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次来到门口。
迟堇渊做好必要的准备和设施搭建，他们就要走了。
解决问题后的棕牛开始迫不及待地赶客，它不喜欢污染。
桑榆凑过去，示意他低头：“你真不打算把它带走吗”
她相信迟堇渊愿意强制手段是可以带走的。
迟堇渊深深看着稍有精神的棕牛，在沉默中摇头。
也是，
桑榆想：其实，它好像并没有被温柔对待过。
被桑榆录好摄像的日记静悄悄地被放在尸体的一侧，迟堇渊最后扫视一圈。
舱门打开的前一瞬。棕牛张嘴拽住迟堇渊，眼睛里散出淡淡的荧光。
迟堇渊手里兀地坠入一只牛犊，真实的重力让他左手一沉。真实的血肉，同样的无污染。
迟堇渊眼里闪过诧异，他震惊地打量着棕牛：这个能力有些bug啊。
棕牛突然虚弱很多。
它无力地趴在地上，桑榆似有所感地想上前摸它，却被它轻轻拱开。
门开了。
它催促着两人离开，像是在躲避什么。还没来得及做，两人已经被彻底赶客。
这面平静的墙面，立刻从四面八方蔓延污染。明显因为棕牛的暂时衰弱变得肆无忌惮。环境变得格外危险。
桑榆抓紧过桥，嘴里絮絮叨叨：“它怎么也用完就扔。”
迟堇渊听了嘴角上扬：“不知，还有更危险的。”
比如他手里这只小灾难。
乍一出来还不觉得，走到二层平台才能感受到污染的肆意：藤蔓般的生物，不断向他逼近。
他试探着把牛犊放在地上，污染显然直冲它来。
迟堇渊无奈，立刻给它系绳捞起来，他问：“你听得懂话吗？”
牛犊回以懵懂的眼神。
好，很好。怪不得要给自己拖孤。
地下区仿佛活了，大量慵懒的蚯蚓往二层聚集，组在一起仿佛参天巨蟒，转眼间吞吐地下的一切。
来不及深思，迟堇渊武器交换，起手银光落刃。一个炫身，躲开污染扫飞的一列的铁锈桌椅。
现在的迟堇渊就像是活靶子，紧锁眉头：“污染太多了，先撤。”
原计划是直接通过迟堇渊从地下一层垂下来的链子上去。现在明显有新的变数。
迟堇渊嘱咐桑榆趁机上楼，自己留下来走空中路线。倒不是他有多想挑战，只是带着小牛走楼梯，怕是得被楼道的污染塞满路。
可是这样不是把自己卡死在空中了吗？桑榆心有疑惑，没有争辩立刻行动。
她有自知之之明，这种情况自己应付不来，可能是个拖累。
事实证明，如果不在迟堇渊周围，桑榆单独脱身很简单。
桑榆到达地下一层时，迟堇渊还在半空。
团结在一起的污染，就像某种不知名的触手，几条伸长在空中晃动，摇曳着攻击唯一的目标。被桑榆质疑的迟堇渊单手扛着重枪，枪身拖在被迟堇渊绑在身前的呆呆的新生牛仔脑袋上。
并没有桑榆想象得那么狼狈。
反而很灵活，迟堇渊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候飞枪控制身形避开攻击。冲击的子弹，带得绳索在空中晃动。
“小心！”桑榆刚刚上楼就被猛地一惊。
迟堇渊背面的污染也悄然凝聚，三条粗壮的污染齐发封住后路，四面楚歌的状况下她不认为迟堇渊避得开。
桑榆立刻举枪射击，两枪一枪中一枪空。
迟堇渊面容是不变的沉稳，带着血气与戾气。
“轰。”
打散右前方的污染后立刻侧身斜枪挡住横扫过来的“触手”
巨大的冲击力带他往二楼围栏撞击。
“砰！”
铁皮的撞击引来整层的轰隆，一阵令人心悸的共鸣。
桑榆只能听见微弱的闷哼。
“迟堇渊？！！”
桑榆从一层往下看，迟堇渊的腰部撞到了尖锐的桌角，划拉出伤。
“没事。”
迟堇渊不知什么时候挂上地下一层护栏的铁钩。反倒便捷了他上楼的进程。
他的腰…在渗血，作战服终于身经百战地划破口子。
