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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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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翼很快撤回到桥下,忍着笑意,看着林致文在江水里猛烈挣扎。

“小文子!小文子!”

“致文,致文!”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要去营救,有人拨打了园区保卫电话,有的人干脆报了警,还有人脱下外套要跳进去,却被拉住说江水湍急,丁一翼莫名其妙地看着众人,就这样风和日丽的白天,掉到江里,他不会自己游出来?

转头看向那江面之中,林致文已经没了身影。

太弱了吧?

“小文子!”方盼盼把挎包和外套扔到地上,准备往江水里去。

“得了得了,我去。”丁一翼伸长胳膊把方盼盼往后一揽,又叫停了准备下水的另外几人,这些人都是些四体不勤的中老年人,他总不能让盼盼去救,便脱下西装扔给了盼盼,无语地往江中游去。

江水不冷,对丁一翼这种练家子来说就跟个浑浊的游泳池没什么区别,他故意放慢了速度游过去,想让林致文再遭点儿罪,等游近了一看,林致文竟脚底在有节奏地划水,故意维持在原地,堪堪露出头部。

等眼睛瞥到了丁一翼游过去时,立刻四肢摆动疯狂游蹿起来,丁一翼哪肯放过他,加速蹿了过去摁住了林致文的肩膀,一下下把他猛往江水里逛。

“放开我!放、放开……我!”林致文开始使劲挣扎,想摆脱丁一翼的钳制。

丁一翼按着他的头又往江水里摁了摁,“你不是就等我过来吗,我来了,怎么样啊?能喝饱吗?”

林致文渐渐不动了,嘴唇发青,湿淋淋地漂浮起来,丁一翼攥着他的脖领子,像拎一个牲畜似的将其拖到了岸上。

“小文子!你醒醒啊!”

方盼盼和一群人一起扑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脸,又按着他的胸脯想给他做胸外按压,丁一翼把他扶了起来。

“我给他做个人工呼吸吧!”

林致文啪的一下睁开了双眼,头往一边儿歪去,猛吐了几口水。

“你怎么样了?”方盼盼拍着他的后背担心地问。

“没事,没事了。”林致文脸上湿漉漉地,默默看向丁一翼。

丁一翼在边上玩世不恭地微笑着,一下下甩着头发上的水,将手腕袖扣打开,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致文。

很快的园区工作人员们都来了,弄了个担架把林致文放上去,抬到凤凰山脚下的急救医护室里,丁一翼浑身湿透跟在后面,方盼盼将他的西装递给他,他也不往身上穿,可能是怕弄湿,方盼盼便把自己的粉色小西装脱下来让丁一翼披着,丁一翼接过去看了看,笑道:“我顶在头上差不多,穿是穿不上,会把它撑坏了。”

方盼盼很不好意思:“马上就到宾馆了,你可以洗个澡,不过……”

没有换洗衣服有些麻烦。

“没事,一会儿就干了。”

只是到了宾馆,看到联合书社的成员们每个人都拿出了房卡,刷卡进自己的房间,包括方盼盼时,他才有些震惊,原来这次采风活动竟然是包含住宿的,幸亏自己跟了来。

“为什么还要在这儿住?”丁一翼实在不觉得这区区凤凰山有什么好玩的。

“为了明天早上在山上看日出。”方盼盼说。

他从房间里拿出毛巾来给丁一翼,示意他擦一擦头发洗个脸,就可以出发回家了。

结果丁一翼却接过毛巾毛毛躁躁地抹了一把头发,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两条长腿往前一搭:“我也要看日出。”

“这里的日出肯定没有红霜镇还是晖阳岛上的好看。”

“那我也要看。”

“可能没多余房间了,我们来的时候都是给我另外加的房间。”

“没有房间我就睡走廊。”

方盼盼有些奇怪地看着丁一翼,丁一翼道:“采风没采完呢,我不想半途而废。”

“你不是来考察大桥吗?”

