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时间,宋向燃都在等江曜回来,目光就没离开过那扇虚掩着的门。
门把手被按动,江曜故作轻松地进来。
“回来啦。”宋向燃朝他摇摇手里的娃娃表示欢迎。
江曜笑着来摸他的头,“还挺乖的。”
宋向燃虽然傻,但是他能感受到江曜的情绪不对劲。
“怎么了?小姨不会说我坏话了吧。”他把头往江曜的视线里拱。
“没,他可是你小姨,要说坏话也是她和你说我坏话才对。”
“我小姨不是那么恶毒的人。”从不对外人恶毒。
“那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郁荔还在旁边,他只轻轻碰了碰江曜的胳膊。
“没事。”
“你可以告诉我你不想说,但是不能骗我说没事。”
不论什么事,宋向燃能接受江曜不告诉他内容,毕竟人总要有秘密,他也做不到什么都让对方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他起码要知道事情的存在,不能骗他说没有。
“可以不现在说么?”
“好。”
负面情绪被暂时搁置下来,午饭过后,两个人就在宋向燃屋子里呆着了。
宋向燃坐在床上,朝站在门边的江曜张开双臂。
“过来抱抱。”
江曜走过去把头埋进他怀里。
没人说话,就那么抱了很久,江曜才开口。
“对不起。”
“嗯?”
“和我谈了场见不得光的恋爱。”
“什么嘛,那这个是什么啊?”
江曜听到宋向燃这个回答,把头从怀里抬起来本来想用目光询问他在说什么,只看到宋向燃侧侧身子,露出身后的窗子,还有从窗外沁进来的日光。
两个人此时此刻是泡在温暖的光里的,宋向燃在阳光里笑,捧起他的脸。
“明明一直都在阳光下。”
和宋向燃在一起久了,江曜也变得爱哭鼻子了,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气去憋,最后还是失败了。
“怎么还哭了?”宋向燃嘴笨不会安慰人,只能尽量保持不动,让人抱着舒服点。
“可是我不敢让别人知道……”江曜想起之前在家里出柜的时候,那阵子觉得以后要是找了男朋友可以带着他和全世界反抗。现在,他很怕,知道想要和世界抗争要承受很多,他自己无所谓,但是他怕宋向燃被指指点点,被伤害,他以为自己够勇敢到无所不能,结果发现她连给宋向燃一段名正言顺的恋爱的能力都没有。
“我知道,你知道,我小姨知道,你家人也知道,这就够了。”
“其他人无所谓的,就算知道了,我不怕他们说什么的。”
肩膀上的脑袋动了动,鼻子里轻哼了几声。
“在担心这个吗?我没那么弱的啦。”
“谈恋爱就想着我就可以了,能不能不想这些事?曜哥?”
“好。”
气氛又静了会儿,江曜再次开了口。
“那你……会离开么?”
“去哪里?”
“去你来之前的那个地方。”
宋向燃僵住了,正在轻拍江曜后背的那双手停住不动。
他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因为他不敢相信江曜会问这个。
【你怎么知道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居然相信?】……问题太多了。
“从你尝试自杀那次,性格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一个普通高中生,会对木仓械那么了解,了解到说画就画,用木仓看起来那么熟练么?还有,你喝醉了其实会说胡话。”
宋向燃不敢和他那双还泛着水光的眸对视,心虚地逃走。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来的?到底会不会再次走掉?”
不安只要找到一个宣泄口,就会不受控制地全部偷跑出来,他明明不想问这么早的。
“我?”
“在上学期顺利辍学,然后打一年零工,应征入伍摸爬滚打去国外当了几年佣兵,最后死在战场的28岁的宋向燃。”宋向燃用简洁的语言概括自己简短的上一生。
“你信么?”他最后下定决心一样迎上江曜的目光。
“信。”
“这么离谱都信啊?”
“信。”
“嗯,我也没骗你,一开始去跳河是不想再重走一遍想回去。”
“能不回去么?”
“我在那边都死了,回不去了,就算能回去现在也舍不得了,我在这边还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喜欢我呢。”宋向燃捧起江曜的脸揉搓。
“哎,你知不知道,上辈子你也帮过我,长得帅还是有好处我现在还记得住——”
搂着宋向燃的两只手转去握住脸颊上温热的手,“那你打算以身相许报答我一下吗?”
“你只是见义勇为打了一架,我上辈子也谢过了。”
“那我以身相许可以吗……”
“什么?”
江曜抓住宋向燃的手,靠近嘴边轻柔地细吻,突然夹着他的胳膊把本来在床边的人抱到床里,琐碎的吻没有章法地落在颈间,又往上渡去,轻柔地吻过他的脸颊,触碰他的眼角,最后吻上他的唇。
谢谢你让我这辈子有机会遇见你。
宋向燃慢慢溺进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爱意里,双手攀上江曜的后背,积极回应。
还是喘不匀气地去推江曜的肩膀。
“咱俩算不算在这偷情啊?”
