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那药效如桴鼓，还是别的什么。

我撑到了流放那日。

流放之路艰苦，二哥伤痛未愈。可是，苦痛总会慢慢过去，我与二哥也定能等到大赦之日。刚开始，我还曾幻想洗清血冤，然而恨意，不足以支撑我渡过苦海。

可是……上天啊，我前世定是个害了千万人的祸种。

那些人，是提前埋藏好的刺客。是谁，还需要我们两兄妹的命？

我认命了。

我看着忙作一团的众人，形形色色。突然生出一种怪异的解脱感。

这个天下，早就没有我章晚青的容身之地了。

嘈杂的声音，却更是寂静。独立在一处，我突发觉得这是绝无仅有的清明。

我的人生，早就不是我的了。

二哥拼了命地替我挡下刀。那一刻的清明，又染上了新的腥臭。

……

疯了一样地跑，我已是记不清那日是不是下了雨。但是我脚滑了，或是累的，总之，我跌下山坡，晕了去。

我被土匪抓了。他们不管不顾，把我仅有的尊严，敲碎吞入腹中。或许那些不是自尊，恨还是痛苦，早就分不清了。

我以为我会甘心留在那里，做一个娼妓。

可我还是逃出去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竟能在满屋荒唐里，砸晕了他们。把他们喂给我的酒，全都灌回给了他们。

我没有归处。想为二哥收尸，却发现早就不记得了来时路。

我去溪边捧水，看着倒映的面容，愈发陌生。

章晚青，你是谁。

……

我为了生计，做了青官。

我对日子早就没有盼头了，可我不明白，哪里来的求生欲。

诺大的地域，容不下章晚青了。

我叫，梅荑，满目疮痍。

……

我又遇到了说愿为我赎身的男子。他不一样，眼里真的只有我。

可是，我不是章晚青。

我很脏。

……

年纪渐长，情感也被消磨得不剩什么了。

可他笨拙的情话，却太真诚了。

我看到了谁？是晚青吗。

他喜欢我被逗笑的样子。

或许，这样也不错。

……

他竟把玉佩赎给了我。

一时之间，看着那块美玉，描述不出我的情绪。

我告诉他，我不想等太久。

……

天光不再照拂我。

沈富商将我买去，做个玩意儿。

没多久，我怀孕了。

我不能打掉那个孩子，因为有孩子，我才能活。

可后来，他乖乖依偎在我怀里的时候，奶声奶气喊我母亲的时候。

我为他取了名，承安。

我存了私心。

埋藏于底的，是见不得光的。

……

司楠瑾，是我余生最后的变数了。

她和章晚青不像，无论容貌还是性格，没有一丝相像。

可是每每看到她，我却总能看见晚青。

我一度以为，从前的记忆早就被剥离了。

……

她告诉我，神佛确存，承安有望成仙的时候。

是我这些年来第一次，控制不住。

所以我究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东西！

神佛抛弃了我，却让我的肚子诞下他们的“同类”。

……

那个东西要我楠瑾和承安二选一的时候。

我犹豫了。

还是选择了楠瑾，她该好好活着的。我们这样的人，就该葬入地狱。

可她到底是楠瑾。

黑雾散去的时候，我望见了几尽疯癫的柳老板。

清天显露，光猛然刺眼。

若是章晚青，也会拼命救下一个孩子的吧。

……

委蛇之说，传到这个边陲小镇，已是很晚了。

我重新找出那块玉佩。

替那个孽种，和我，都吞下了毒药。

承安被我教的很好。他似乎知道那是什么，却还是吃了。

后悔吗？

没有。

我只怕爹爹不认我。

苟活这些年，哪里还能顶着章氏的名字去寻爹爹。

……

可我，最后又是心软了。

如圭如璋，令闻令望。

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吧。

作者有话要说：断……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