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几点？”

“下午两点。”

此时张蹇宇又忽然想起个事儿，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孟凡，“家长会，是为什么呀。”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也让前辈冒充家长去学校，不过每次的开家长会都有一个背景，那就是考试结束。

“考了多少分？”张蹇宇直接问道。

孟凡犹豫了两秒，眼神飘向书包。

“来，拿来我看看。”

看到孟凡迟疑的表情，张蹇宇以为孟凡考砸了。

但是......应该不太可能，不过考砸了也没关系，孩子才上初中，一切都还来得及。

孟凡拿出试卷递给张蹇宇，张蹇宇看了以后说道，“这不是考得很好吗。”

“考得这么棒，为什么不骄傲地摔在我的脸上，害得我以为你考砸了。”张蹇宇此时松了一口气。

这还是孟凡第一次听见父亲的夸奖，要知道以前的家长会，孟雄从来都没去过不说，而且不管他考得如何，最后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句冷嘲热讽。

“我不敢......”孟凡的耳朵尖悄悄红了。

“你不敢什么？”

“我不敢摔在你的脸上。”还是骄傲的。

“有什么不敢，你考得这么棒，我们老孟家祖坟都要冒青烟的好不好。”

“刚好有一只鸡，明天可以用来庆祝，要不明天再买一只鱼好了......”

张蹇宇在一旁碎碎念着，孟凡看在眼里，眼眶渐渐湿润，不过他都这么大了，掉眼泪这种事情好丢人的，在张蹇宇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偷偷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第一次给人开家长会，张蹇宇心里是有点紧张的，以前他都是让前辈冒充家长去学校，不过，那时候的家长会都有点变味。

说是一个另类的秀场也不为过，家长们各个精心打扮，堪比走秀场的明星模特。

那时候张蹇宇赢了，前辈在家长会大杀四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同学们一直都认为他是哪家有钱人的小公子。不过，不可否认地说，年纪还很小的张蹇宇，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像孟凡这样年纪的孩子，多少是有点要面子的，张蹇宇也有过这样的阶段，所以他怎么不知道呢。

第二天，孟凡很早就去学校了，而张蹇宇呢，则在家里，他一要庆祝孟凡考了一个好成绩，二要去学校给孩子开家长会，所以，这一天，他并没有出摊。而且连续卖了这么多天的甘蔗，也该休息休息了。

张蹇宇此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人微微发福，长了一副很老实的脸，和英俊完全沾不上边，但也不丑，看起来就是很老实巴交的形象。

可是谁知道，看起来这样老实的一张脸，从前却做着从不老实的事儿。

镜子里的自己，让张蹇宇没办法下手，他想了一下，最后还是作罢，他又不是去走秀的，收拾得整洁干净就好。

偏远的农村里，大家的经济情况都差不多，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好一点的，就是开个小饭馆，小门面，大富大贵没有，但也安居乐业。

张蹇宇没车，去学校的时候就是开着一辆电动三轮，等他到了学校，发现开电动三轮的家长也不少，不止他一个。

按照教室的门号，张蹇宇很快就找到了教室，并走了进去。

此时，教室里面已经有不少家长了，张蹇宇一进来的时候，孟凡就朝着他招手，“爸！”

张蹇宇走进来，就坐到了孟凡的位置上，第一排。

孟凡的个子在同龄人算是挨了一大截的，只能坐第一排，又因为成绩不错，老师们对他还算照顾，第一排就成了他的长期座位。

孟凡在班上，永远都是第一名，就算平时他表现得再默默无名，只要第一名的光环还在，他就不可能被忽视。

不过矮小的身材，身体上时不时的新伤，也让同学们对孟凡这个学霸感到好奇。

他的家庭是怎么样的，父母是不是对他不好，吃不饱是不是经常的事？

所以，在张蹇宇作为孟凡家长进来的那一刻，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班主任的视线也朝着张蹇宇投去。

不过，孩子们可能不了解孟凡的家长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某些家长却认出了孟雄。

村里的世界就是这样小，在某些家长认出那个赌鬼酒鬼后，便压低声音对着旁边的孩子说道，“那个家长的孩子，少一块玩儿，知道吗？”

上梁不正下梁歪，赌鬼的儿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为什么呀？”一个小姑娘看向孟凡和张蹇宇的方向，表情有些困惑。

孟凡可是班上的第一名，老师都时常说，要向第一名学习。

“他爹不是个好人，又赌钱又打人的，名声彻底坏了，总之，他们一家千万别去招惹，能躲就躲，知道吗。”

小姑娘看向孟凡的方向，神色从困惑转变成了惊讶。

父亲在一边说了很多关于孟雄的坏话，小姑娘在一旁听着，又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糟糕的大人，所以目光时常会落在孟凡父子身上。

孟凡的父亲长得一点都不像个坏人，他穿着得体，一身干净夹克外套，皮鞋也提前刷过，油光锃亮的，而且他的眼神很温柔，嘴角时常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看起来，应该是一个脾气很好的大人。

