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芮白商第一次进杜教授办公室，一间十个平方左右的屋子，不算大，但胜在阳光充足，窗台上一排仙人掌长得叶厚针粗，一看就很有劲头。

相比之下，芮白商的精神就没那么抖擞了，因为办公室里除了杜教授还有一个人在……

“小叔，你怎么来了？”

叫家长的恐惧刻在每一个孩子的灵魂深处。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被人欺负成这样。”芮晟转过头来，不无意外地露出一张黑脸。

“我自己能处理好。”芮白商叹气。

芮晟还想说教，杜教授轻咳一声：“芮先生，芮白商同学的比赛成绩没有任何问题，她完成得非常好。这次请您来，除了了解她的个人问题，还需要确认她的身体能否参加我院的实战项目。”

“什么实战项目？”芮晟皱眉。

芮白预感不妙，正要张嘴，芮盛不给她说话机会，“我没问你，教授您请继续。”

“获奖学生可以进入我的实战团队观摩和学习，并不参与具体研发工作，但团队将在月底前往南海海域实地竞标。”

前半句还好，听到南海海域几个字，芮晟眉心拧成一个结，直接下决定：“她不参加。”

“小叔，”芮白商不服，她付出这么多，凭什么被小叔一句话抹杀掉，“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能事事替我做决定。”

芮晟站起来拽她胳膊，“你结婚的事我已经忍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乱来。就这么定了，跟我回家。”

“我不要。”芮白商甩开小叔的手，像只□□一样气鼓鼓地和他对峙。

杜教授见状，起来劝道：“小芮你别急，这事需要和家里人商量，不如叫你丈夫来，也听听他的意见。”

“为什么要听他们的，我自己没有决定权吗？”芮白商吼完，夺门而出。

她不记得如何走出教研大楼，也不记得外面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直到回到铭庭小区17楼时，她才发现头发在滴水。

孟十一用力拍门，发出“砰砰”几声巨响。

门打开，陶姨吃惊地看着他们：“下雨怎么不打伞？”

孟十一抹了一把脸，撸掉脸上的水珠：“这鬼天气，说下就下。”

“久久，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别着凉，”陶姨把芮白商推进卧室，又找来一条毛巾给孟十一，“十一，这怎么回事儿？”

孟十一胡乱擦了几下头发，一脸烦躁：“哎，不知道芮先生去学校和教授谈了些什么。”

遇上事儿，陶姨没主意，拿起电话道：“我打给芮先生问问。”

孟十一按下陶姨的手：“我建议……还是打给姜先生比较好。”

陶姨犹豫了一下，最终听取了孟十一的建议。

电话响时，姜无懈正同管理层商讨推进人工智能岛项目，看到来电有些意外，陶姨从不打电话给他。

姜无懈暂停会议，到走廊上接电话：“陶姨？”

“小姜先生，”陶姨的声音带着焦躁，“久久淋着雨回来，也不知道碰上什么事，小姜先生你工作忙不忙，今天能不能早点回来？”

“好，我尽量。”姜无懈挂掉电话，朝走廊尽头的窗户看了看。雨点砸在玻璃上，模糊了视线。他不明白，有孟十一在，小姑娘怎么会淋雨？

尽管如此，姜无懈还是把会议交给程老主持，吩咐小林安排司机送他回家。

老板前脚走，莫介凑到胡霄耳朵边上说：“肯定又是小祖宗下旨意了，我说吧，恋爱影响工作。”

胡霄伸手推开莫介：“少废话，开会呢。”

莫介摸摸鼻子：“财务测算过，建设智能岛所需的资金大部分有了着落。奈何交给江城大学的合作方案就是没有下文，这都不知道改第几版了，你说江城大学是不是故意找茬？”

程老轻轻点了点桌子：“我们愿意出钱，不代表能强迫人家听我们的，想合作必须拿出诚意来。会议继续。”

姜无懈到家时，窗外雨势只增不减，陶姨焦灼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踱步，看见他回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小姜先生，久久躲在厕所不肯开门。”

“怎么回事？”姜无懈问。

“我听十一说，那个比赛……”陶姨把听来话的转述一遍，专业术语她记不住，只能说个大概。

“交给我，您先去忙别的。”

姜无懈猜出个大概，送走陶姨，去敲主卧卫生间门：“久久，我知道你能听见，给你5分钟，你再不开门，我就砸锁。现在开始倒计时，300，299，298……”

数到251时，门开了，露出一条小缝，小姑娘半张苍白的小脸从门缝里露出来：“你别想骂我二百五。”

姜无懈推门进去，发现她还穿着早晨外出的衣服，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胸前，棉质的牛仔蓝衬衫紧紧贴着皮肤，像一条刚被从水里捞上来的美人鱼，带着颓废的美丽。