“我以后一定要娶你回家。”
搭不到一起的话。
“好。”
认真的回答。
一切恢复平静,两个人也从刚才的气氛中脱身,困扰都被解开,异常的轻松。
“我以为自己藏得挺好的,结果是装逼被发现了。”瞒过小姨的宋向燃以为自己能瞒过所有人。
但是江曜所有的目光都是系在他身上的,所有别人看不到的破绽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说的那些木仓都是真的,不是在吹牛逼?”
“我休两年学也是被我爸扔去训练营了。”
“??犯什么错了?”
“没犯错,他更年期到了。”
这理由属实扯蛋,宋向燃没深究,“哎,那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我比你大不少,以后你叫我哥?”
“哥~”江曜完全不在意,“叫的甜能多给几个亲亲么?”
“……你小子……还是闭嘴吧。”
腻歪一下午,江曜本来想在晚饭之前打道回府,但是被俞宁留了下来。
吃过晚饭,宋向燃在门口插着手,“要不你今晚直接在这睡一晚上得了,反正明天周日。”
只是提到睡一晚上,江曜脑袋里不知道已经狂奔过什么场景了,脸肉眼可见的泛红。
“我……是个生理正常的男生……”越说声音越虚。
宋向燃越看越觉得自己男朋友好可爱,忍不住想逗他。
“害臊啊?咱当初泡温泉的时候我不都看过了嘛~”不怕死的又摸老虎屁股。
宋不要脸上次温泉扒人家内裤浅看过了。
江曜记起来了,抿抿嘴,拉着宋向燃手腕要往屋子里去。
谈到现在宋向燃的神经已经能反应出他要干嘛,还没开始呼救就被拖进去了。
“曜哥,这还是在我家,被看出来唔……”
后半句话被吃了。
拔火罐都不敢这么频。
江曜亲完呆到看不出两个人做坏事了,才启程回家,还非要求宋向燃去厨房给他发射一个爱心。
无奈堆了宋向燃一脸,但还是满足他。
“怎么样啊,小姨。”宋向燃苍蝇搓腿一样坐在俞宁旁边。
“什么怎么样?”
“江曜呗。”
“又不是第一次见,比你强多了,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你了。”
果然。
“小姨,你这么说,我好伤心的。”
“你还有这个觉悟呢?”
成,这是被嫌弃的彻底。
绿色重新爬上窗外的枝丫,严寒跟着厚重的棉服一起被封存进柜子里,宋向燃整个生活都是甜蜜蜜的。
“走啦,小姨。”活宝还在睡觉,他轻声和俞宁说了句就匆忙出门了。
平日里去学校穿个鞋都要磨蹭十分钟的人,最近脚一踩上去趿着就往外跑。
楼栋门口,贴身穿着雾蓝色长袖T恤,外面开环披着校服的男生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按灭了手机,站直等好。
一个书包飞下来,后面宋向燃在追。
“来了!!!”
“起晚了就别着急了。”
“这不是怕你等太久了嘛。”
本来一开始,江曜只是送他回家,现在男友业务拓宽到和他一起上学了。
江曜往下瞟了一眼,就蹲下给宋大爷系他松了的鞋带。
宋向燃对这么贴心的男友服务有点不好意思,但也不敢乱动。
“别愣着了,走了。”
拉过小手,说走就走。
小手只能拉到临近学校的路口就要松开,留给偶然遇见的同学的样子就是两个搭伴上学的好兄弟的形象。
宋向燃依然逃不出特“困”生的队列,下课趴在桌子上躺尸。
江曜谈恋爱之后自觉避免出面的邹任难得在后门招呼他。
“什么事?”
“没事还不让找了?有了媳妇忘了兄弟?”
“我可没说。”
“不扯了,”邹任的笑脸往回收了收,“许哲回来了。”
很久没听到的名字了。
“还能回来?”
“你都回来了他还能不回来?我从郑一航那知道的,那小子嚷嚷着要去机场直接绑过来揍。”
“他是真有精力啊。”江曜心里没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许哲和他的矛盾还是挺大的,邹任也知道,才过来提前告诉他。
“你打算怎么办?”
“我都不是小时候那阵的傻逼了,没心思和他干蠢事,不用管。”
“我怕他不服气过来搞你。”
“他最好安分点。”
“你和许哲之前那些事,你跟宋向燃说过了么?”
“没。”裤子旁边自然下垂的手握成了拳。
“……我也不好说,但是我觉得你还是说一下比较好。”
“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最近会和他说的。”
他在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