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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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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衷?”

江翎瑜找地方坐下,细长雪白的腿翘着,面目冷峻:“你说吧,这里没外人,你要是想伸冤,找我是最合适不过的。”

“因为找别人......”

江翎瑜桃花眸眯着,缓声开口:“他们一定会杀了你。”

何蓉垂眸,唇瓣动了动,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抬头望着江翎瑜:“江大人,不是我想害你,让犬子之死拖累你,本来这个儿子作恶多端,我连尸都不想给他敛,但是,是周竹深.....”

江翎瑜眉拧着:“周竹深要害我?”

何蓉点头:“正是。”

江翎瑜侧头,极快地与唐煦遥对视一眼,唐煦遥眼色凝重,江翎瑜倒是很平静。

江家在风口浪尖不是一天两天,隔三岔五遭逢这样的事,江翎瑜习惯了。

但唐煦遥不习惯,他久不摄政,就是为了远离朝廷的纷纷扰扰,图个清静,如今心上人三番五次被害,倏地起了干政的心。

谁想让江翎瑜死,唐煦遥就让谁死。

逼一个将军从政,不是易事,但以江翎瑜为由,又不那么难了。

唐煦遥就坐在江翎瑜身边,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檀木桌案,想到这,唐煦遥再次侧头,恰好和江翎瑜对视。

这次江翎瑜的眼神很不一样,漂亮的瞳仁如往日水亮,和着他微蹙的眉头,看着实在是无助。

对视之间,唐煦遥觉着心脏被狠狠剜了一下。

他的美人怎么能委屈成这样?

何蓉捋了捋事情的前因后果,抬起手,铺开袖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说:“犬子之死,与他招惹的千金府上也并无瓜葛。”

江翎瑜秀眉一挑:“嗯?”

何蓉点头:“是的,他是喝多了酒,调戏过千金,又招惹了西厂的人,才落此下场,江大人,我先前就说过了,这儿子到处惹事,不服管教,我倒是恨不得他早日被羁押。大人,不是我无情无义,我再是做父亲的,也不能容他坏了我的官道,让我父母发妻断了生路啊。”

江翎瑜蹙眉:“你说,这人是西厂宦官杀的?”

何蓉答:“正是。”

“那杀人犯法,此人也应当被缉拿归案。”

江翎瑜问他:“你可知道是谁所为?”

“大人,其实这件事,皇上早就知道了。”

何蓉苦笑,跪着时很有些垂头丧气:“凶手已经被皇上处置了。”

江翎瑜大惊:“那皇上已经知道此事,却任由那案卷送到刑部,纵容周竹深痛下狠手?”

何蓉齿间“嘶”了声,没想到皇帝没跟江翎瑜说,也意识到自己也忽视了这个问题,猜着:“江大人,皇上兴许不知道案卷一事?周竹深来找我,也是嘱咐我不要声张,故而此事大抵是他设的局,我今日与大人坦白,是我并不想当这替罪羊,也不愿屈服于内阁。”

“好说,”江翎瑜心情复杂,听得一头雾水,但事已至此,江翎瑜将案情抛掷脑后,见何蓉已经表明立场,也向他坦白,“既然你不愿屈服于内阁,可否愿意与刑部为伍?你为官多年,知道江家的处境,要是有朝一日,我于周竹深党羽暗算殒命,你也不会好过的。”

何蓉没有迟疑:“我愿意与江大人为伍。”

江翎瑜勾唇轻笑,警告他说:“你我只是共谋一事,事成之后,你我再无瓜葛,懂吗?”

何蓉给江翎瑜磕了个头,跪直了身子望着他:“我明白,江大人放心,我周旋于官场多年,命如浮萍,好不容易遇此契机,江大人伸出援手,我自然会知趣。”

江翎瑜点头,脸色如先前云淡风轻:“起来吧,事已谈妥,我也该走了。”

“还有,”江翎瑜将案卷抛给何蓉,他没接住,“啪”地一声落地,“这东西你收着,这事我先不声张,今后清算,我要你拿此物为我作证。”

江翎瑜说:“你只管保全自己,多去找那周竹深说我的坏话。”

何蓉又给江翎瑜磕了个响头:“是,多谢江大人恕我之恩。”

“莫给我磕头了,你年长我几十岁,”江翎瑜唇角撇了撇,“你给我行这样的大礼,岂不是折我的寿数,快些走吧。”

何蓉点头:“是。”

待江翎瑜办妥了这档子事,两个人不着急回府,在文华殿附近闲逛,想着要是能遇见廖无春,再交代些事。

但廖无春在皇帝这,服侍他盥洗,束好发,呈来成堆的折子,一早晨未开口的皇帝突然说:“去看看江翎瑜在不在紫禁城,将他叫来,就说眼看着阴历八月十五要到了,朕听江太傅说他自幼读《周易》和《太上感应篇》,想必很懂道法,朕想请他来与四时观的高功一同开坛,为文武百官讲经授学。”

廖无春作揖:“是。”

皇帝看着廖无春拿着拂尘出去,心道,江翎瑜虽年轻,但这样的事由他来做,势必能巩固他的地位。

文武百官是有些不服,这不难猜,但在文华殿正襟危坐的是江翎瑜,他们又能怎么样。

这皇帝不好做,周竹深党内逆贼遍布朝廷四角,要不留下江翎瑜,仅凭江怀一个人,到他喜丧也剿不完。

臣子的命运,很难不和国君相勾连。

千步廊处,唐煦遥正与江翎瑜散步,对刚才的事有些疑惑:“霖儿,你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他,倒不挂心他用反间计害你?”

“你在朝廷里为官这么久,”江翎瑜不答,先问唐煦遥,“可知道这人怎么样?”