这种情况下谈话显然不合适，姜无懈移开视线：“怎么不换衣服，这样会感冒。”

“先别数落我，”芮白商蓦地抱住姜无懈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心情不好，求安慰。”

姜无懈浑身僵硬，又湿又冷的触感与他体温交织，如同冰与火交替的折磨，“久久，你先洗澡，我们待会再聊。”

芮白啥抬头：“你说这话好像个渣男。”

姜无懈纳闷，像个渣男？why？罢了，这不是重点，“我在外面等你。”

芮白商一洗完澡出来，姜无懈就帮她吹干头发。身体暖和起来，情绪也好多了。

姜无懈坐在老位子紫色贵妃榻上，问：“你已经证实试验成功，为什么被取消名次？”

芮白商瞪他一眼：“我没有被取消名次，只是小叔不让我进杜教授的实战团队，教授也有疑虑。”

“为什么？”

芮白商叹气：“教授知道我结婚怀孕了，虽然不违反校纪校规，但是他的实战项目需要去南部海域测试，所以找来小叔谈话，小叔他……你知道的。”

“你同意了？”姜无懈沉着脸问。

“没同意。”芮白商低头望着脚尖，“但我怕会给整个团队添麻烦。”

小叔和教授的考虑有一定道理，但是她付出很多努力才取得名次，就这样失去机会，她不愿意。

姜无懈冷哼一声：“杜教授这个人，除了讲大道理还会什么。表面上为你好，实则道德绑架，把责任都甩给你。”

芮白商听了有点不舒服，推着姜无懈胳膊道：“你别这样说，教授只是比较谨慎，他还说想见见你，不过我看算了，我自己能说服教授。”

姜无懈的脾气不可一世，她怕他和学校起冲突。再者元生智能和江城大学关于人工智能岛项目的合作一直推进不顺利，她不想节外生枝。

姜无懈沉默，终究没再说什么。

又到周一，芮白商决心下课后单独找杜教授谈谈。姜无懈不放心她的状态，主动要求送她去学校，被她拒绝了。

进了教室，同学们看她的表情不一，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中，有人说李臻做事不厚道、不像个男人，也有人说她乱来。

而小雅和吕安安破天荒坐在一起，朝她招手。

小雅义愤填膺：“白商，我刚刚把李臻骂了一顿！”

孟十一在旁火上浇油：“我本来想揍他来着，但是白商姐不让。”

吕安安咳咳两声：“当然不能动手，进派出所不值得。”

“谢谢你们。”芮白商心里的阴霾淡了许多。

上课铃响，杜教授像往常一样蹬着一双布鞋走进教室。芮白商心里不免紧张起来，待会该怎么说服教授呢？

下课铃一响，芮白商快速收拾东西准备去堵教授，然而教室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全教室的同学都停下手里动作，望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男人。

小雅捂嘴：“白商，你家邻居哥哥来了。”

芮白商手里的笔袋砸在桌子上，呆若木鸡的看着门口。不是不让他来吗，对话怎么不在一个频道上呢？

“你来干什么？”一声怒斥响彻教室，打破诡异寂静的人竟然是杜教授。

姜无懈扬着他不羁地脸：“不是您叫我来？”

杜教授重重放下手里的教案：“我什么时候叫你来？你别以为给学校捐了个3D打印试验室有什么了不起，我不会同意你的合作方案，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芮白商：“？？？”

什么情况，有故事？

芮白商一头雾水时，姜无懈忽然指着她，对教授说：“您说想见见她丈夫，所以我来见您。”

“丈夫？原来结婚了啊!”吕安安喃喃，不知怎的忽而欢快起来，语气之兴奋像是成功解出一道高数难题。

这种奇怪的喜悦让芮白商有些摸不着头脑。

与此同时，杜教授朝看看芮白商，再看看姜无懈，猝然暴怒，抓起讲桌上的三角尺朝姜无懈砸出去：“你这个畜生，赚了几个臭钱，竟敢来骗女大学生，我没你这样的学生，给我滚！”

姜无懈不闪不躲，任由三角尺飞过来在他额头砸出一个坑。

教室里一片哗然，实在是信息量太大。

芮白商被吓了一跳，眼看着暗红色的血从姜无懈额头冒出来，急忙上前查看伤势。

伤口创面不大，但是人的头部血管丰富，血从姜无懈额头流到脸颊，看着又黏又腻，异常瘆人。

芮白商抽出姜无懈上衣口袋里的手帕压在他伤口上，问：“你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

“小伤而已，我没事，久久你先松手。”姜无懈被压着头，不得不弯着腰压低身体配合，时间长了反而不适。

芮白商松开手，正视杜教授：“教授，君子动口不动手！使用暴力方式沟通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