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茧

“不好意思，我们不能再用你了。”便利店老板满脸嫌弃的关上了门。

不出意外，水谷弥生被解雇了。

也是，谁会雇佣一个时不时就蓬头垢面，浑身衣物脏破不堪的零工呢……

…………

水谷弥生就这样脏兮兮的恍恍惚惚的走进医院。

他不顾医护人员异样的眼光，隔着icu的玻璃，望向081号床位。

瘦小的奶奶躺在床上，浑身插满了医用管，不过最近病情已经稳定许多，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了点安慰。

奶奶的医药费不用担心，他已经偷偷预付了一大笔钱。

这笔钱是他卖了奶奶的房子得来的。

奶奶名下有座小房子，她担心弥生嗜赌如命的父亲把仅剩的房子也拿去抵债，便声称自己被骗了，早早把房子贱卖，然后一家人租房子住。

父亲虽大发雷霆了一顿，却也毫无办法，因为白字黑字的合同写的清清楚楚，加上老人家也是心甘情愿卖房的，所以就是告上法庭也没有用。

殊不知买房人其实是奶奶多年不见的发小，这是两人早已合计好的事情。

父亲去世后，奶奶就把这个事情偷偷告诉了弥生，可是由于追债人的骚扰，两人也不敢回老房子住，只是一如既往的租房住。

自从奶奶住院后，水谷弥生为了给奶奶付医药费，每天只吃一个面包，到处打零工挣钱，最后实在没办法，不仅搬出了出租屋住进了这间废弃的公寓，最后还把奶奶寄存在发小儿哪的小房子卖了，这才有了充足医药费。

这也是他担心追债人为了钱对奶奶不轨的原因，不过还好，看来那帮人并没有发现自己卖房并把所有钱都存缴到医院的事。

水谷弥生眼里闪过一丝坚毅。

自己怎样都好，但属于奶奶的这笔钱，绝不能被那帮不良抢去……

奶奶生病后，就再没人对他嘘寒问暖了……

不过，只要奶奶病好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水谷弥生在心里不断暗示，鼓励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他就像一只失水的玫瑰，来自己仅有的亲人这里补充了充足的水分。

……………………

离开医院，水谷弥生朝不远的郊外走去。

那是一间年久失修废弃的低层公寓小楼，也是他的暂居地。

传言公寓很久之前住着幸福的一家三口。

可惜后来妻子出轨，丈夫遗传有家族精神病而不自知，一时暴怒失手杀害了妻子，又掐死自己的孩子，最后悲痛欲绝，自杀了。

鲜血洒满了这个以往幸福美满的家。

自此，再没人住过这间公寓。

久而久之变成了当地的“鬼”屋，显少有人来。

按理说这样的“鬼”屋因人们的畏惧，大多诅咒丛生。

但水谷弥生所待的这间却异常干净，连只最低级的蝇头都没有。

水谷弥生手里拿着面包，边吃边上楼。

他推开二楼里间的屋门，一道声音响起。

“弥生，怎么了？”

这道声音嘶哑而低沉，如同被掐着嗓子发声，显得十分诡异。

水谷弥生打开一个破烂的衣柜，映入眼底的是一个暗红色的茧，周身缠绕着不详的黑色气息。

这个茧约长两米，占满了整个衣柜，隐约可见茧里有什么东西，在隐隐跳动着。

那东西形状似人非人，诡异至极，让人不寒而栗。

厉害的咒术师比如五条悟如果看见这个茧，估计会兴奋不已。

因为，这就是咒术界一直在找的特级诅咒——十三相般若，咒胎形态。

普通人看到这个诡异的茧，绝对会被般若身上的气息吓得镇住。

那是食物链压制的恐怖。

而水谷弥生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这种恐怖感似的：

“没事啦，走路上摔了一跤，没多痛只是看起来脏而已。”

他下意识瞒下自己被欺负的事：

“你今天还好嘛？上次你说快出生了，我可是一直期待着哦！”