唐煦遥一怔,不免回想起这征战沙场的日子,在记忆里,站在朝堂上的画面颇少,于是直白摇头:“不熟。”

江翎瑜皱眉:“?”

“唉,”江翎瑜似笑非笑,“你跟我这新官上任有什么区别,大个的愣头青,到头来还看不起我?”

唐煦遥被美人训得脸红,走路气势都弱了三分,抬手握住江翎瑜瘦薄的肩:“霖儿我错了,以后我不敢说你了,实在对不住。”

“嘁,”江翎瑜粉面丹唇,笑容甜软,雪白细长的指头戳在唐煦遥脸颊上,“你傻,我不跟你计较。”

唐煦遥握着美人发凉的素手,打趣他:“你倒真是大度。”

江翎瑜不忌惮什么,大大方方倚在唐煦遥怀里,不愿意多走路,只让他这身体健硕的在后面推着,边笑边聊。

廖无春听东厂宦官说江翎瑜还没走,一通好找,可算在千步廊撞见,匆忙迎上去:“见过江大人,见过唐将军。”

江翎瑜见廖无春行完礼也不走,上前问他:“怎么,有事找我们?”

廖无春说:“江大人,圣上说阴历八月十五将至,请您与四时观的高功们在文华殿召集群臣讲经论道。”

江翎瑜很疑惑:“高功讲经就是了,为何叫我?”

“圣上曾听太傅大人说起,您自幼研习《周易》,”廖无春传话,“故而圣上觉得,您应该很有此种造诣。”

江翎瑜桃花眼瞪圆了:“??”

有什么不如有个好爹,有事他真把你往外推,没事也推。

事已至此,江翎瑜只得答应:“好,我知道了,谢圣上隆恩。”

廖无春见传达顺利,踏踏实实地回了养心殿,伺候皇帝去了。

“我是有些想不通,”唐煦遥陪着江翎瑜往午门走,边问他,“这观为何叫四时?”

江翎瑜说得简短:“天有四时,春夏秋冬。”

“原来如此,”唐煦遥点头,揽着江翎瑜虚软的身子,低头想仔细瞧瞧他,适时见他形容疲惫,眉头微蹙,“霖儿,你可是身子不适了,脸色这样差。”

江翎瑜歪头倚在唐煦遥心口上:“没什么,只是累得慌。”

“那我这就陪你回去歇息,”唐煦遥环顾四周,巡宫的都是西厂太监,不能抱着美人上轿子,“走慢些吧,省省力气,这里我不便抱你回去。”

“抱着搂着的做什么。”

江翎瑜雪腮浮红,低下头:“我,我又不是不能走。”

唐煦遥听美人嗓音温软,话说得支支吾吾,想着他是害羞了,勾唇揉揉他的发丝,手一捻,柔顺滑腻。

江翎瑜这一头极好的乌发,不束着的时候如瀑倾泻,唐煦遥忽然很想看看他散发戴抹额的样子。

单是一想,都甜得唐煦遥心尖发颤。

回府依旧是坐轿子,江翎瑜在前,唐煦遥在后,路上唐煦遥闻到一股桂花蜜的香味,撩开侧帘看了看,原来是到了市集,经过一个煮糯米藕的摊子。

这味道,可是比京师里最高等的糕饼铺子里煮的还要香。

“先落轿,”唐煦遥说,“我要买些蜜藕。”

为首的轿夫问他:“主子,还要叫江大人吗?”

“不必,”轿子停稳了,唐煦遥拨开帘子下来,“江大人身子不适,就不劳他陪我走这一趟了。”

唐煦遥记着江翎瑜最爱吃甜的,买了一整段,让买卖家放在糖水里煮了又煮,软得入口即化,才捞出来洒了桂花蜜。

唐煦遥接过糯米藕,想着这个挑嘴的小宝贝一定喜欢。

耽搁的这段时候,江翎瑜已经到了府上,回头不见唐煦遥的轿子,问轿夫:“唐将军去哪了?”

“主子,我刚才看见唐将军的轿子停在市集了,”轿夫如实答,“大概一会子就到了。”

江翎瑜蹙眉:“市集?他去市集做什么?”

小狗听见门口有动静,扒开江翎瑜卧房的门,四爪不着地地狂奔过去,抱着江翎瑜的腿呜呜直叫,尾巴转着圈地摇。

“你来了呀。”江翎瑜心下实在欢喜,揽着官袍蹲下,揉揉小狗的脑袋,都没注意唐煦遥的轿子停在身后了。

唐煦遥回来,提着糯米藕下来,俯身唤他:“霖儿。”

江翎瑜闻到一股甜香味,循声看唐煦遥就在自己身侧,轻扯软红的唇冲他笑:“你去哪了?”

唐煦遥把东西递给来迎接的江玉,柔声说:“我在市集买些蜜藕给你,你爱吃甜的不是?”

江翎瑜不跟小狗玩了,一下子倒在唐煦遥怀里,伏在他腿上:“你竟还记得?”

“说笑,”唐煦遥满眼宠溺,“还是那句话,我这未来的夫人爱吃什么,我怎么能不记得。”

江翎瑜让他调笑得羞,轻轻抿唇:“再说,我就不嫁给你了。”

“由不得你。”唐煦遥横抱美人起身,稳稳迈过门槛,时不时低头看一看他淡黑的眉皱着没有,可一望,就对上他清亮的眼睛,潭水似的,实在是美。

进了卧房,唐煦遥放下江翎瑜,他身子一沾床铺,手就背过去摸着腰,想蜷起身子朝床里侧待着。

“你怎么了,”唐煦遥坐在床上,拨开美人冰凉的素手,找着他刚才捂着的地方揉了揉,“不舒服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天有四时,春夏秋冬”出自《礼记》《孔子闲居第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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