“考察完了,”丁一翼两手一摊,“确实该造一个桥吧?但我现在又爱上采风了,不采完不行。”

方盼盼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觉得他似乎在置气,又跟小孩闹脾气似的。他一直有弟弟,对弟弟皓南还是方缇,采取的一贯应对方式,都是“哄”。

正琢磨怎么把他哄走的时候,外面走廊里的红缨却来喊他:“盼盼,致文的情况不大好。”

“死了?”丁一翼转过头粗声粗气地问,方盼盼连忙走了出去。

“可能是落水惊厥造成的发烧,还有些着凉,需要打个吊瓶。”园区的医生说。

“也奇怪了,这桥平时没少走人,还有走二十多人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这次就断了,害林先生落水,实在是非常抱歉。”园区的经理说。

“那你们得封园了,不要让游客再过来,”丁一翼说,“现在我们也都得回家。”

换言之,他要把这采风活动停止。

园区经理有些为难,桥断了可以休,封园的话一天的收入就没了。

“……我没事,”林致文在床上气若游丝地说,“别打扰了你们玩的兴致,我睡一觉就好了。”

“觉得哪里痛吗?”方盼盼抚摸着他的额头,觉得有点儿烫。

“不痛。”林致文脸色苍白,眼巴巴地看着他。

丁一翼拉了一下方盼盼的手肘,不让他再碰触。

“你真是我见过的菜鸡里面,最菜的一只。”他咬牙切齿地说。

“……可能因为我是个Beta吧。”林致文闭上了眼睛,将脸埋在被子中。

丁一翼的拳头又硬了。

“好了。”方盼盼皱眉看了他一眼,“你去洗澡,身上湿的一会儿别也冻感冒了。”

丁一翼嗤了一声:“我就是光着身子在冰天雪地里待几天几夜都不会感冒,我就从来没有感冒过!”

方盼盼只好起身想把他轰出去,林致文却伸手攥住他的衣袖:“盼盼,别走。”

丁一翼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张玮、红缨他们都看不下去了,一个个坐在沙发上低头忍着笑。小文子他们是很熟悉的,都是一个文化圈的,每年在畅销排行榜上站着,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这孩子很矫情,是个作精,有疯病,但实在是有才华,又懂得捕捉市场动向,书卖得特别好,粉丝读者众多。

如果最开始几年他凭借实力能火得一塌糊涂,后面每一年出的一本诗集、连续九年,作品都能成为当年好词佳句赏析中的常客,那必定说明了他是一个很聪明、很会借势的著作人。

而且,虽然是个Beta,但确实是个帅哥,粉丝效应一呼百应,每次新书预售,粉丝读者都以“首印必须售罄”为行动目标,往往三分钟就有几十万的预售量,可谓是声势浩大。

于是出版社把他当摇钱树来惯着,编辑每天早午晚哄着,就连社长关齐翁,都得给他做饭,实在是众星捧月。

即使面对丁一翼这样的竞争者,他也丝毫不惧。

“盼盼,经过这一次江水汹涌的洗礼,这一次生死考验,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儿……”

“……操。”丁一翼差点儿气笑了,就这,竟然还叫鬼门关,简直是侮辱了鬼。

“我觉得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了。”

林致文勉强起身,坐了起来,靠在了床板上,深情地望着方盼盼。

“盼盼,我喜欢你。”

丁一翼站了起来。

他现在就是后悔,刚刚就该背过身去按着林致文的头,让他淹死再松手,不然现在哪有这麻烦事?早就吃席了!

“我喜欢你,就像风,眷恋着沙,尘,眷恋着大地,星星借着的月亮的光,我不由自主地靠近你,像一只蜜蜂,吸取你的……唔!”

“翼崽,快松手!”

林致文的衣领子被丁一翼揪住了,皱着眉挣扎,方盼盼赶紧去拉扯,一群人都过来扳动丁一翼的胳膊。

“谁敢动我!”丁一翼猛地一吼,震掉好几个人的手,他回头扫了一眼,最后看向林致文,“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一个Beta真敢痴人说梦!”

“Beta怎么了?”方盼盼冷冷地出声。

丁一翼的手一顿,错愕地看向方盼盼:“他就是Alpha也不行啊,他算什么东西?!也敢跟你表白!你是……”

“我的”二字愣是犹豫着没敢说出口,方盼盼却抓着他的大手往边上一扔:“跟我表白的人多了,也不差他一个!”

林致文:“……啊?”

