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过后西湖好,狼藉残红。飞絮蒙蒙,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欧阳修《采桑子》
——
怪贩妖市。
月鸣蝉折扇一指,别清风顺着望过去,是龙戬。
“咳,打扰。”月鸣蝉示意过后走上前去与龙戬搭话,假装不识:“这位兄台,请问,淡风武靖可住在此处?”
龙戬闻言一愣。这也不怪他,实是九轮天众人如今都在妖市,自魔息珥图与君临黑帝同归于尽后,武靖也未曾去过苦境。如今却突然有两个外乡人前来寻人,怎不叫龙戬心下生疑?
当下,龙戬便拱手问到:“敢问,二位找寻武靖,所为何事?”
月鸣蝉满噙笑意:“是好事,兄台大可放心。”
龙戬怎说也是做过帝王之人,怎会因一句好事便卸下疑心。但他本非武靖,更无法替武靖做决定,只好亲自引路,也好防备一二。
“就是此处了,武靖,就在屋内。”
龙戬话音未落,便见蓝发黑衣男子推门而出。各自见礼之后,武靖淡然出声:“不知二位寻武靖何事?”
淡风武靖原就是冷面人,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自魔息大帝仙去之后,他便更加寡言少语,冷若冰霜,故深知此事的别清风也不计较他的态度。若换了旁人对月鸣蝉如此冷脸,别清风可是不许的。
月鸣蝉更不会有何微词,微笑不改:“自然是为了,魔息……珥图。”
——
琉璃仙境。
早在剑非道开口说到冥灵之体时,素还真便将素心莲交于屈世途,令他带着离开。
如今剑非道话已说尽,素还真思虑片刻,终是叹息一声:“如非道兄所言,冥灵族人以心观人,故可辨忠奸善恶,行为言语也十分耿直可信,与非道兄确是十分相似。但月鸣蝉此人,素某,尚有疑虑。只是关于冥灵之体他所言非虚。只是不知,他所求为何。”
剑非道是愿意相信月鸣蝉的,故忍不住为他辩解道:“他只是为了保全素心莲。”
“便是因为如此,劣者才更加怀疑,甚至,疑心莲儿出现的原因目的。”
素还真此言,却叫剑非道心中一惊。他本是好意帮助素还真与素心莲,孰料一番言语之后,反倒勾起了素还真的疑心。倘若素心莲受此牵连,剑非道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素还真眼见剑非道眼神中浮出焦急之色,便安慰道:“劣者虽有疑心,但这多日相处,莲儿的真心也不是不曾感知,非道兄,但请放心。”
虽是安慰之语,却也不是假话。素还真面对素心莲时内心的那份亲近之感不似作伪,若素还真只是素还真,便不会有何疑心。但素还真不止是素还真,故此处处设防,步步存疑。
说到底,终究是心软。
叶小钗在一旁听着,此时拍了拍心口,看向素还真。
剑非道一愣:“这是何意?”
素还真微笑摇头:“小钗的意思是说,莲儿能懂他的心语,故冥灵之体观心之言不假。莲儿,可以信任。”
剑非道听了,远远看向玉波池边玩闹的素心莲,纯真娇憨之态浑然天成,不禁心下一软:“无论如何,非道应了月前辈所托,定会竭尽所能,确保素心莲不走歪路。”
“唯独这句,劣者十二万分赞同。”
叶小钗也点头。
虽未见过冥灵之体的威能,但,这种能力还是永远不见更好些。
——
“但不知兄台此话何意。”
武靖凝视眼前人,眼底是捉摸不透的汹涌情潮。
龙戬默默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以他之性格,此时应该回避。但龙戬实在担心近日心神恍惚的武靖会为人所骗。
月鸣蝉猜到龙戬心中所想,并不在意,只看着武靖说:“据闻苦境风俗,认为已死之人会去到仙山。二位大可将我二人视作仙山之人。我们此来,是因魔息珥图所托。因旁人不能随意出入仙山,唯我二人身为使者有此权利。”
武靖双拳紧握,忍不住上前半步。龙戬瞧见,立即错身上前,刚好隔开武靖,对月鸣蝉问道:“却不知魔息所托为何?”
武靖微一愣,随即心领神会,慢慢冷静下来,等着月鸣蝉的答案。
月鸣蝉看向别清风。
别清风会意,看向院中石桌上的茶壶,袍袖一挥,茶水应声而起,汇成清晰水幕。
水幕中映出熟悉的面孔。
武靖瞪大了双眼。
画面中的人似有所感,抬起头来,目光正与武靖相对。
“武靖!”魔息珥图猛然起身,满脸惊讶之色,似要穿透水幕,却被阻隔。
“大帝……”武靖绕开龙戬上前,伸手欲要触摸眼前人,却见水幕受到触动,泛起一阵涟漪。他连忙收手,退后一步。胸中有万千思念,无法出口。
龙戬也在惊讶,他看着武靖与魔息的互动,见那“魔息”应对流畅,应不是作伪。
但人间当真由此奇术么?
