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了不到三天，对于杨承宣来说，柳无尘给他的感觉更多的是虚幻和陌生。

说实话，一个捏出来的虚拟游戏角色，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甚至比不上游戏里有几句台词的NPC路人甲有个性。

好歹NPC再边缘化，也有个背景或者人设，而柳无尘什么都没有。

他本是一具空壳，一个被操纵着的、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他就是一个虚构的幻影，比自己忽然穿越到末世还要离谱。

随着这两日的相处，杨承宣先前只觉得对方有些正义感，现在还发现他有点小洁癖，这个虚拟的角色正在逐渐丰满起来。

当柳无尘认真看着他道谢的时候，杨承宣看着他如画一般的英挺眉眼，感忽觉心头一怔。

这一刻，他终于无比清醒地认识到，柳无尘不再是自己创建的数据，而是一个活生生存在的人。

他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能感受到其他人的善意。

“你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一直好奇的问题终于问出口，在一个游戏玩家角色的眼里，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柳无尘听见这个问题呆愣了一秒，没有立刻回答。

见他沉默，杨承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这是一个不太友好的问题，他刚要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对方却又开口了。

“我……经常做着重复的任务，去很多地方跟很多人争斗厮杀，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待在某个走不出去的地方。”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杨承宣却莫名能感到一种令人心慌的孤寂感。

重复的任务应该是游戏每天要做的日常任务，跟人厮杀是因为玩PVP模式，本来就是玩家跟玩家之间的对战打斗。

至于走不出去的地方，他有一些不解，难道是因为自己退出账号登录了，角色会依旧会停在下线的地图不能移动？

“走不出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他追问道。

柳无尘回忆道：“是一个不大的石头平台，周围有时候被浓雾笼罩，有时候能看到一些虚假的风景。”

杨承宣隐约已经猜到了，他试探着问：“那个风景是不是经常不会有变化，很久之后又会换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你也是？”柳无尘的眼神微不可察得亮了一些。

杨承宣呵呵干笑了一声，“算是吧。”

那不就是角色.选择界面嘛！他融合的五毒角色应该也是这样吧，算不上说谎。

内心暗自狡辩完，也满足了好奇心，他还莫名地有了一点愧疚感。

“我这里有干净的新刷子，有些地方不好清理，你要不要用刷子？”他伸手递过去一个带把手的嫩绿色刷子。

翻了半天背包，总算在收藏的杂物架上找到了点有用的东西，要是有什么污渍凝结在浮雕装饰的缝隙里正好可以洗刷干净。

杨承宣穿越的时候，游戏满级是一百级，他一直想给刀爹做一把一百级的大橙武。

然而他凑齐了其他材料，却一直等不到那块天外玄铁，无法打造满级最强的门派武器。

所以一直到现在，刀爹用的还是九十五级的大橙武，一对雕刻着精美云彩图案的黑色双刀。

游戏的大橙武会自带炫酷的光效，搭配不错的外形，杨承宣还是挺喜欢的，不过到现实世界这光效就没有了，好可惜……

猛然看到十分接地气的刷子，颜色还很一言难尽，柳无尘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是又道了一声谢，然后拿着嫩绿色还带着小亮片的塑料刷子给双刀洗刷起来。

这画面就挺离谱的……

杨承宣有点想笑，还没来得及做出表情，就被神出鬼没地系统吓得一个激灵。

“系统提示：当前默认关闭装备特效，侠士如需开启武器光效可以自行设置。”

“你能不能给我整点有用的？”杨承宣翻了个大白眼。

“能！”系统的回答声依旧冷冰冰的，毫无起伏，他却听出了一点铿锵有力的错觉。

“江湖飞鸽快报！侠士杨承宣有勇有谋，巧设诱饵拯救北城一处避难所共计3781人，实在是侠义无双，我辈楷模！”

“获得侠义点3025点。”

“额外奖励侠义点500点。”

“望侠士不忘初心，再接再励！”

杨承宣：“……好家伙，侠义点数还不如避难所的人数多。”

