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尔的脸色明显冷淡下来。

即使他仍旧保持最初的笑意，但眸中已经泛起寒光。

他通过与孚光意念相连的符咒操控孚光的消|音|器,让乌晴的视频得以保存原声，而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则不能，但又给他们机会能够拍摄保存证据。

战乱的苗头是基地议会最深恶痛觉的逆鳞，所以边缘地带的几次冲突都被强行镇压，然后杳无音讯。

但梵客兹大区的傀儡试验作为危险的预兆，已经摆明有一个组织在挑衅指挥部的权威，他们蠢蠢欲动，一触即发。

这次鲜花城堡的冲突，虽然只是一件看似被解决的微乎其微，但极大可能是有人在背后不断推波助澜。

壬赫粗劣，厌恶家族给予他的一切艺术与花草，很难想到用特制花种的方式去对血族进行压制以保证自己的成功，他更大可能是直接带人闯入然后奋力一战。

维莫的订单被篡改就更为明显，壬赫身边一定有高人指点，他算准了维莫和壬赫的想法，布了极大一个局，甚至算准了维彻斯对指挥部的厌恶情绪，这关乎指挥部是否会出手。

这人一定对壬赫兄弟二人，以及基地那些不成文的秘史了如指掌。

最令人胆寒的一点，壬赫深恨温德尔杀他授业恩师，但他将壬许保护得很好，壬许对温德尔只有年少无知的崇敬，所以这人也猜到壬许或许会得知消息，而后设法向温德尔求助。

所以他派人或自己操控怪盗艾迪，窃走了温德尔那封邀请函。

他唯一漏算了艾迪对夫人的爱意。

所以男人燃烧了心脏，冲破傀儡的限制，将信函成功交给温德尔，才阻止这场悲剧。

但一只耗子出现在地面时，下水道已经有成千上万只。

梵客兹大区的空气被傀儡药粉严重污染，大批重症患者被带走“治疗”，指挥部虽然勉强救回一部分，但其余大部分都失踪不见，极大可能是被炼制成傀儡准备扩充实力。

只差一步，战争就要降临。

但千钧一发，基地议会和赫尔南多家族还在向指挥官们施压，要求对此事尽力遮掩，不走露半点风声，这本是《基地法则》明文禁止的“不得将一切要闻隐瞒群众”，基地议会却堂而皇之要求知情人三缄其口。

温德尔给那吃瓜客机会让他成功录制视频，就是为了让此事扩散，警醒人类不要沉溺在和平的余韵中无法自拔，将蒙住的鼓面撕开，剖出血淋淋的真相来。

梅华多其实默认了温德尔的行为，但他的态度有些游离，近几年议会一直在架空他的权力，他想借助温德尔之手来同议会主要势力抗争，但又不想参与温德尔为所欲为的代价，所以转了话题，通过温德尔婚事来提点屈闻礼别随便站队，以免引火烧身。

屈闻礼好像懂了他的意图，目光忽然转向他，他那双眸子很澄澈，让梅华多想起一个人，虽然屈闻礼与他应当毫无关联，但这种清澈，自由，怀揣梦想但并不将其转化为欲望的目光，曾经让他羞愧难当。

屈闻礼选了真相，他梅华多难道还不如一个孩子？

梅华多鬼使神差地闭了口。

“关于我的个人问题，既然各位如此关心，那也不是不能提起。”温德尔笑道，“我的确有一位恋人，我会娶他。”

他抿了抿唇，“婚礼日期将在万圣节晚宴后公布，当然，前提是今年的万圣节可以顺利庆祝。”

闪光灯将黑暗照成白昼。

潮水般的问题扑面而来，温德尔却摆摆手，“我说过，今天的发言人是闻礼，我不接受采访。”

话筒疯了般涌向屈闻礼，但小所长轻飘飘一句“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成功推拒。

“那所长说一下这场冲突的具体过程吧。”

“您有什么感受吗？梵客兹大区这次遭遇的事件跟这次冲突有关联吗？”

“现场是否有打斗？是否有人受伤未报？”

“所长请回答问题。”

“您认为这么一场个人矛盾导致的冲突会引起种族斗争吗？”

“这与人类内部矛盾有关吗？”

……

屈闻礼面不改色，声音不大，但语调铿锵。

一字一句，全盘托出，没有半点卡顿犹豫，没了初上台时的羞涩怯场。

句句骇人听闻，打破了基地二十二年来的虚假和平。

温德尔将孚光放在胸前的口袋里。

孚光探出头，目光黏在屈闻礼身上一样，他有些动容，甚至眼尾都泛着红。

“我推他上去，你生气了吗？”温德尔抓抓他头发。

“年长的雄鹰会将孩子推下悬崖，更何况是送上高台，我不会质疑部长的任何决定。”孚光轻声道，“闻礼很小的时候就立志走上指挥台，成为指挥官。”