他也不知为何，按说胆小如他，发现这么诡异的生物应该会害怕才是。

可自看到这个茧的第一刻起，他就从未觉得恐惧，反而有股说不出的亲近感。

“弥生，期待我出来吗？”咒胎形态的般若还很懵懂，轻易就被带偏了话题。

“当然啦！”水谷弥生肯定。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说道：

“你马上要出生了，得赶紧起个名字呀！这几天我想了好几个名字，来你听听……”

般若知道自己的诞生被期待着，心底微热，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令祂很是陌生。

在听完水谷弥生报的一连串名字后，祂回过神：

“我有，名字了。”

“哎？你有名字了？抱歉抱歉，我都不知道。”想了n多个好听名字的水谷弥生一脸遗憾。

般若不解：“为什么道歉？我刚定的，你不知道，很正常。”。

水谷弥生：“呃、这样啊哈哈。”这定的也太及时了吧，随后好奇道：“所以，是叫什么？”

般若：“柊。”

“？？？？！”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是自己想的那个名字吗？

“你再说下，叫什么？”

般若配合的重复，并补充道：“就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个，柊。”

水谷弥生：“……不行！！”

…………………………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水谷弥生打完零工回到公寓。

一天的忙碌下来，他心疲惫，躯体都不知放往何处。

般若忽然出声：“弥生，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水谷弥生疑惑：“嗯？公寓里啊？”

般若顿了顿，道：“我，想知道，我们身处何处，外面，又是怎样的。”

水谷弥生哦了一声，挠了挠头，发愁道：“我可以和你讲讲，但是估计讲的不太好，要是咱们看着地图估计明了点……”

可是……

他上下左右观察了下眼前的茧，汗颜的想：包的死死的，这应该，看不见吧。

般若：“那就看着，地图，我也好奇，地图长什么样子。”

水谷弥生惊讶，隔着茧难道能看见东西？

般若催促道:“弥生？”。

“呃，好吧。”

他解锁手机，搜索出地图，放到般若面前，心里并不认为般若能看见。

“怎么样？隔着茧看得清嘛？”

般若：“可以。”

“！！！”

所以真的看得见啊！

水谷弥生在心里抱头呐喊：要知道他换衣从没有避开过这个茧！！绝对、绝对被□□看光了！

他脸色爆红，捂着脸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刚刚那个人类，是谁？”般若刚刚看到弥生手里的方块，在出现地图之前有个人类的身影一晃而过。

忽然，祂发现弥生变得好红：“嗯？弥生？你怎么变红了？”

人类可以变色吗？根据传承记忆，祂知道人类咒术师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

难道弥生是咒术师？

这边的水谷弥生疯狂搓脸：“啊没事没事，不必在意……你刚刚说什么？哪个人？”

般若没过多在意弥生的身份，道：“……你手中的东西，刚刚有个人类在上面，现在，没有了。

水谷弥生了然：“哦哦，你说我屏保上面的人啊，这是柊。”

“柊？”

他把手机重新调回锁屏页面，指着屏保道：“对，他名叫小野柊。”

提起小野柊他略显兴奋：“怎么样？是不是很帅。他现在是大明星了哦，人气特旺！大家都超喜欢他。”

般若迟疑着重复：“喜，欢？”

“对啊！他唱歌特别好听。幼儿园时期他就有‘小百灵’的称号啦……哦，忘了说，我们是一个幼儿园的。”

当时的他有妈妈的保护，父亲打他打的还不是很厉害。

后来升大班那年，母亲来接她放学意外出了车祸后，父亲受了刺激，觉得母亲要不是去接他，也不会发生意外，便更变本加厉的虐待他。

漂亮的小孩儿总是相互吸引的，小野柊是他当时最好玩伴。

“……后来他事业一路飞升，成了歌坛大咖，我们也很少联系了。”

“他是我的目标。虽然我这样的人，可能耗尽一生也达到不了他的高度。”

他苦笑：“但是，人活着，总要有点盼头嘛。”

小野柊小时家境同样不好，却等到了飞黄腾达这一天。

而他……却像折断双翼的飞鸟，始终在泥境里深陷。

这个屏保算是他对自己的一种鼓励，看着小野柊帅气耀眼的样子，他便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终将也会有着这样的一天。

般若理解不了弥生的苦笑，只看到了弥生的欣喜，祂缓缓地问：“弥生，喜欢，柊？”