“系统的数据判断不会出错。”系统还是那句话，报完情况就遁了。

知道跟它讲不通道理，也得不到解释，杨承宣也就不刨根究底这侠义点的算法了。

今晚这个消息挺意外的，想不到北城一号基地的动作反应这么快，真的会去营救安全区的幸存者，看来那位纨绔子弟家里的背景确实很硬。

要不是已经跑路，他还真担心给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

如今通讯网络尽毁，又是遍地毒尸，他们想要找自己算账还是靠做梦比较快。

杨承宣躺在宾馆还算柔软的床上闭目养神，脑子里东想西想的，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说好换班守夜的，你怎么不叫醒我。”他看到熬夜一整晚的柳无尘，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柳无尘不在意地说道：“你今天还要开车，需要好好休息。”

崽儿真是贴心。

杨承宣脑子里闪过这句感叹，有一种老父亲般的欣慰感。

游戏里，有人把自己创建的角色当儿子女儿，有人把它当做虚拟世界的另一个自己，还有人就比较变态了，喜欢当成对象。

杨承宣号多，真正上心去玩的只有几个，他对每个角色的喜爱程度不同，对待的心态也不一样。

自从封刀作为新门派上线后，杨承宣就对这个新角色青睐有加。

每天辛辛苦苦亲手刷任务刷装备，外观、橙武、坐骑、宠物等等，别人有的，他的刀爹都得有！

由于对封刀号太上心，以至于其他角色一直都没空玩，导致很多角色现在都还在95级。

比如他现在融合的五毒角色数据。

杨承宣心想，今天算是明白帮会里的妹子为什么总称自己的角色是女儿了，不过还是我的崽儿更可爱呀！

两人之间的距离感经过这一晚被拉近了一些，三辆车组成的小车队再次出发，和他们同乘坐一辆车的步若敏锐地感觉到车里的气氛融洽了不少。

由于末世到来的很突然，不少车辆在行进的途中遭遇了车祸。

哪怕杨承宣的小队一直挑高速走，依旧要时不时下车清理路上的障碍，杀掉零星游荡的毒尸，推开挡路的报废车辆。

步若的力气在肉眼可见地变大，在北城相遇的时候，她一个体型娇小的小女孩就有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

到海城那天，她已经能把一个体重身高都高于自己的成年男子举起来。

现在更离谱，她都能独自一人推走一辆汽车。

本来先开始路上遇到障碍都是几个男人去处理，步若觉得自己有力量异能，不好意思坐在车上看着，自告奋勇下车帮忙。

结果那辆横在路中央报废的小巴车在她奋力一推之下，嗖地滑出去好几米，差点把其他人摔了个大马趴。

有这么个怪力少女在，路上清理地速度快了不少，只是杨承宣每次坐在驾驶座看她干活的样子，总是有点别扭，好像在压榨童工。

步若长得一张娃娃脸，个子又矮，实在太有迷惑性了，看上去基本都会被认为是个少女小萝莉。

柳无尘则对他的不自在感到不解：“小姑娘不都是这样吗？”

在游戏里，玩家可以创建小萝莉和少侠体型的角色，所以对柳无尘来说，他见到的很多小朋友都很强，和成年人除了体型外没有区别。

杨承宣用看小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孩子还不知道，那些个萌哒哒的小萝莉背后很可能是一个胡子拉碴的抠脚大汉。

而那些阳光开朗的少侠的背后，也可能是一个老母亲心态的成年女玩家。

“怎么了？”柳无尘被他看了一眼，感觉怪怪的。

杨承宣：“没事。”就是看你傻得可爱。

当然后面这一句他不敢说，怕挨揍，毕竟两人还没熟到能随意开玩笑的程度。

第四天中午，他们进入了安宁市的范围，这是靠近西南区域的一座三线小城市，人口集中在市区，其他地方倒是人不多。

步若家在距离市区一小时路程的一个小镇上，位置比较靠近边缘，他们绕着外围开车过去，避开聚集在镇上的大量毒尸。

越靠近目的地，步若就越是坐立不安，这些日子她都在逃避，不敢想家里会是什么情况。

“我小时候家庭条件很一般，爸妈很早以前就去世了，有时候在爷爷家住一阵，有时候在外婆家住一阵。前些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只剩下了外婆。”

车子在小镇坑坑洼洼的老路上慢慢前行，步若有些紧张，杨承宣便问起她家里的情况，让她说说话，缓和一下情绪。

却没想到，他看到了隐藏在坚韧外表下的脆弱灵魂，同时得到了一个值得托付后背的队友。

作者有话要说：柳无尘：我想做你情缘，你却想当我爹？

杨承宣：说实话，是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