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大亮，他悠悠转醒，睁开眼便看到面前放大的小麦色脸盘子，沙声道：“大兄弟，干什么？”
大爷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他，“我的妻子快回来了。”
他困意浓厚地嘟哝道：“回来就回来，关我什么事。”
难得的，大爷并不为他的怠慢生气，反而耐着性子提醒，“我们之间的’约定‘。”
凌莘顷刻清醒过来，对了，他还有“任务”未完成。
“等我一下。”他利索起身披衣穿鞋，三两下便洗漱妥当，招呼大爷出门，“走。”
大爷望着他大摇大摆的背影，罕见地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凌莘回头。
大爷马上藏起表情，面无表情道：“怎么了？”
凌莘认真问：“你喜欢粗暴直接还是委婉温和的方式？”
大爷皱起眉，都是什么跟什么？
“我要速战速决。”大爷不假思索道。
凌莘打了一个响指，“没问题。”
二层小土楼。
案后，凌莘提笔，静气凝思片刻，挥毫落纸，一举一动，颇有大家风范。
大爷在桌边喝茶等候，眼中暗藏期待地不住眺望凌莘方向。
良久，凌莘双手举着一张纸过来。
大爷不动声色，接过的手却异常迫切。
然而……
大爷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几道鬼画符，不敢置信，“这是什么？”
凌莘羞涩一笑，“我写的勾引大计。”
大爷：“……”他没读过书不代表他没见过文字。
他将纸甩回给凌莘，“念。”
凌莘捧起纸，“在这个锦绣年代，我们有各种各样的需求，譬如生理需求啦，情感需求啦……”
大爷打断他，“挑重点。”
凌莘不甘不愿跳过前面大段大段的引子，“首先，我们要俘获女子芳心，应该从两个方面下手，一个是行为，一个是才情。”
大爷不明，“行为是何种行为？”
凌莘一本正经道：“就是平日的行为举止。你必须能吸引她才能打动她。”
大爷沉思，“她喜欢弱不禁风的男子……”
凌莘纠正，“那不叫弱不禁风，是风度翩翩，譬如我这样。”
大爷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倒没有反驳。
凌莘摸着下巴，打量他道：“我们第一个任务是——把你打造成一名风度翩翩的——像我一样的美男子——”
大爷骂道：“无耻。”
凌莘佯怒，“怎么跟老师说话的？”
大爷一哽，这小子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他不耐烦道：“你直接说应当如何去做。”
凌莘慢悠悠收起纸张，“不着急。我们先了解一下翩翩公子的必备要素。”
大爷皱眉道：“你的话我总是不甚明了。”
凌莘随口道：“你没读过书，听不懂很正常。”
大爷阴恻恻道：“闭嘴，你再说话我就杀了你。”
凌莘立马噤声，走到大爷身后，讨好地替他捶肩揉背，“大兄弟，舒不舒服呀？”
大爷：“滚。”
凌莘麻溜滚了。
大爷：“……回来。”
凌莘迈小碎步回来，谄媚道：“兄弟有何吩咐？”
“翩翩公子的必备要素且说来听听。”
“当然是外形、气质、涵养了。”凌莘信誓旦旦。
“如何做？”
“先从外形开始改变。”
大爷犹豫片刻，断然道：“好。”
一个上午小土楼进进出出的人们络绎不绝，刘老五扯过一个刚从小土楼出来的人，问道：“你们进去做什么？”
“大爷叫我们送些东西进去。”
“是什么？”
“花瓣之类的。”
刘老五纳闷至极，大爷何时开始净整些花里胡哨没用的物什了？
索性趁机去看一看。
他来到小土楼门前，径直推开，直接走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大浴桶，水面浮着厚厚一层花瓣，桶内坐了一个人，面上敷着一层白白的东西，貌若鬼怪。
刘老五吓了一跳，试探地喊：“大爷？”
桶内的人冷冷淡淡瞟他一眼，“嗯。”
竟当真是大爷！
刘老五大吃一惊，“大爷，你何故搞成这副模样？”
“关你屁事。”大爷爱理不理道。
前些日子被绑架来的青年撸着袖子从隔间走出来，见到他，咧嘴露出一排白白的小牙，笑眼弯弯，“大兄弟，一起来不？”
刘老五：“……”不必多问，可以肯定又是这青年捣鬼。
他转头看大爷，苦口婆心，“大爷，你可是吃了他的迷魂汤？这小子信不得啊！”
大爷丝毫不理解他的苦心，“滚。”
大爷一旦认定了死理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刘老五叹着气走了。
洗完澡，凌莘正色打量大爷敷完面膜的脸，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似乎白了一些。
大爷不甚自在地别过脸，道：“还有什么，一并使出来。”
凌莘从背后捧出一套衣物，狡黠一笑，“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
大爷一眼看破他的笑，“衣服哪儿来的？”
凌莘眨巴眨巴大眼睛，“拿的。”
大爷挑明，“偷了谁的？”
凌莘一脸无辜，“没这回事。”
不远处的小土屋里，方芝元翻了半天衣柜，喃喃自语，“怎会不见了呢……”
大爷换完衣裳出来，凌莘：“……”
大爷本就生得高大健壮，一身匪气，现下这一身锦衣穿得不伦不类，活似偷了衣裳应该出现在通缉名单里的汪洋大盗。
凌莘眨眨眼，“挺好看的。”
大爷扯扯发紧的领口，半信半疑，“当真？”
“当真，”凌莘生怕他不信，“简直就是风流倜傥貌比潘安上至八十岁老奶奶下至十八岁小姑娘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不过还是脱了吧。”
