瞿总笑着眯了眯眼，语气略带满意：“这身倒是清爽不少，很有少年气，跟昨天热搜上的照片很不一样，看来小南能够驾驭的角色挺多嘛。”

陈旭也挂了笑，接着道：“那是，我们南初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胜在刻苦，演技可一点也不逊色，要不然上一部剧怎么会火起来是吧。”

南初总算见识到了职场上的见鬼说鬼话，这般脸不红心不跳的夸赞，陈旭大概在陪同手下每一个艺人的时候都已经说娴熟了吧。

瞿总点了点头，语气是一贯的高高在上：“的确是个很有潜力的艺人，正好我也有意开一家娱乐公司，小南有没有兴趣跳个槽？保证资源一定比你现在的好。”

南初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一桩，向陈旭递去疑惑的眼神。

“南初合约还有好几年，这个倒是不急的。”

陈旭当然有意攀上投资商，但南初身上的价值不小，他还舍不得将人放走。

好在对方似乎也只是说说，并没有当真的意思，但话里行间却开始提起自己在这行业的影响力，手上的各种资源和投资络绎不绝，与各路明星都有或深或浅的关系。

南初左耳进右耳出，时不时投射过来的视线让他如坐针毡。

说得累了，瞿总喊了助理过来倒酒。

“瞿总，怎么能让您来呢。”陈旭连忙制止对方，向南初使眼色，道：“快，帮瞿总倒一杯。”

南初心底万般不情愿，再一次被催促后，才忍着性子站起身，接过助理递过来的酒瓶子。

红酒顺着力道流入透明酒杯中，南初倒得干脆利落，全程不过三秒。

正准备将酒杯推过去，手背却突然被伸过来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一个激灵，快速将手往回缩。

酒杯哗啦一声，仿佛也跟着受惊，撒了一半出来，浅色桌布晕开一片污迹。

陈旭见状，立刻站了起来，斥责道：“怎么倒个酒也办不好，还不快向瞿总道歉！”

南初抿着嘴唇没说话。

“不碍事，不碍事。”瞿总捻着指腹，似乎是在回味：“年轻人有点脾气没什么，有韧性。”

瞿总看向南初，大发慈悲般：“这样，喝一杯就当赔罪怎么样？”

南初垂着眼睫，并无动作。

陈旭也跟着劝道：“瞿总都说了不怪你，还不快点的。”

南初盯着眼前这杯酒，可想而知自己若是拒喝，哪怕不被封杀，往后的资源也一定会受到影响。

突然就后悔跟着陈旭过来应这毫无意义的酬。

他身上的傲气其实并不比姜封宇少。

或许陈旭说得没错，他就是清高，哪怕一直没有主角演，也做不来逢迎献媚的举动。

“抱歉瞿总，我酒精过敏，喝不了。”

虽说着道歉的话，但南初脸上却寻不出一丝愧疚，他道：“让您扫兴了。”

原本还等着看美人饮酒的瞿总顿时收敛了笑意，手指轻敲着桌面，笃笃的声响回荡在包厢里。

“确实挺有脾气。”瞿总收回手，刻意压低的声线有些沙哑，“看来是刚才谈的资源不够，才让小南不满意吧。”

南初想说不是，但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陈旭打断道：“他就是小孩脾气，瞿总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见自己根本插不上话，南初在包厢里实在待不下去，便以上厕所为由暂时逃离了包厢。

门关上的瞬间，陈旭赔笑道：“瞿总，他就是难管教，但您放心，他今晚一定乖乖听话。”

瞿总笑得露出法令纹，眼神透着贪婪，始终紧盯着门口：“没事，我对美人最有耐心。”

或许酒店还未正式营业，走廊外只有南初一个人的身影。

他沿着指示牌往前走，手掌上还沾着被溅出来的红酒，黏稠得如同刚才落在身上的视线。

深吸一口气，莫名觉得有些疲惫。

这场应酬算是搞砸了，要不直接尿遁算了，再回去包厢里，比让他面对姜封宇还难受。

南初有些迟钝地思考这个可能性，在拐弯的时候陡然的双脚一软，险些摔倒。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把他吓回了神，他惊魂未定地撑住墙边，不让自己倒下，一股困意后知后觉涌上脑海，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模糊。

心脏砰砰直跳，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

可自从他进了这酒店以来，就没碰过任何东西。

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南初踉跄着走进厕所，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一掬凉水，只换来一瞬的清醒。

他微微抬起头，镜子里的年轻人面容姣好，细嫩光滑的皮肤上沾满水滴，一双桃花眼强撑着困意而显得迷离，莫名的惹人垂怜。

袖子因为着急没来得及挽上，弄湿了一大片。

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寒意爬满后背。

他唯一接触过的，只有陈旭在车上给他递的那瓶矿泉水。

作者有话要说：撒点狗那个血

给点表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