丁一翼缓缓地把手松开了,怔愣不已又不安地看着他,众人都是神情关注。

方盼盼叹了口气,把林致文的衣领捋平整:“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瀛洲长大的吧,那里几乎所有适龄还是不适龄的未婚男子都喜欢我。”

“可我跟他们不同!”林致文道,“我只是一个卑微的Beta……”

“瀛洲是Beta战俘们的聚集地,追我的十有八/九都是Beta。”方盼盼握拳锤了一下林致文的脑门,“不要再装可怜了,你比我大五岁诶,也像个弟弟似的。”

丁一翼有些惊喜地看着方盼盼,并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盲目表白,不然可能也就这样的答复了。

“盼盼,我觉得我跟他们还是不一样,他们只是爱上了你的年轻、美貌,而我们从笔友做起,最开始吸引我的,是你的灵魂,你的文采,你的诗意,我不敢相信,你竟然把我跟他们列为同样的追求者!”

“你确实是不一样,是我的作家朋友,”方盼盼说,“但我觉得提到爱情,还是很远……”

“那就允许我追求你,”林致文瞥了一眼丁一翼,“我怕我不及时说出口,会被人打死……盼盼,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告诉我,我去成为他。”

“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方盼盼在床边椅子上坐下,看到对面做了好几个作家朋友,他有些不好意思。

“咱们出去吃饭吧,明天早上见。”张玮率先起身,推着吃瓜群众们都走了出去。

“你也出去。”林致文看向丁一翼。

“我不出去。”丁一翼踢了个椅子在盼盼边上坐下。

“那你喜欢他吗?”林致文孤注一掷,抬手指向丁一翼。

“……”丁一翼呼吸凝住了,他算是服了这个林致文,真不是一般货色。

“他是弟弟,还是我朋友的未来男朋友,你胡说什么呢。”方盼盼有些生气,“我谁都不喜欢。”

“可理想型呢?告诉我吧盼盼,我头疼。”林致文捂着脑袋。

“我真不知道,”方盼盼为难地说,“我Alpha爸爸说,将来喜欢我的人,他要给组成一个团,谁能当团长,我就嫁给谁,或者是让他们跳舞,抓阄,或是我抛绣球也行……”

“……你Alpha爸爸能靠谱一点儿吗?”

方盼盼笑道:“他是提起这件事就爱开玩笑来着,不过我Omega爸爸,倒是希望我找水星跟我年纪相当的最强Alpha,学历高,本领强,身材要壮,还要有卓越的领导才能。”

丁一翼暗自思忖:那不就是我吗?

想到这里不由得挺起了胸膛。

“这不就是兵王吗?”林致文黯然道,“你喜欢兵王?”

“倒也不是非兵王不可。”方盼盼笑了笑,咪咪爸爸的理想型才是兵王。

“我二弟说‘打铁还要自身硬’,整天爱来爱去的没出息,说我有这时间还不如争取考个好大学,”方盼盼努了努嘴,“我们Alpha爸爸是双博士,我二弟让我考上博士再说。”

丁一翼心道方盼盼连几千万加减法都数不明白还考博,一辈子不嫁人都够呛考上,于皓南果然蔫巴坏,故意耽误盼盼的姻缘。

“不过我弟弟小葡萄说,他们怎么想都没用,关键是我喜欢。”

“对。”林致文和丁一翼异口同声地说。

“喜欢是什么感觉呢?”方盼盼迷茫道,“每次别人向我告白,我都不懂,究竟为什么喜欢。喜欢我的地方,一旦将来我变了,那‘喜欢’也会变吗?过了几年之后,不喜欢的地方假设没改,那还会再喜欢吗?”

林致文被他绕口令一般的话绕得有一点儿晕,丁一翼却听明白了。他父亲总统与上将轰轰烈烈的爱情和婚姻,给年幼的方盼盼其实上了一课,造成了不小的阴影,那就是“喜欢”会不会变成“不喜欢”,结婚会不会离婚。

“我丁一翼是喜欢就是喜欢,海枯石烂,永不会变。假设你变好了,我就跟着你好;你变坏了,我就跟着你一道坏,反正横竖听老婆就对了,不然钱赚不着,觉也睡不好。”

这番话是真心实意对盼盼的承诺,可惜盼盼听来,却是对朋友楚然的保证,他不禁微笑地看着翅膀,有些欣慰,也有一些暗暗的羡慕。

“盼盼,一味地向人索要承诺,是对自己的不自信,也是内心不强大的表现,”林致文说,“爱己者,恒爱人。与其因为害怕爱不恒久而不敢踏入爱池,还不如勇敢地赴一场山水,奔向爱人,即使只得几个朝夕,那也是‘刹那芳华,永得绚烂’啊。”

方盼盼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他是想要诗意的人生,但却向往不变动的爱情,永恒的爱情。

