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跃想到的可能,从江曜嘴里说了出来。
他异常平静地把目光轻悠悠放到邹任身上。
“你知道?”
“嗯……”
“好。”像刚学会说话一样的小孩子,发出音调奇怪的单音节,陈子跃起身要走。
江曜作势想去拉住他。
还没抓住陈子跃的胳膊,就被拍开。
他想喊些什么,但紧咬着牙关,八百年都在微笑的一张脸紧皱着眉头。
江曜握了握自己被拍开的手。
“听我说完可以么?”看在他们之前玩的那么好的份上。
陈子跃没回应,站在原地。
“我知道你可能会恶心,但是我确实很喜欢男的,生下来就是这样的,变不了。”
“邹任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我告诉他的。”
“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怕你犯恶心。”
“今天我……我没想到能和你们遇上……”
“对不起。”
他只字未提宋向燃。
“说完了?”
“嗯。”
陈子跃继续自己的行动轨迹,出了酒吧不知去处,江曜和邹任没再挽留他。
“艹,现在怎么办啊?”邹任局外人都急的够呛,看江曜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喝点?”
根本没有无所谓,江曜心里乱的要死。
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条线缠上了他的心脏,大脑运转一圈,缠得更紧。
“不喝。”买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现在需要的是清醒的思考对策。
“有我们班同学么?”
“忘问了,应该没有吧……”
口袋里的手机贴着腿根震动。
没拿出来都知道是宋向燃醒了。
“等会再说。”江曜快步走出迷乱嘈杂的电子音乐环境,接通电话。
“你人呢?”
“邹任有点事找我,没叫醒你,你先睡吧。”
“怕人的事?”
“没……”
“那现在在哪?”
“你最好老实点告诉我。”宋向燃预判到江曜想法,先发制人。
“zk酒吧。”
“自己掐着时间门口接我。”
“好。”
挂断电话,江曜想回去和邹任说一声,但哥们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宋向燃的电话?”邹任掏出烟盒,在嘴里叼了根,把手上的往江曜那边伸。
酒不喝,烟倒是挺想来一根,要拿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算了,他一会过来。”
“宋向燃?”
“嗯。”
“他今晚在我家睡的,醒了发现我不在打电话过来了。”
邹任远离了他一些,照样把烟点上了,他感觉自己这烟是给江曜现在的处境点的。
“你先回去吧,等他来了我自己看着和他说。”
“成。”宋向燃要过来,邹任也没打算再呆在这碍眼,“那我走了,陈子跃那边我帮你看看。”
“好。”
宋向燃在出租车后座上下眼皮打架,他真的很少熬夜。
凌晨一点多才睡,想找旁边人要抱抱结果摸不到人,醒了发现江曜不在了。
困得直不起身子,等了会江曜还是没回来。
不清醒的脑子都知道不正常。
有什么事能让江曜不告诉他大半夜的出门。
强制自己开机运作,悄悄从江曜家里跑出来,往他那边去。
“哎,小伙子,到地方了。”
不到10分钟的车程,他撑不住,姿势不舒服也闷了一觉。
下车差点直接一头栽到地上。
他是真困,要原地飞升的那种困。
还好酒吧灯牌够亮,不至于找不到地方。
宋向燃迷登登往门口走,没注意门口蹲着的门神,江曜先看见他,站起来往他这边迎他。
看到人,可算暂时醒了些神。
“出来的挺早的。”他上去就抱住江曜,把头放到他肩膀上。
“困了就在家好好睡觉,没必要过来的。”江曜抱得紧了些,怕肩膀上的人滑下去。
“你大半夜的出门肯定是有什么事,我想过来看看。”
“确实有点事。”
“说。”宋向燃重新站直,要清醒地听他说。
“陈子跃和他班同学在游戏城看到我们两个了,看到我拉你去角落里干的事了……”
遮羞布被掀开一角,秘密暴露在众人眼中只是时间问题。
江曜对此毫无办法,好像身患绝症只能感受身体慢慢衰弱下去,喊着不想死却还是趋向死亡的病患。
明明他们没任何问题,只是这世界上普通的一份子,只是爱情世界里占一小部分的感情,只因为无人理解就要被否定。
江曜也只是个19岁的普通少年而已,仅仅在白驹过隙般的时光里看过春去秋来,朝云暮卷。
他可以在至亲面前以死相逼获得认可,但在旁人那里,他就是个该死的异类。
话在宋向燃迟钝的脑子里转了几圈,达到目的地。
宋向燃就在酒吧门口捧起江曜的脸。
“你害怕了?”