小姑娘微微皱起眉头，很难把他从赌鬼酒鬼的形象联系起来。

不过，画人画皮难画骨，小姑娘想起孟凡以前病焉焉的样子，还有他想要藏起来的伤，就觉得父亲应该说的是真的。

十分钟后，家长会就正式开始，看着满当当的教室，班主任想着人差不多都齐了，便让孩子们都先出去等着。

孩子们一离开，原本拥挤的教室顿时就宽敞不少。

班主任此时拿出一份名单，一个个地开始点名。

点完名，确定全部都到齐后，班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说，“好了，家长们都到齐了，那么我们今天的家长会就正式开始，首先给大家做一个自我介绍，我姓刘，叫刘玮......”

家长会的开场白都差不多，有些家长吧，这才刚开始，就犯困了，他们撑着脑袋，眼皮渐渐耷拉了下来。还有一些觉得无聊，开始扣桌子上的橡皮擦。

张蹇宇这是第一次当人家长，也是第一次开家长会，兴奋的心情是占了大半的，他板正坐着，认真听着老师讲话。

随后，老师讲完，便打开PPT,把所有同学的成绩放出来给家长们看，让家长们对自己的孩子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张蹇宇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儿子的排名，还是第一个。

之前还很困的家长在这时也不困了，他们忙着在这张图片上找着自己孩子的分数和排名。

而教室外边的孩子，有的一看到班主任的操作，立马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完了完了完了......”

回家后男女混合双打是免不了了。

刚刚还在扣橡皮擦的家长，原本以为自家孩子的名字是在前排的，但他看完后，却发现原本在前排的名字此时出现在了后排，他的表情从不解渐渐转变成了惊愕又到了愤怒，手里的橡皮擦也在这时直接扣烂。

家长们看着这张班级的成绩单，原本很安静的教室在这时变得哄闹起来。

有的甚至说，“孟凡的家长，能不能和大家分享一下教育上的心得呀？”为啥你家孩子能考这么好？

被这么多羡慕的目光看着，张蹇宇内心有些飘飘然，不过想着太高调不好，张蹇宇努力把抑制不住的笑容给压下去，非常“平静”地说，“我平时工作很忙，其实根本就没有太关心孩子的学习，只能说孩子比较自觉懂事。”

工作很忙？

知道孟雄是怎样一个人的家长，立马冷哼出声。

不过，酸是真的酸。

在那样一个家庭，摊上那样一个父母，居然能考得这么好，是真的让某些家长羡慕又嫉妒。他们在心里暗自怒吼，为啥不是自己孩子考这么好啊。

教室里让家长们自由探讨了几分钟后，班主任就插嘴说，“家长们先静一静！”

随后，整个教室立马就安静下来。

在家长们安静下来后，班主任又说，“我把这张成绩排名表放出来，不是为了抨击某些孩子，我只是想告诉家长们，孩子们一时考差了，先别灰心，这才初一，一切都还来得及，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懈怠，成绩，并不是孩子一个人的事儿，也是一家人的事儿，希望家长们一定要引起重视。”

初中三年，说长不上，三年之后，至少要有一半的孩子会流向中专。

偏远学校的师资力量不行，学习的氛围感和城市里更是不能比，想想三年后，将会有一半孩子上高中，有一半的孩子去中专，当别的孩子，已经冲刺这个补习班那个补习班了，但他们学校呢，家长无所谓，孩子也无所谓。

刘玮从这张成绩表已经可以看出，要是在这样下去，他们班，只有少数人才有机会去高中就读，这也是他作为班主任，十分痛心可惜的原因。

在这所学校教书那么多年，很多学生的命运几乎不用猜就知道，初中毕业后，去一所普通中专就读，三年出来后，刚好成年，他们没有什么技能，更没有学历，只能做着最底层的工作。

家长们听了班主任的一席话，有的若有所思，有的毫不在意，也有的懵懵懂懂，想努力一番，但又不知如何下手。

一个小时后，家长会结束，只是在走的时候，班主任看着孟雄说了句，“孟凡的家长先别走，等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张蹇宇作为第一名的家长，当然不用担心班主任说是来说孩子哪哪不好的，只是家长会一结束，班主任没能顺利离开，许多孩子的家长蜂拥围了上来，纷纷问着自家孩子的表现情况。

张蹇宇坐第一排，面对蜂拥围过来的家长，桌子都被挤得往后挪了好些位置，他只能赶紧离开，朝着教室外面走去。

孟凡没有离开，而是在教室门口等他，见孟雄出来了，便好奇地问道，“老师都说什么了？”

张蹇宇忽然生起一种想逗逗孟凡的心思，便一脸严重地说，“你们班主任叫我去办公室等他，他要聊一聊关于你的事，你是不是在学校惹祸了？”

“哪有？我哪有闯祸？”孟凡不由得慌了。

毕竟请去办公室，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