所以他拒绝了林致文的求爱,彻底的,不容置疑的。

“那就让我当你的追求者之一,行吗?排在瀛洲还是哪里的Alpha和Beta身后,”林致文退而求其次,可怜兮兮地说,“Omega后面也行。”

方盼盼笑了,只好点了点头。

这一晚丁一翼使用钞能力,还是得了他的房间,只是门敞开着,他总是注视着对面林致文的房间,偶尔方盼盼会在那里关注下林致文的病情,看他退没退烧,等方盼盼和别的作家一起回到房间,丁一翼依旧开着门,盯着他房间的门,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五点,林致文痊愈了,跟着大家一起登上了凤凰山,看日出。

只是很明显的,方盼盼对他有了防备,不再单独跟他一起走,不再笑着跟他脸对着脸说话、做诗,他以为他处理得很不明显,实际上任谁都看得清楚,他开始躲着林致文了。

即便他是个不算聪明的Omega,他也知道不喜欢就要疏远,不要再给人希望。

丁一翼暗自心惊,他几乎忘了他喜欢的盼盼,有多么“强硬”的一面了。

小时候初见,只记得光芒笼罩下专注弹钢琴的盼盼像是发着光的宝石,让他相形见绌,自惭形秽。

可后来在大公主玛格列特按照家长军衔大小,给孩子们排座位的时候,包括大人在内,盼盼是唯一一个敢出声驳斥公主,要求公平,“按孩子们大小个儿排座位”的人。

即便玛格列特以他和李若希比美来霸凌他,让男孩子们给花的时候,盼盼也是对每一个没有把花给他的男孩说“谢谢”的人。

就是长大后再相见,盼盼也是在分不清砍砍是蜥蜴还是妖魔鬼怪的时候,就勇敢扑上去抱住李若希的头,坚决不让怪物袭击同伴的人。

他虽然柔弱,却一点都不怂,也不是林致文“甜言蜜语”几篇骚话,就能捕获的人。

我喜欢的人,又怎么会是个凡人?丁一翼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看到林致文对那么大、那么美的朝日愁眉苦脸,一味地坐在地上拔草根的样子,止不住地笑。

等到回程的时候,方盼盼决绝的连面包车都不坐了,林致文几次苦劝他一起走,他都笑着拒绝,问丁一翼是怎么来的。

“开我的车来的,就在山脚下。”丁一翼连忙道。

“我跟他顺路,回头再见吧。”方盼盼跟林致文挥了挥手,转过头来,如释重负。

一路低着头郁郁寡欢,到了丁一翼的车前面,方盼盼才抬起头,看着这一庞然大物。

“你的车,”方盼盼看着这红黑色狰狞的大车头,四个庞大的车轱辘,两个玻璃车灯像瞪着的两只大眼珠,“好像一头怪兽啊。”

“真聪明,我这车就叫怪兽,”丁一翼笑道,“开一下试试?”

方盼盼有些犹豫,但新手就是对什么车都很好奇,跃跃欲试也写在了脸上。

“我这车是手动挡老爷车,别看样子酷炫,实际上特别容易开,走得特别稳,不信你试试,试试。”

丁一翼不管方盼盼的犹豫,拉开车门,矮下身子轻轻抱住他的腰往上一托,就把他整个人抱进了驾驶座里。

昨天忍不住圈了一下他的纤腰低头跟他说话时,丁一翼就发现盼盼的腰……怎么说呢,又细又韧,手感又特别滑溜,难道是美人鱼吗?

他的心砰砰乱跳。

是常年跳舞的人的腰肢,虽柔软无骨,但也柔韧如枝条,抱起来又轻又似锦绣缎子,摸起来滑不留手。

丁一翼禁不住的心猿意马,好在盼盼的注意力都在方向盘上。

双手按在一左一右,忍不住惊喜道:“好大的方向盘。”

丁一翼笑着坐上了副驾驶:“走吧!”

这一声落下,直到五分钟后,方盼盼才踩下去了油门,将车缓缓开了出去。

正值周一早高峰,方盼盼可怕的车技碰上这一头可怕的怪兽,开在路上谁都不敢碰,只怕碰上它就要倾家荡产。

可惜盼盼把这一辆可以急速奔驰200迈都不抖动的怪兽,愣是开成了40迈的老爷车,在公路上慢慢悠悠。

“啊,快到红灯了。”方盼盼离着老远就琢磨着减速了。

“是啊。”丁一翼心中叹道,再慢下去只怕开到人行道边上下下次的红灯也亮起来了。

“我的车技不怎么样……”

“不不,很安全。”丁一翼肯定道。

连过路的蚂蚁都觉得安全。

等终于磨蹭到了斑马线这边,被方盼盼压抑了很久都无法变道的各路司机们终于逮到了机会,拉开了车门就开始骂。

“你会不会开车?!”