迟堇渊用残存的防护服垫着横扫过来的污染，后退两步，再次抗过一次攻击。
“你…”
迟堇渊面色隐忍，“走吧”
刚到一层的走廊，污染就向他们聚拢，
迟堇渊维持着绑着牛仔的战斗，这样明显比拉着动物走得快。
后面洪水猛兽涌动。
桑榆只能尽量跑快…再快一些。
前面通往来时电梯间的路被污染封住了，又是一堵墙壁。
桑榆绝望地迟疑。
“让开，”迟堇渊微微喘气。
他把消耗后的重枪扔在地上，双手换上刀具。
伴随着桑榆和自己前后投出的轻型手榴弹，桑榆听见他靠谱的低语：
“能杀。”
他也真的做到了。
争取到的十几秒内迟堇渊不知爆发了怎样的能力，桑榆感觉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气”下。双刀被舞出绚烂又混浊的残影。
来电后的电梯间只要没有完全破坏，单是电梯门可以合上。两人终于成功地关住这层污染。
终于看见了出口。仰头三米多，那是桑榆最初跌落的地方。
迟堇渊每一步都留了登山绳退路。
可是，这个位置的污染也在聚集。
桑榆沉默，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十一城会全军覆没了。这种等级和数量的污染，根本不是几个、几十个人、几百人可以处理的东西。
眼见着污染再次聚首，迟堇渊命令桑榆先上去。
迟堇渊冷声从下面传来：“你的身体还是不舒服不是吗？”
她对这个训练熟练度不够，如果他先走，怕她真的上不来了。
等桑榆已经爬上去时，污染已经在他脚下成型，和刚才一样的绝境。
临了出去，牛犊开始挣扎。迟堇渊不知道它是兴奋还是害怕。
一面拽住绳子，一面按紧不断在怀里挣扎的小牛，迟堇渊顶着前牙对桑榆说：
“桑榆，你先出去。负责及时关上电梯门。”
…
桑榆沉默，这个时候她已经射杀了三只属于往迟堇渊身上涌动的污染了。
连续几天的坚守和刚才璀璨的爆发。迟堇渊可能不知道，桑榆如今只能看见他浑身的冷汗和暗淡的代表异能的光线。
他的说法明显是告诉她，做最坏的打算。
她沉默地看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收回脑袋，走向门外。
真利落啊，
尚在压制小牛继续爬绳的迟堇渊感慨。
小牛惊恐地钻出他怀里，带他往下坠。非常影响行动，粘湿的生物已经缠上了他的双腿。
他扯着绳子，双脚在墙借力上登。
训练时几秒完成的动作，被拉长为十几秒。
左脚踏上台子时，桑榆再次冒头。门刚好开了能让两人走出的宽度。
她立刻蹲下，稳住还在挣扎的牛。
迟堇渊撑身翻上，高大的身体传来疑问：
“你怎么…”
桑榆手腕系了绳子：“搞了个装置，放心，我很惜命的。”
只要她走出去，按钮就能安上。
迟堇渊顾不得其他立刻靠墙施力将小牛放出去，两腿已经挂满沉甸甸的污染。
迟堇渊刺刀挑开，他要启动电梯间的锁门装置。这里的污染，绝对不能放出去。
“你先出去。”他横手抹去视野的黑血。
“来得及吗？”污染已经潮水般上拥。
“就异者的能力而言，来得及。”
桑榆靠在电梯门边，双膝弯曲，躬身绷紧，脑袋还在发胀。
迟堇渊虽然知道她的能力，却很少把她当特殊使用，她想试试。
迟堇渊后靠电梯门，枪在他的右手无声地瞄准。聚合的污染从侧方凌空冲击。
迟堇渊手稳：“砰！”再次射中。
电梯门开始缓慢闭合。桑榆也观察着，往外面靠。
可是…来不及！
这样那个污染会顺着门缝一同出来，撞上迟堇渊的伤口。
怎么办？他会被污染吗？会自杀吗？会死吗？
桑榆应该有别的办法的，可她的头还在钝钝的发疼。线程已经不允许她再想办法解决下一个问题。
