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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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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陛下的死讯。我今日去殿前一观,见陛下形容憔悴,只怕是没多少时日了,而等到陛下一死,你的儿子就可以顺利成章地登上皇位。到了那时候,何将军就能与袁公子里应外合,做他们想做的事情了。”

刘辩尚未走远,就忽而听得那位阿竹姑娘这样说。他一时惊愕,只觉得神思恍惚,天旋地转,再迈步的那一刻,就险些撞到了屋中的琉璃盏。刘辩略微定了定神,本欲迈步离去,可此时的他不知怎得,却再没办法迈出第二步。于是,他便又往回退了两步,将自己的后背紧紧贴上椒房殿的梁柱,侧耳去听阿竹姑娘和自己母妃的讲话。

“阿竹姑娘,你这……真的靠谱吗?我只知道,你不仅仅是在为了我们何家做事情,还是在为了袁公子办事,你们筹谋的是什么,总也要跟我说一声吧?我虽是妇道人家,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但你说出来,总也要让我放心不是?”

听到母妃这样问,刘辩连忙又侧了侧身子,想听得更详细些。可谁知道,那阿竹姑娘竟然略微垂下头,一言不发了起来。母妃再想追问,却听见阿竹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管我要做什么,我们现在,都得同舟共济才是。我不说,不是我不想说,而是那些人在宫中像是随处可见的影子,我不敢开口。”

像影子?莫非,这位阿竹姑娘要对付的人是……

刘辩心下纳罕,在殿中环顾了一圈,目光即将落回原处的那一刻,他无意间瞥见了躬身走过的小黄门,顿时心下了然,浑身一震。

阿竹姑娘要对付的人,竟然是宦官!

刘辩早就知道这阿竹姑娘不简单,不似寻常歌女舞姬,眼里总是带着一股锐利的锋芒。他也同样已经预料到,这阿竹姑娘想要筹谋大事情,可没想到,竟然是一桩这么大的事情。

她真的能成功吗?

这个阿竹姑娘看着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拥有杀人的力量呢?

只不过,他的母妃不也是如此……就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想不到,自己的母妃,竟然亲手害死一个宫中的妃子。刘辩一时有些沉默,心绪繁杂,更不知如何对待这桩事。

他的母妃泼辣,豪放,不拘小节,宫中的妃子婢女没有不害怕她的。可是,他一点也没想到,自己的母妃竟然做过这样的事情。怪不得刘协素日里看他的目光,是如此的憎恨和厌恶。他曾经以为不过是自己的幼弟年幼失怙,孤苦伶仃地长大,自然对自己这个高居太子之位的兄长多了几分防备。可如今想来……

“太子殿下。你怎么还在这里?”

刘辩还未来得及离开,就看见阿竹从他身后快步走来,见他还躲在这里,脚步一顿,便回身朝他看来,刘辩一时嗫嚅,不知该如何解释。阿竹却登时会意,冲着他微微颔首,问道:“刚才我与皇后娘娘说的那些事情,你都听到了?”

刘辩看了看阿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沉默半晌,才问道:“阿竹姑娘,你和我母妃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你觉得呢?”

听到阿竹姑娘这样反问,刘辩低下头,一时也没有回应。看他这般踌躇,阿竹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和刘辩平视后,这才说道:“我知道你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可是,你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呢?”

“我……”刘辩话音一顿,略一犹豫,这才下定了决心,说道,“我想抽个时间去见一下协弟。我以前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现在我知道了……虽然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但是,我还是想和他见见面。”

阿竹面上的表情在刘辩出言回应的时候僵硬了一瞬,她撇了撇嘴角,竟然伸手用染着蔻丹的指甲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颇为无奈地说:“你啊你啊。你去见了他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要跟他讲,真抱歉,我妈妈害死了你妈妈,对不起吗?”