“嗯……”说好不再瞒着宋向燃任何事,连情感他也不会有所保留。
大狗又开始寻求安慰。
“我不怕。”宋向燃就着手上凉凉的手感□□了一番,“真有那个时候,你躲我身后,哥哥保护你。”
江曜觉得他在开玩笑,“别闹了。”
“我没开玩笑,真不怕。”
早晚都要和世界开战的,没打之前不能怂,他是新时代新青年,端过枪爆过别人的头,也被别人爆过头,这点小事不在话下,本来就该照顾照顾江曜。
宋向燃还觉得江曜不信他,从容不迫毫不避讳地亲了江曜一口。
“看吧,真的不怕。”
“我,你,我家长,还有你家长都同意了,剩下那些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不用管的。”
“就听我说话就可以了,其他人的声音就——”宋向燃双手替江曜捂住耳朵,摆口型。
“当——放——屁——”
和灯牌炫彩的光一起流动的,是灯下少年的肆意。
“不想你被他们指指点点。”
“随他们便,我又不疼,有帅哥当我男朋友,心态很好的。”
“正好,真传开了,咱俩就算是官宣了。”
“官宣?”江曜听不懂宋向燃说的话。
“就是对外公布恋情,要在阳光下享受恋爱。”宋向燃这种时候才表现得像个心理上大江曜快十岁的人,淡定地安抚他。
“好。”
“那回家吧。”
“嗯嗯。”
“你没喝酒吧。”宋向燃刚刚亲的那口没有酒味,凑到江曜身边也没有烟味。
“没,烟也没抽。”
他这三好男友算是养成了。
“行,回家!”他扯着江曜胳膊大步往前走,融入朦胧的夜色里。
第一次,两个人像普通的情侣一样牵着手走在大街上,即使只有昏黄路灯下的一双影子见证他们的感情。
再回去,已经是快四点了。
宋向燃没再进江曜家里,只是让江曜把礼物拿出来给他,要直接回家,不然早上不好不被察觉地逃跑。
“我送你回去。”
“我又不是小女生,不用这么担心,回去睡觉。”
“想送送你,送到楼下行不行。”
“走吧。”
宋向燃趴在自己厨房窗户上送过江曜那么多次,这是第一次被江曜送。
“行了行了,回去吧,再送真到我家了。”他都出了小区门口,江曜还跟着他。
“舍不得和你分开嘛。”
“又不是以后不见面,我要困死了。”
“那你赶紧回去睡觉吧。”宋向燃一说他自己困了,江曜立马不黏糊糊的了。
“嗯,那我走啦。”
“好。”
“低头。”宋向燃抱着那个很大的积木玫瑰,不方便做很多动作,只能往江曜身边挪。
在江曜低头的时候照常给他一个吻。
“晚安吻,长那么高干什么。”他自己181觉得已经够用了,江曜还要高他一小节。
“嘿嘿嘿,晚安。”
从那天晚上之后,陈子跃再也没来找过他们。
江曜紧张的过了好几个星期也没有听到什么杂言碎语,好像知道的只有陈子跃一个人。
就这样带着躁动慌乱的心度过蝉鸣的盛夏,又步入枯黄的秋。
教室外的门牌换成了期待已经的“三年二班”,往常堆在桌子上的零食被替换成各种书。
宋向燃在小男友的1对1辅导下,也有资本去够两个人能挨的尽可能近的未来,柯简在老婆那里也能偶尔听到对宋向燃的夸赞。
事情在黑板上的倒计时被涂涂改改最后停留在【距离高考234天】的时候出了变故。
快要沉在时间夹缝里的秘密不知道被谁翻腾出来,大肆宣扬。
整个年级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从一开始的有人半年前在游戏城看到两个人卿卿我我,到后来添油加醋到两个人在学校好多角落也干过恶心人的事。
话不可能传不到当事人耳朵里,宋向燃听到后面的版本觉得怪好笑的。
先不说他和江曜两个在学校从不干太过分的事,学校里过分亲密的情侣多了是,也不见他们多说一句。老早之前他决定好好学习开始,两个人小胡同都不钻了,空闲时间宋向燃都在抓着江曜给他讲知识点,死赶慢赶才赶到现在看的过去的名次。
都高三了,那么多试卷还能让他们闲的关注别人的感情问题。
二班的学生像没听见一样,给他们两个最后一片净土。
但其实两个人都能感觉出来,班里同学虽然不说什么,也明显减少了和他们的接触。
“哎,这问你题的人少了,你岂不是可以专心致志单独辅导我了?”
“给你带上大学。”在宋向燃日积月累的开导下,江曜闲杂对那些杂七杂八的恶意也能大部分免疫了。
“那够呛,咱俩基础差的有点大,我二轮驱动努努力追赶一下你那个四轮驱动。”
“等我找个拖车绳拽着你走。”
“你要是拽的动也行。”
没有恶语伤人,只需要不被理解的事实,就可以斥退很多人。
事情的态势从那些人在背后悄悄议论,发展到可以毫不避讳的当着江曜和宋向燃的面指点。
江曜还没怎么样,宋向燃先不耐烦了。
他要去办公室大闹让所有老师多留点卷子了……
小宋气是气,可不会给自己找不愉快,留了卷子自己也要跟着痛苦,他的目的是希望别人痛苦。
“你还害怕官宣么?”
“不怕了。”
“好。”
所以,高三最后一次校运会。
树上的青柿小小的一个距离成熟还要好久,十月初的空气依旧燥热难耐。
宋向燃在没人簇拥欢呼的终点线等到毫无悬念的拿了第一的男朋友,在万众瞩目下吻了他。
说吧,说个够。
他要在人声鼎沸中谈自己的恋爱。
不管那会是什么样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正常年龄30+,心理年龄不知道有没有江曜大的小宋直接开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