大爷：“……哼。”他就知道。
外形计划尚在初级阶段便宣告失败。
第二计“气质”启动。
凌莘摸出不知道哪儿捡来的一根一臂长的小木棍，“啪”地打在大爷腿上，无视大爷凶狠的眼神，严肃道：“抬头挺胸，不准张开腿，不雅观。”
大爷狠狠道：“你想死是不是？”
凌莘吐出两个字，“气质。”
大爷：“……哼。”起身出门。
凌莘跟在后面碎碎念，“行有行相坐有坐姿，你步子迈这么大成何体统……”
大爷走得越发快了，迎面与一小孩儿相撞，他稳稳扶住小孩儿，凶恶道：“你想死是不是？”
小孩儿怯怯地唤道：“大爷好。”
凌莘唠唠叨叨道：“眼神不要这么凶，温柔一些，来，跟我学。”
他把小孩儿从大爷手里夺过来，俯身和小孩儿对视，温温柔柔道：“你想死是不是？”
小孩儿一愣，哇的大哭起来。
“呐，”凌莘仰头，“眼神要柔，声音要轻，就像我刚刚那样。”
大爷：“……”他突然怀疑起自己相信这小子的选择是否正确。
“你在耍我，我要杀了你。”大爷笃定道。
眼见大爷拳头握紧，凌莘慌忙道：“没有气质也不要紧。”
“没有涵养也可以？”大爷威胁地眯起眼睛。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凌莘点头如捣蒜。
大爷冷哼一声，“那么我要如何讨她欢心？”
凌莘举起小拳头，“我们从才情入手罢。”
“何解？”
“没有人不欣赏才华横溢才高八斗的才子，当然了，你想要才华横溢才高八斗困难了点，我们不如先从最简单的入手。”
“譬如？”
***
书房中。
大爷铁青着脸看着面前小山般高的书册，“你要我今夜背完？”
凌莘偷看一眼他的脸色，小声道：“背一半？”
大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环胸，“你背给我看看。”
凌莘干巴巴笑了一下，“那就背一首？”
“哪一首？”
凌莘摇头晃脑，“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大爷依言复诵一遍，问道：“何意？”
凌莘思考片刻，一本正经道：“月光像地上的霜，看到月亮就情不自禁思念故乡。”
大爷狐疑道：“当真？”
凌莘稳重点头，“当然。”
大爷道：“我不相信你。”
凌莘满脸伤心，“你为何不相信我？”
大爷冷笑不语。
相处这些时日，他还不清楚这小子是何等滑头、何等热衷胡言乱语么。只是有一言他不得不承认，没有人不欣赏学富五车的才子。
他随手拿过一本书册翻开，正欲念，突然停滞，指着第一个字问凌莘，“这是何字？”
凌莘凑过去一看，眨巴眨巴眼睛，“不会。”
两人大眼瞪小眼。
“才情”计划彻底泡汤。
只剩最后一计了。
凌莘咬牙，“看来我们只能使出美□□惑。”
“什么？！”大爷疑心自己听错了。
凌莘道：“别人的本事你学不来，不如尽情发挥自己的优势。”
大爷道：“我有何优势？”
凌莘拍拍他结实的手臂，眉飞色舞，“你有身材啊。”
大爷皱眉，蓦地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下一瞬，凌莘以相当自然的语气说道：“脱衣服。”
大爷不明，“为何？”
凌莘一脸正色道：“我们要把你的□□展示出来，让你那漂亮的胸肌，美好的腹肌完全有用武之地，俗话说得好，男人不帅，女人不爱。”
大爷：“？？？”
凌莘上手便扒掉他的衣裳，露出他精壮威猛的上半身，背上还缠着绷带，裸露的肌肤上残留着几道昨夜打斗留下的伤痕，带来一种别样的美感。
衣服一脱，大爷也不扭捏了，大大方方道：“如何做？”
以他们漠北男子直接了当的性子，这样一般仿若孔雀开屏般的求偶方式的确最适合他们。
凌莘拍拍他的二头肌，满脸艳羡，险些没流下口水，“怎么练的？”
大爷漫不经心道：“练武练出来的。”
凌莘脱口而出，“教我。”
“什么？”大爷挑眉。
“说错了，”凌莘一抹嘴，擦掉口水，“我们开始罢。”
“第一招，大鹏展翅。”凌莘做了个大鹏展翅的动作，模样颇滑稽。
大爷一愣，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他也不多言，依样画葫芦做出来，一身肌肉雄姿英发勇猛非凡，充满男性力量，目光锐利，如同一只真正的雄鹰。
相对比之下，凌莘犹如雄鹰面前束手待捕的小鸡。
大爷望着蹲在角落的凌莘，纳闷道：“你怎么了？”
凌莘垂头丧气，“我受到了非人的打击。”
大爷罕见地安慰道：“你本就比较糟糕。”
凌莘大怒，跳起来，“我和你拼了。”目光触及大爷健壮的体魄，顿时一蔫，嘟哝道：“第二招，穿上衣服。”
大爷皱眉，“你的招式为何都如此奇怪？”
凌莘叹了一口气，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我们的目的在于吸引你家老大，不在于练武。”
大爷被说服了，三两下穿好衣裳。
凌莘摇头，“不对，不是这样。”
大爷便又试了几次，凌莘仍是摇头。
大爷不耐烦道：“你来！”
他本来想表达的意思便是“有本事你来”，不料，凌莘把此言当真了。
他走到大爷面前，接过大爷的衣裳。
大爷怔了怔，今日第一回提起认真的心思仔仔细细看着他如何去做。
他抖抖衣裳，示意大爷手伸入袖中，提起衣裳，布料一寸一寸滑过大爷的肌肤，经过了有力的小臂，粗壮的上臂，到达锁骨。
他垂下眼，系上衣带，白皙的双手与大爷小麦色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
大爷本应该嘲笑他主意幼稚，却不知为何，目光炯炯盯着他，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