他当年没能走上，现在他的孩子替他完成。

温德尔哼笑一声，低头看他，“你呢，当年到底追随的是我，还是瑟维斯？”

孚光一滞。

“以乌晴小姐对指挥部的忠诚程度，就算封错抵到她脖子上，也要把你交给指挥部处理吧，即使你没有错误”温德尔笑道，“唯一的可能，瑟维斯愿意保你。”

“我追随部长，”孚光微微一笑，“但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

“你的导师？”

“不，我的导师是药剂师，已经去世。”

温德尔点点头，“我的也是，死了，死在大战后，他是鏖兵之战的罪魁祸首。”

基地真是爱憎分明，那人的神坛被击碎，却为他的学生建起新的神坛。

和那位强大的魔法师相像，是温德尔的荣耀和原罪。

“那如果……”温德尔笑道，“指挥部有一天真的四分五裂，分崩离析，你会投谁，请你认真思考孚光先生，这对我很重要，毕竟你是一个强悍的队友或对手。”

“为了世界和平而努力，即使分崩离析，也绝不会对立，”孚光道，“我曾经忠诚于将军，立过誓不再寻旁人。”

温德尔忽然大声鼓起掌来。

所有人都转头看他。

部长大人笑道，“没什么，闻礼讲得好，我很认同。”

他压低声音，“不要食言。”

“言出必践，”孚光道，“将军请不要欺骗我。”

孚光抬头看了眼温德尔的下颚，部长笑得很灿烂，与刚刚的皮笑肉不笑大相径庭，这种开心而产生的笑是由衷的而非处于笑的习惯。

他其实有些疑惑温德尔为什么会习惯笑脸，他不需要向任何人示好，当然也无需对人满面笑意，他的笑也不是因为心情多么美妙或是生活多么畅快，他只是莫名其妙地要求自己一直保持笑意。

温德尔部长是爱笑的，但温德尔将军从来都不苟言笑。

二十二年，基地果然物非人非。

...............

记者大军散去的时候，黑夜已经前来拜访。

议会的红头警告下了三四遍，催命符一般挂在温德尔那间落了灰的办公室门前。

部长大人扯下来，在上面画几个鬼脸，让人送回议会办公厅。

屈闻礼：“书上写的权谋争斗和现实中的果然不一样。”

“是这样，书上写招兵买马密诏诬告，现实中多半是把咖啡泼在文件上或者在别人办公楼放蚊子。”温德尔笑道，“小所长，不用怕，等你有了自己的导师或嫡系长官，议会动不了你分毫。”

基地规矩，议会只能指责约束空头指挥官，也就是没有嫡系上司或导师。

四条大黑狗里面每一个都是空头，所以被议会骂得狗血淋头，但乌晴这种上面有瑟维斯做长官，有温德尔做导师的指挥官，议会没有任何权力管教。

“本来你应当是我的学生，但为了限制部长权力，部长只能收一徒，瑟维斯将乌晴挂在了我名下。”温德尔笑道，“小所长自己挑一个导师就好，那三位名下倒都空着。”

屈闻礼点头。

“我还需要单独去见指挥长先生吗？”这孩子还对放指挥长鸽子满心愧疚，即使对方也放了他鸽子，两人也算双向奔赴。

“已经七点半了，这位先生七点就要开始沐浴，八点准时喝红酒，喝一个小时喝到嘴磨出泡来之后九点整躺在他的真丝床上思考人生——所以你不用想着今天见他了。”温德尔笑着拉开自己房间的门，“做个好梦，小朋友。”

屈闻礼眼睁睁看着温德尔管紧门，他忽然冲上去将门扒住。

“温叔，你真要跟我爸在一起？”他眸中有些复杂的情绪，“你别骗他，他很好骗的，我小时候想吃好吃的就说他做的饭不好吃，他每次都信。”

温德尔勾唇笑笑，“权宜之计，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屈闻礼一愣，“那您说婚礼……”

“权宜之计。”温德尔重复一遍。

他的语气其实很正常，但其实让屈闻礼身上有些发凉，温德尔在平日开玩笑时撩拨得很暧昧，但真正被问起时，这份诚实反而显得有些冷漠。

屈闻礼眸中染上一丝失望。

部长大人笑了，他回头看一眼浴室的门，孚光正在洗澡。

温德尔压低声音，“你爸还没答应，我会追他。”

屈闻礼抿了抿唇，虎牙露出来，“那就祝温叔早日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好无聊，谁来骂我两句，看能不能给我骂爽了我送个红包

就是想有人理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