“这是当然的啦。你如果见到他，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毕竟，耀眼的人，谁不喜欢呢。

水谷弥生想到。

般若：“……”

他不喜欢。

虽然还没有破茧，但祂本能的厌恶人类。

天性告诉他，人类这种生物只是愚蠢的口粮罢了，不必在意。

可是……

般若看着水谷弥生。

这个人类，唯独这个人类，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不一样？般若不解。

“好了好了，下面，就由弥生老师给你上课啦！”

水谷弥生打断般若的沉思，搜索出本地地图，开始磕磕绊绊介绍起来……

…………

时间回到现在。

水谷弥生：“所以说，这个名字是别人的，不是你的啦。”

般若：“不，这就是，我的名字。”

水谷弥生抓狂：“我们换一个多好……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般若坚持：“这，是我的名字。”

“……”

“……”

第n次劝说失败，水谷弥生叹了口气，决定找寻根源：

“为什么呢？为什么非要叫这个名字不可？好听的名字一大堆呢。”

般若想了下，组织了下语言，慢慢道：“因为弥生说过，喜欢柊。”

般若只会随心而为，祂内心这么想，也就这么说。

况且，名字而已，想叫什么，自然祂说了算，不需要理由。

“……”

然而，这般若的话对极度缺爱的水谷弥生来说，却影响极大。

他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磕巴道：“真、真是的，你这个理由也太犯规了吧！”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未知的生物，仅仅是自己无意的一句喜欢，就记在了心里……

般若：“？”

不过水谷弥生还是觉得用别人的名字不合适。

他希望祂的名字是美好而有意义的，是可以想起来就能够露出笑容的存在。

忽然，他头顶一亮，扬起笑容道：“既然这样……那叫柊吾怎么样？柊吾。

“水谷弥生喜欢柊，但更喜欢柊吾哦。”

“我希望，你可以跟随主见，不用做其他人，只做你自己就好。”

柊吾，本身就有新生与希望的意思，和他的名字寓意很像。

而且柊吾花的花语：无论如何也会保护你，更是贴合弥生的心境。

祂是自己发现的，所以无论怪物也好，恶魔也罢，他都会负责、保护倒底。

“……好吧。”

也许是被水谷弥生的温柔笑容所感染，般若勉强同意了。

因一个人类改变了最初的本意，这在祂传承的记忆中史无前例。

是祂出现什么问题了吗？般若疑惑。

一人一诅咒相顾无言，却丝毫不冷场，各想各的，一时间感觉时空都顿住了几秒。

忽然，水谷弥生提声道：

“啊，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决定参加星野的选拔赛了，要是得了第一名，奖金有1000万哦。”

他想了想，把柊吾也计划进来，笑道：“毕竟以后养柊吾也是需要不少钱的！”

柊吾立刻反驳：“我，不用弥生养。”

祂以后可以养弥生，如果他一如既往对这个人类感兴趣的话。

水谷弥生当没听见，自顾自说：“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好好练歌啦！”

他打开手机搜索出青鸟的歌词。

“欢迎成为我第一个听众，柊吾。”

“……”

破旧的公寓传来清脆而悠扬的歌声。

“展翅飞翔之际，请下定决心不再回头”

“我们向往的目标，是那湛蓝湛蓝的天空……”

水谷弥生希望自己能够化作一只飞鸟，飞往那只有白云的蓝天里。

不用再在泥泞里打滚，弄脏自己爱惜的羽毛。

“当冲破云层之时你便会知晓梦之所在”

“挣脱一切的束缚飞向那片湛蓝的天空……”

他畅想有一天可以打破世间痛苦的束缚。

他可以拥有同伴，拥有爱人，拥有自尊，拥有自由…

他可以有份属于自己的爱，好好被人对待。

“早已明白，我们终有一天会从蓝天坠落，”

“尽管如此，我也要继续追寻光芒的所在……”

即使一再被告知他没有翅膀，成不了飞鸟。

“飞向那片湛蓝的天空，”

“飞向那片湛蓝的天空。”

他还是由衷的坚信着那天的到来，

因为他太想要份爱，不想孤身走完这悲苦的一生，这是他仅剩的执着。

作者有话要说：有稍微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