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挥舞着锄头，也没看他咋用力，三四下就刨开土层，露出来被埋的笋。
汤旭满眼小星星，掰笋掰的可起劲儿。
背篓很快被装满，卫东停了动作。
“多了。”他出声提醒。
汤旭还在兴头上，并不认为这么一筐笋很多，他拍拍手上的泥巴，手背蹭了下额头的汗珠，“没事，我背得动。”
卫东扫了眼他那瘦弱的小身板，背得动？
汤旭挺直腰，拍拍胸脯，“我真背得动。”
然后他就想把背篓拎起来轮到肩头，结果别说轮一下，他拎都没拎起来。
深吸口气憋住，用力！
拎起来了，又因为过重落下去。
“……”汤旭脸涨红，抿着嘴不出声了。
卫东轻咳了声，汤旭咻得抬眼盯他。(￣-￣|||）
“你是不是想笑。”
卫东摇头，“没有。”
“想笑就笑吧，”汤旭把筐里的笋拿出来几根放在旁边，然后拎起来背篓试了试重量，可以，他又弯腰把那几根笋都捡起来抱在怀里，朝着卫东一挑眉，“这叫分散受力。”
卫东刚才想说可以帮忙拎着，见他全都抱起来也没打算麻烦自己，手指搓了搓，嗯了声。
他提起捆好的竹子，“走吧。”
汤旭下山的时候眼睛就盯着小路两旁高矮不一的草丛，发现好多新鲜的野菜，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说道：“卫东……兄。”
卫东转头看他，眼神疑惑，“？”
“那么多新鲜野菜，你不摘吗？”汤旭有那么点儿仓鼠习性，喜欢囤东西，尤其看到了这么多的野菜，不摘他手痒痒。
卫东茫然四望，“啥野菜？这些草？”
汤旭睁大眼睛看他，问了句：“你不是河山村的人？”
“是，我家在是后村的。”卫东不解他的意思。
汤旭单手搂着怀里的笋子，另一手指了指，“那边啊，好多野菜，蕨菜，灰灰菜，大叶芹，野胡萝卜，还有苋菜，那边是节节草，药材。”
还有好多能吃的但是他叫不上名字，反正这一大片，各种各样。
野菜长得快，阳光充足水分够就疯长，不仅如此，最近村里人都忙着种地，哪怕有人进山摘野菜都是在外围，来竹林这片的人很少。
卫东随着他的手指点过去的方向移动视线，听他说了以后，眼睛亮了。
“都能吃？”
“也有不能吃的，那种就不能吃，”汤旭把怀里的笋子放下，伸手摘了几样他刚才说的野菜，“这些都能吃。”
卫东伸手接过闻了闻，好像每种的香气都不同。
他转头扫了眼，看到不少跟手里长得差不多的。
“我一会儿来摘。”他现在没背篓，摘了也拿不回去。
“哦，好吧，”汤旭也想摘，但是这个时间他要是回去了再回来，估计天就该黑了，“那我明天再来摘。”
卫东看了他一眼，见他微撅着嘴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想了下，问他：“你想摘？”
汤旭点头，“野菜长得可快了，今天看着还鲜嫩，明天没准就长老了，而且万一要是下雨，明天还摘不成。”他左右看了看，瞧见地上不少散落的竹枝，心里一动，“我编个篮子！”
他说动就动，将地上的竹枝捡了几根开始打底，边扭边往里边加竹枝，利索的动作看得卫东都直了眼。
“你手很巧。”卫东把手里的竹子放下，坐到他旁边，捡起一根竹枝从上到下用手一撸，上边的叶子就掉落在地，然后把枝条递过去，“我编一个竹筐要好久才能编好。”
汤旭手上动作不停，抬眼笑着看他，回道：“多编几个就顺手了，自然编的快，我小时候帮家里编篮子卖钱。”
他说的是自己小时候。
汤旭爸爸去得早，他记忆里家中只有爷奶和妈妈，奶奶的身体一直都不好，爷爷种地，妈妈打零工赚钱，他妈下班回来还会做一些零活赚些小钱。
奶奶重活做不了，老太太手艺好，竹编草编都拿手，她也喜欢编一些小玩意，会让爷爷在赶集的时候拿去卖，钱赚的不多好歹有一些。
后来爷奶相继去世，汤旭就开始自己编这些卖钱，也能帮他妈分担一些家用。
想到小时候虽然家里穷，但是起码他妈和爷奶都在，哪像现在，汤旭心情有些低落。
卫东给他递竹枝他没接，出声问道：“累了？”
汤旭回神，牵了牵嘴角，“没，想到些事情。”他拿起怀里的篮子看了看大小，又加了两层，“行了，再大我估计真拿不动了。”
卫东：“我帮你提。”
汤旭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他，“我再编一个，这个你用。”
卫东没客气，接过道了声谢。