龙戬眼前浮现出一张张面孔。
霞儿……
盗天下……
月鸣蝉仔细观察着龙戬脸上表情的变化,微微一笑。为使龙戬放下心中防备,月鸣蝉又说:“打破阴阳壁障,所需代价极大,我二人自不可能无私付出。龙戬,我要你手中,天机阁的拍卖会请柬。”
知晓眼前二人有目的交换,龙戬反而放下心来,欲言又止。
月鸣蝉看看天色,三日之期已过其二,明日交换请柬再返回苦境,时间刚好。便开口说道:“明日巳时,魔息山。你们会见到想见的人。龙戬,别忘了带上请柬。”
说完,也不待龙戬回答,月鸣蝉转身便走。别清风见了,立即跟上。
待二人走远,没了生死源力支撑的水幕登时溃散,武靖猝不及防被泼了满脸茶水,不仅不怒,反而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龙戬见此情状,心知自己无法拒绝。更何况他也十分想念……
明日之约,甚是期待啊。
——
天机阁。
跪在地上的闻弦歌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阴影中的神秘人轻笑一声:“你近日是越发有出息了,我果然没选错人。”
闻弦歌恭敬答道:“承蒙主上栽培。”
神秘人右手一扬,一个白玉瓷瓶落到闻弦歌面前。
“这瓶毒药,涂在拍卖会的座位上。到时,叶小钗会与素还真一道前来,这毒就用来对付叶小钗。若有旁人一起跟来,也同时下毒。”
闻弦歌双手捧起白玉瓷瓶:“主上,属下有一事不解。为何我们不直接对付素还真,反而要对他身边之人下毒?”
“蠢货。素还真岂是那么好对付的?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布下这个局是为了对付素还真,他们都会把注意力集中在素还真身上。而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才有可能得手。一旦叶小钗中毒,你以为素还真带着一个累赘,能全身而退么?”
闻弦歌匍匐在地上:“主上英明。”
“你要记住,对付素还真,诛心,比杀人,更有效。”
素还真啊,纵你有大道气运在身,也无法顾及身边众人。偏你又满身牵挂、心系苍生,处处都是弱点。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多情吧……
——
琉璃仙境。
剑非道既言要保护素心莲,素还真便安排他在琉璃仙境住下。
屈世途抱着素心莲,笑着问:“那你今天晚上是想跟谁睡呀?”
素心莲颇为难地看来看去,大家都忍笑,想看她如何选择。
不料素心莲眼睛一转,抱住屈世途的脖子,嘻嘻笑着:“屈伯这样问,分明就是吃醋了嘛,别吃醋,莲儿今天陪你啦!”
屈世途顿时笑出声来:“就你机灵。得,老屈我去做晚饭,去吧,找素小子玩儿去。”说着便将素心莲放下来。
素心莲便拽着素还真的手、拉着剑非道的袍子,往琉璃仙境后院去了。
叶小钗便留下来帮屈世途。
“素素、阿非,你们看!”素心莲拉着两人到了一小块空地上。
“阿非?”剑非道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阿非就阿非吧。
素心莲蹲下来,右手指尖冒出一点白光,那空地里顿时冒出一片绿油油的嫩芽。
素还真与剑非道对视一眼,出声问道:“莲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素心莲扬起小脸:“种菜呀!今早听屈伯说,琉璃仙境添了人口,菜都不够吃了。”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一想到这等逆天能力竟被用来种菜,剑非道便忍俊不禁。
素还真鼓励到:“莲儿真是能干。”
得了夸奖,素心莲越发卖力。不过一转眼的功夫,那些嫩芽就长成了一颗颗碧绿的小白菜。
素还真与剑非道看着有趣,竟也蹲下身来,帮着素心莲摘菜。
若是叫那些年败在素还真与剑非道手下的反派们瞧见这一幕,还不知要作何感想。
在两个正道栋梁的帮助下,素心莲摘好菜,小跑着给屈世途送去,说要请大家尝一尝人间美味。
不过是一把小白菜,能做出什么绝世菜肴?虽是这么想着,屈世途还是笑着应承下来。
当晚,几人围坐在圆桌旁。
“来,让我来尝一尝咱们莲儿种出来的菜。”屈世途夹了一筷子小白菜吃了脸色登时古怪起来。
素心莲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期待:“好吃嘛?”
素还真瞧着屈世途神色不对,便问道:“怎么了?”
屈世途却不回答:“你们都尝尝,就知道了。”
于是素还真、叶小钗、剑非道一人尝了一口,相互对视,皆是察觉到这一盘小白菜的异常。
剑非道有些不确定地说:“虽是不太明显,但我确实感觉到身上一些暗伤轻松了不少。”
叶小钗点头同意。
习武之人,谁没些沉疴旧疾,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暗伤总有爆发的一天。这也便是许多武林名人初期功力强盛,后来却每况愈下,甚至武力破格的原因之一。
但如今竟然感到体内暗伤有缓,怎能不让人惊讶?
这便是因素心莲用自身的生之源力催生小白菜,致使小白菜中含了一些生之源力。这也就是因在座各位武力都不低,对自身情况很有把握,才能察觉到这微弱的变化。如若不然,仅凭这点生之源力,也实在是鸡肋。
素心莲尚自懵懂:“怎么了?不好吃么?”
“好吃。”素还真放下筷子,摸了摸素心莲的头:“从前是劣者想差了,莲儿的这身能力,若能妥善应用,实是武林之幸。”
言及此,素还真却不再多说。众人继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该吃菜吃菜。
不过那盘小白菜倒是被吃了个干净。
素心莲不太懂素还真话中含义,不过有一点她是懂的。那就是:用右手的白光种出来的菜,大家都很爱吃。
从此就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分量够足吧……
大焰无华已经写了四章了,估计下一章就完事儿,本来预计两章写完的,没想到我这么墨迹……
大焰无华其实是一个人名,下一章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