“不、不是的……”刘辩神色有些尴尬,皱了皱眉才垂下眼,嗫嚅了好半天,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可是,知道这件事后,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让我和他说说话吧,阿竹姑娘。”

阿竹沉默一晌,盯着他的目光打量了好一会儿,方才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那好吧。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刘协离开未央宫后,拒绝了黄门和宫女想要随行侍奉的请求,反倒是执着伞,七拐八绕地去了桂宫玉堂。那里曾是他母妃的住所,虽然他的母妃已经离去,可是桂宫的玉堂却永远被闲置了下来。当年美人王荣横死宫中,死相凄惨,众妃嫔觉着那个地方不吉利,原先住在那儿的借故离开,新来的妃子们听了传言也都不愿意住在那儿,久而久之,那里便被永远地闲置下来。

起先还有些宫女照例去那边洒扫打理,时间久了无人追问,便也就再无人过问那个去处了。后来,干脆找统领公务的太监为玉堂的大门落了锁,贴了封条,不准任何人再进去。但是刘协每每思念母亲心切,都会顺着玉堂院落处倒坍的墙洞偷偷钻进去,推开那座宫室的一扇扇门,将那里走个遍。

若是母妃还活着,她也许会在这里做什么呢?

刘协时常这样幻想。只可惜,他却连母妃的面都未曾见过。

每三年都会有新的姑娘被送进掖庭里来,而再过不久,就会有一批新的女子像是明媚的雀鸟飞进这吃人的宫墙,刘协坐在轿辇上,冷眼瞧着,目光在她们还带着几分青涩的面颊上掠过。他看着这些姑娘们的眉眼,就会想到当年的母妃。

她有过说知心话的朋友吗,她也曾像这些姑娘一样,怀揣着对未来怯怯的热忱一步一步走在汉宫的驰道中吗?

只可惜,这一切的一切,如今的刘协都无从过问了。

母妃的寝宫,早已经变成了母妃的坟墓。

刘协深深地叹了口气,将面颊埋进软枕之中去。那软枕已经许久没人躺过,塞进枕头中的枕芯早已经带了多年的陈腐气味,可是刘协不在乎,他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妄图从这腐朽的一团乱麻中找到一丝一毫属于母亲的味道。

这是他多年以来所保留的习惯。只要有不开心的时候,他就会潜入这座破败到几乎快要倒坍的宫殿中来,因为他相信,属于母亲的旧魂魄,一定会给予他力量,活下去的力量,并在暗中保护着他。

忽然之间,他感受到有一滴水滴在他的后脑,像一颗冰凉的泪,冷意顺着他的发缝和头皮一点点蔓延开来。

然而,还没等刘协反应过来,他就听见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头顶上断裂开来,接着,一股骤然而来的拉力将他狠狠扯下了床铺,下一刻,尖叫声、倒坍声、撞击声都乱糟糟地响成了一团,有谁连滚带爬地拉着他站了起来,向着屋外跑去。

倒坍声追在刘协的身后一声又一声地响起,像是母亲死去的骨骼在一寸一寸地塌缩。等到刘协被狠狠拽出了屋外,他这才看到,将自己拽出来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皇兄刘辩。他看了看身后倒塌的旧宫殿,一时心绪纷乱,五味杂陈。

于是,刘协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地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跟着我来的?”

刘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到他安然无恙后,这才放下抓着他胳膊的手,说道:“我想来看看你,太后娘娘的宫女说,你不在长乐宫,想来应该是到这里来了。这里年久失修,早晚有一天会塌的。我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好在我来了,不然的话……”

“我就是死在这里,也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刘辩的话像是一把刀,猝不及防就扎进了刘协的心窝里,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放空,接着,他伸手,狠狠推了一把自己的兄长,像是一只被捕兽夹夹断了肋骨的小兽,低低地怒吼起来,“这是我母妃的屋子!没有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来看过她。我来看看又如何?我就是死在这里,又如何?”

刘协说着,绕开了刘辩,向着院落的大门跑去。但很快,他就狠狠撞在了那被上锁了的大门上,他从兄长身边逃离的时候用了十足的力气,是以这一撞让他鼻梁和额头都是近乎眩晕的酸楚,这样的疼痛让他一点点冷静下来,也让他渐渐意识到一个事实,如果今天不是刘辩到来,他就会这样被埋葬在倒坍的宫殿中,等着不知何时有人再来打开这大门上的锁,到了那时,他才会被发现。

他会无人问津地死去,就如同当年无人过问母妃真正的死因。

这个时候的刘协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屈辱,他沉默着转身,再度从刘辩身边绕过,找到了那一处方才供他钻进来的墙洞。他俯下身,爬过那一从草木,将断壁残垣甩在身后。

刘协正准备起身,却看见了一双绣着碧荷的绣鞋。

他抬起眼,正对上一双好看的眸子。

新来的宫女阿竹,正低着头向他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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