两个竹篮编好也没用上两刻钟，汤旭一手挎篮子，一手摘野菜，嘎巴嘎巴脆响声不绝于耳。
他手法利索，动作快，没一会儿篮子快装满了。
反观卫东那边，摘的时候还得先辨认一下是不是能吃的。
“这些野菜摘回去要是现吃就用水焯一下，切碎了炒鸡蛋炒肉都行，再不然就少放些盐腌一下，不吃就晒干收起来，等冬日的时候再拿出来吃。”汤旭见他动作慢，就过去帮忙摘了不少，还教他怎么吃。
“我爹以前教过，我忘了。”卫东小时候跟着父亲进山也摘过野菜，不过那会儿他年纪小，多是满山的疯跑，没有耐心，后来再想摘野菜吃的时候，根本分不清楚哪种能吃哪种不能。
汤旭听见这话就没多打听，又不是没脑子的，明显卫东的爹已经不在了，估计娘也一样，都去世了。
他瞄了对方一眼，心说怪不得性子有些冷淡，原来是家中双亲已经不再，村里那些人估计没少拿对方说嘴，伪装的不近人情才不会挨欺负。
他想得多，还莫名其妙同情上对方。
卫东被他瞄得不自在，低头往自己身上看看，没发现不对劲。
“你看啥呢？”
汤旭嘿嘿一笑，“没有，没看啥，快摘吧，摘完回去了。”
他俩一边摘一边往山下走，篮子里装的满满的。
汤旭看了眼篮子，又抬头看放在山上的背篓和笋子，抽了下嘴角。
卫东把竹篮放下，“我去拿，你等着。”
他大步上山，汤旭坐在路边从篮子里往外挑杂草，还顺便把乱七八糟的野菜分了类。
卫东拖着竹子和背篓下来，朝汤旭一摆头，“我送你。”
“不用了，你家在后村，走那边近，我从这边走，”他转过身背对卫东，“你帮我把背篓背上就行。”
卫东扶着背篓让他背好，问他：“我松手了？”
汤旭点头，“好。”
重！
重得他差点儿被压得仰过去。
幸亏卫东扶了一把。
汤旭弯腰弓背站好，往前挪了两步，这两步走得还晃晃悠悠。
他咬紧牙关将竹篮挎到胳膊上，话都不敢说，怕卸了力气。
只朝卫东扯出个狰狞的笑容，然后艰难的，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家挪。
那倔强的背影看得卫东勾了下唇角，他目送着对方消失在地平线，然后才扛着竹子拎上一篮子野菜转身往家走。
卫西在院子里喂小鸡，一群各色毛茸茸的小鸡仔随着他撒出去的一把谷子满院子跑，叽叽叽叽很是热闹。
听见院门响动，卫西抬头去看，见他哥扛着竹子进门，手里还挎着个篮子。
他噗嗤笑出来。
只这笑还没散，嗓子又开始发痒，捂着嘴又咳嗽上了。
卫东皱眉走过来，帮他拍拍背，又抓着他的手握住，冰凉，“不是让你出来的时候把那个铜汤壶捧着，也不说加件衣服。”
卫西对他讨好的笑了笑，咳得双眼泛红，“我才出来没多久。”
“回屋去，别冻着了。”卫东把他手中装谷子的碗拿走放地上，小鸡仔瞧见叽叽叽跑过去。
卫西乖乖回屋，没一会儿又出来了，套了件薄棉袄。
“哥，你摘野菜了？”他去看了看那个竹篮，“你不是不认识野菜吗？”
他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他家没菜吃，他哥说可以去山上摘野菜。
他哥去了，然后摘回来的野菜把他哥吃的上吐下泻，幸亏那会儿自己对散发着怪味的野菜很抗拒，不然就他这小身板，能直接被送走。
想到他哥曾经的惨状，卫西看着那一篮子各种样子的野菜，身体抖了下。
卫东哪能看不出弟弟在想什么，解释道：“有人教我认了，这些都能吃。”
卫西蹲在篮子前拿起一片绿叶子，小心翼翼闻了闻，他眨眨眼，味道怪怪的，倒是不难闻。
“谁教你认的？”后村的人看见他哥都躲着走，就怕惹了他哥挨揍。
村里那么多人，哪怕是同族的都怕他哥。
卫东想到汤旭那笑眯眯说话的样子，还有他见到野菜后亮晶晶的双眼，脸上的表情都松动了些许，“前村的汤旭，你不认识。”
“姓汤？前村姓汤的好多，谁家的呀？”卫西满眼好奇。
他这八卦的小样子惹得卫东挑了下眉头，伸手在他没什么肉的脸上捏了下，“问那么多干啥？”
卫西摇头晃脑的分析，“能上山摘野菜的除了半大的孩子就是各家的闺女和哥儿，汤旭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女子，”他说完，哇了声，“是个哥儿？”
卫东突然发现，弟弟脑子转的还挺快。
见他不说话，卫西更是激动，“哥！你是不是要娶夫郎了！”
卫东：“……”这都哪跟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