她混沌的脑袋解析出一件事：她是不想他死的。
要不就挡挡吧，反正自己也不怕污染。
身体比思维早一步扑过去，桑榆踏射前扑，用力推了迟堇渊一把。抱着他滚出电梯间。
空中的时间是那么短暂而漫长。
在他震惊复杂的眼神中，桑榆咬牙坚持。污染碰到她的一瞬，冰凉粘腻，像是阴冷的蛇类，她僵硬地闭上眼睛。
女生的身体算得上娇小，手臂死死地环住他受伤的腰身。她紧张得浑身颤抖，迟堇渊甚至能感受到那股纤细又充满韧劲的力量，带着勃勃生命力在他面前绽放。
他们出来了。下一秒他立刻护住桑榆，旋身滚离门口。
门合上。
“桑榆？！！”
他扶着她的肩仔细观察，女生腰间的染上粘稠的污汁，人却没什么大碍。
无端地生气又无奈：他记得她是没有受过伤的，谁也不知道如果她不小心被伤口感染会不会被异变。
桑榆缩着脑袋在埋在他的身上。刚刚猛击她腰部的污染已经被迟堇渊射杀，他还补上几枪阻止几个浑水摸鱼出来的污染。
“结束了。”迟堇渊轻声安慰，把桑榆推起来。
想了想，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补充：“谢谢你。”
闭着眼睛的女生压着嗓子，委屈又认真地回答：“记得要补偿我。”
*
火焰在桑榆的眼中跳跃。
桑榆勾着脚，在旁边乖巧等待投喂。
她已经晕了一天，从头一天深夜，到第二天。迟堇渊本以为那是被吓晕，后面才意识到，她又陷入了使用能力的昏迷。
饶是这样，她醒来后表示神清气爽又是新的一天。
坚持要再吃一顿烤肉。吓得本来对一切充满好奇的一旁栓住的小牛瑟瑟发抖。
“你要的辣度已经好了。”迟堇渊难得温声。
嘿嘿，桑榆接过烤肉。
“你真的不再吃一点吗？”
迟堇渊带了压缩干粮在自己包里，大多数时候都吃那个。但桑榆觉得每顿他都看着自己吃并不人道。
“布置装置已经暂时起作用了。附近的污染度已经降下来了，污染也陷入冷静期。”
桑榆歪歪头：“你不要太紧绷。”
桑榆醒来时迟堇渊已经对伤口做了处理。他看上去精神状态良好，除了眼睛里的蓝光稀薄。
哪怕装置生效，扛着她和活靶子小牛，在这个城里找到一个暂时的安脚处并不容易。
迟堇渊靠在土堆闲散地丢着石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冷不丁开口：“你…为什么会过来？”
桑榆张张嘴，哑然间带着不好意思：
“我觉得…我不会被污染。反正都要被攻击了，不如我来试试。”
“你有想过后果吗？”
桑榆垂眸：“这算是…秋后算账吗？”
迟堇渊闭了闭眼：“不是。”他深吸一口气：
“如果不慎受伤，没法保证你真的不会被污染。”
……
“那你呢？”
桑榆略带不满地避开他的目光，安静地看着舞动的火焰。
“你就有办法保证在已有伤口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吗？”
迟堇渊的伤口明显被他消毒剜去部分组织，这么小心，他就能有办法吗。
没有。迟堇渊摇头，怎么可能有百分百的保证。
桑榆瞥他一眼，她想知道迟堇渊到底想说什么。
可他竟然也看向篝火。橙光在他如黑夜般深邃的双眸里沉寂，看不穿他的想法。
他选择另起话头：“桑榆…”
迟堇渊声音暗哑：“其实你有可能真的不是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bug啥的晚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