“你是乌龟蜗牛吗这么慢?!”

“你是不是脑子……”

“对不起,对不起!新手上路,请多包涵!”方盼盼捂住了耳朵红了脸,连连喊道。

丁一翼放下了车窗,露出了他的毛寸大头来,目露凶光,冷着脸瞪向别的司机,扫视了一圈儿。

周围逐渐没了声音。

“你怎么还捂着耳朵道歉啊?”丁一翼笑着问。

“他们肯定在骂我,我不想听到。”方盼盼小心翼翼地踩着油门往前开。

丁一翼又被逗笑了,笑得肩膀直抖。

“翼崽,一会儿到前面我跟你换吧,别影响他们上班。”

“那咱们上学……”丁一翼看了看腕表,“很好,咱们已经迟到一个小时啦。”

方盼盼惭愧地趴在方向盘上,吐了吐舌头,丁一翼看着那丁香似的小粉舌,整个人呆住了。

换了丁一翼之后果然快了起来,不到十分钟,车就开到了艺术中心。方盼盼跟丁一翼摆了摆手,迅速跑到了电梯里,丁一翼所在的跆拳道馆就在一楼,可盼盼进去了以后,他竟然也失心疯似的跟了过去,抚着电梯口大理石,就那么抬着头,看着电梯往上走动的数字。

1层、2层……6层到了,盼盼进去了。

他才魂不守舍地往回走,右手抚上了左肩上的刀口,隐隐作痛。

==

“翼崽烤得南瓜和蘑菇,特别好吃,我吃了十串!”

方盼盼伸出十根手指头。

“你疯了,明天体测老师就来了。”楚然看着他。

“不会这么快就长肉吧?”方盼盼苦着脸揉了揉肚子,“不过,昨天一天玩得很开心,还帮你打探到了翼崽的各项技能,他在学诗,还会烧烤,对了,他游泳也很快,还把小文子从江水里打捞出来了呢!”

“你看到你崇拜的作家,林致文了?”楚然问道,“他人怎么样?”

“唉,别提了,他跟我表白了。”方盼盼坐在他的边上,盘腿成一个小小的坐莲,双手抱着自己的两只脚丫。

“你不喜欢他?可他的每首诗你都会背。”

“可能是距离产生美吧,”方盼盼悄声说,“我觉得小文子有些自怨自艾,太悲观了。或者说,他是为了给他的诗覆上一层哀伤的色彩,才故意悲观。可新时代下的我们Omega,都自强自立,他一个Beta为何要一直伤春悲秋呢?”

楚然点了点头,某种程度来说,他一直认为盼盼是聪明的,把什么事都往好处想,也是奋发向上、奔着太阳的。

这些年他从不把他糟心的家庭情况跟盼盼透露一点儿,一是自卑,再就是他不想小太阳因为他的事而担心。他每每受困于家庭负累时,只要跟盼盼聊一会儿天,心情就会好多了。

“对了,作者协会里好多人偷拍翼崽呢,都被我叫停了,”方盼盼讲义气地拍了拍胸脯,“然后我拍了不少。”

他起身去到他的小包里翻找,拿出手机来递给楚然。

“这是烤肉,这是烤鱼,”方盼盼随着楚然一张张翻照片一边介绍,“这是撒盐,这是给蘑菇翻面。”

楚然听到他暗暗咽口水的声音,忍不住好笑。

可看着丁一翼在蓝烟缭绕中,低着头娴熟地翻动烤串时,却渐渐地停下来仔细看。

他其实有偷偷路过一楼跆拳道,看向里面把人/肉当沙包来练的丁一翼,他喜欢他一击即中时兴奋的吼声。

但最喜欢的还是他吊儿郎当叼着烟,像捻蚂蚁一样捻着他那死鬼老爹的样子。

那一脚下去,将楚然那潮湿的破烂的晦暗的不见天日的阴霾,通通驱散了。

楚然将家里所有属于父亲的东西全部扔掉,他甚至不去烧掉,因为据说烧了就是给他爹寄去,而他不想给他死去的爹一丁点儿东西,所有选择扔掉。

家里全部翻新,刷出了四面白墙,就连地板,楚然都用哥哥寄回来的钱换了白色亮堂堂的瓷砖。

他的世界“干净”了起来,这种干净,全赖丁一翼那无所谓的一脚下去,将他拔出了淤泥,给他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以为丁一翼是暴力的化身,是暴力的神。可照片里,他却发现丁一翼另外的一面,做饭的神情很专注,很认真,他抬眼看向盼盼偷拍他的镜头时,表情似笑非笑,竟很温柔。

一共六张照片,楚然像是自动刮雨器一样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方盼盼在边上都不出声了。

他蓦地抬头,看向盼盼,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扔给了盼盼。

“哈哈哈哈,”盼盼笑了起来,当他是不好意思,“我转发给你了,你可以回家慢慢看!”

他又扬起了手机:“我这边就删掉啦!”

楚然几乎是木然地看着他。

事情好像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这几乎是必然的,丁一翼也猜得到。可就像林致文一样急吼吼地表白,盼盼只怕也会躲开,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似乎怎么选都有弊端。

放学的时候方盼盼怼到他怀里一本书。

《唐诗三百首·解析大全》

“我们翼崽的文化课就交给你啦,楚老师,拜拜!”

“哎,盼盼,我、我教不会,你要不……”

方盼盼已经迅速背上书包跑开了,楚然在后面追着他,追到了一楼,同样的,丁一翼也从另外一边的跆拳道馆出来,急匆匆地往这边走。

“黑崽,你来接我了。”

方盼盼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这回不在大门外等着了,而是直接进来了,就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门口。

“昨晚没回家。”于皓南接过他的包。

“是啊,我给爸爸和爽叔都打电话了,跟书社的人在凤凰山玩儿,我们还看了日出……”

于皓南漠然地看向里面,丁一翼一把抓起楚然的手腕,将他摁到了一旁的墙上。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楚然:“……”

他心惊肉跳地看着近在咫尺,用胳膊把自己固定在墙上,对着自己念诗的丁一翼。

然后撇过脸,看向那边站着的于皓南。

“别看他看我!”丁一翼蛮横地转过他的头,“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噗……”楚然忍不住笑了,低着头,抬起纤纤素手,捂上了嘴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像被点了笑穴一样,笑得纤弱的肩膀一直颤抖。

“在谈了在谈了!”方盼盼忍不住八卦地看着他们,激动地鼓掌。

于皓南和方盼盼一前一后上了车,方盼盼叽里呱啦地说着楚然和丁一翼有多么般配,弄得于皓南也疑惑了起来。

原来,他是真的再追楚然?

如果不是,他这么在盼盼和楚然之间搅合,又能得到什么?

于皓南想了半天,暂且信了。只是有些为楚然惋惜,遇人不淑。

丁一翼恐怕要进去了。

==

这一夜,于皓南跟青羚报备了要“野外训练”,便走出了家门,去到了最近的一所警察局。

“我要自首。”

对面值班的警察抬起头来。

“我和最近一起纵火案有关,对方是马氏传奇的董事长,马二军,我烧了他的车,抢了他的钱。”

对方把笔放下了,拿起座机电话,开始各种摇人,不一会儿,于皓南就被请到了里面的审讯室。

“对于游侠儿的追踪,我有重大线索。”于皓南道,“叫你们的警长来。”

还是他一贯待人处事的样子,冷冰冰的,直愣愣的,用青羚的话说,于浩海况且还会披着一张翩翩君子的皮,有时会装模作样,待人和蔼。可他儿子于皓南,根本就是一柄凌厉的锋芒,行事作风,直不笼统,哪他看不顺眼他就马上扎哪儿,丝毫不带迟缓。

四个警官互相对视,竟听从了于皓南的话,叫了他们属地的警长张帆过来。

“游侠儿这个线索,我追踪了大概两个多月,其中我屡次扮演……”

原是梁文君手下的副队长张帆,认出了于皓南来。

他立刻堵住了于皓南的话头:“现在游侠儿不重要了,你听我说,马二军死了。”

于皓南:“……”

不过两天一夜之间,他刚刚梳理完了头绪,对方就动手了。

“十指都被人斩断了,像是泄愤所为,”张帆道,“有人举报,是游侠爹干的。”

刚要说自己扮演的是游侠爹的于皓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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