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最后有段奔跑,我感觉ooc,但是在处在极度的悲伤中,又不想别人看见,便用这种有些痴狂的行为掩盖,也能说得过去
确如袁朗所言,基地很大,也很漂亮,而在这种漂亮之外,周南还感受到了一种在规制之下的跳脱。
那是在高压下用以缓解情绪的方式。
然后,周南路过了一片花地。忖量片刻后,周南开始尝试在花地里寻找昆虫,而她也如愿的看见了几只中华蜜蜂。
她蹲守一旁,就这样看着它们裹满一身的花粉,直到自己腿肚酸软。
于是,周南开始活动腰身。
她仰头时,看见了一只红蜻蜓。
那只红蜻蜓悬停在周南一步远的半空中,鲜明的红色在阳光的泽润下更显艳丽。
周南凝着那只红蜻蜓,渐渐停下动作。
可那只红蜻蜓却忽上忽下地飞舞起来,并慢慢远离了花地。
左右无事,周南便无聊地寻找着那只红蜻蜓的踪影。
其实,走到最后,周南也不确定跟的蜻蜓是否仍为初始的那只。
她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说来也巧,周南遇见了吴哲。
吴哲从一栋楼里出来,他看见了她,“你也在查岗?”
周南摇摇头,她眯着眼睛望向天空,“我在找蜻蜓。”
吴哲笑了笑,他学着周南的样子极目远眺,“听连虎说,你就是因为蜻蜓发现了他们的把戏。”
“是豆娘,”周南更正道,“不过它的确属蜻蜓目。”
两人寒暄几句,便匆匆结束话语。
之后,吴哲继续查岗,而周南望着吴哲的背影半晌,随即转身走向角落里的一棵树。
现在,周南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等所有人的结局都尘埃落定了,她再去找袁朗说明情况。
但基地来来往往的人比想象的多,于是周南打算来个灯下黑。
她四下探查一番,确定明面上没什么人后,她快速的爬上树,继而选了个舒服的坐姿,抱着树干望着远处的太阳。
现在她只需要等太阳落山。
周南贴在树干上,看着太阳一点点的挪动位置。
她想原来太阳西沉的是这般快。
白云染上暖色,慢慢往下这颜色便由橙至红,而离太阳越近,这颜色便越深厚,越浓稠,红云随风动蔓延整片天际。
随后,忽然起了阵晚风,风过树叶,沙沙作响。
而伴着滚滚叶浪声,周南垂眸便见袁朗披着温暖的余晖,携着傍晚的暖风一步紧着一步,懒散又坚定地走到了树下。
袁朗过来时,金乌未沉,地面上也残留着斑斑点点的落叶。
他就踩着这些星星点点的痕迹慢悠悠地往走了过来。
周南低头望着袁朗的发旋,揣度着他的意思。
两人这样僵持半晌。
最后,袁朗抬头看向周南,“你是准备在树上住一晚吗?”
闻言,周南讪讪道:“我以为您没看见我。”
“你这地方选得好,”袁朗张望着,“正对我办公室。”
“我不知道您办公室在哪。”周南顺口应话。
落地后,周南扯了扯衣服,随即端正身姿,朝袁朗敬礼。
袁朗回了个礼,似是不经意地问话:“基地很漂亮吧?”
周南点点头。
某种程度上,基地做到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袁朗顿了片刻,又问:“那找到理由了吗?”
周南微微摇头。
蜜蜂与蜻蜓倒是找到不少只,但所谓留下的理由,周南根本没动心思去找。
袁朗叹了口气,一脸果然如此。
周南望向落在地上的余晖,轻声说:“我很抱歉。”
袁朗没接下这句道歉,他仰首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喊了声:“周南。”
“到!”
袁朗脸上挂着含蓄的笑容,眼睛很是明亮,伴着几分邪气,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游离的神秘。
他望着周南,说:“我带你去见识一些漂亮的东西吧,你一定喜欢。”
周南张口想要拒绝。
但袁朗先她一步,堵住了退路,“不允许拒绝。”
如此,周南只能乖乖地跟着袁朗走,而无论她如何打探,袁朗始终三缄其口,一字不吐。
于是,周南便不问了,只沉默地跟着袁朗。
但她不说话了,袁朗的话又多了起来。
袁朗同她介绍着基地一草一木的来历,以及每栋楼的历史。
周南不好拂他热情,只好认真的听。
袁朗对基地历史的讲述方式很特别,他着重平淡的日常,对于荣耀却闭口不言。
这不难猜。
荣耀在这里是被血与泪灌溉出的一朵美丽但不忍多看的花。
所以,周南很知趣地不去追问,只关注基地的花草。
其实,周南想问昆虫,她对昆虫的兴趣大于花草,但即使她曾列了份相关书籍的清单给袁朗,可她亦不敢笃定袁朗的确看过那些书。
况且,聊天应当有来有往,两人都能说上话才算一场融洽的对话。
而那些在她眼里属于昆虫的绮丽梦幻在常人眼中,多半只是不愿多看的两栖类、爬行类动物。
周南不清楚袁朗对昆虫的态度,而她也不愿让人为难。
尤其是因为自己而产生的为难。
于是,两人就这样踩着白昼的尾巴,聊着平平淡淡的琐事。
袁朗察觉到周南在顺着他说话,不由得低眉轻笑。
周南是一个善良到连语气词都想照顾到对方的人,而他利用了她的包容与体贴。
一瞬间,袁朗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这时,宿舍楼终于出现在眼前。
袁朗敛去芜杂思绪,转头看向周南,“饿吗?”
周南忖道:“还行。”
“我可不可以理解还行的意思是,”袁朗笑了笑,“饿,但不好意思说?”
周南惭愧地点了点头。
袁朗抬手正了下周南的帽子,“在这里等我。”
“是!”
说着,周南抬手重新正了正帽子。
然后,她就站在楼前五米的地方,安静的等待着。
没过多久,袁朗拎着两个工具箱走了出来,他把其中一个工具箱递给周南,说:“宿舍没什么吃的了,我去齐桓那儿抓了一把糖,你先垫垫,晚上再说?”
“我都可以。”周南接过工具箱,又接过袁朗递来的糖。
是常见的那种软软的水果糖。
周南想象着齐桓黑脸吃糖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下。
袁朗知道周南在笑什么,眼里透出几分促狭。
他忍住笑,清了清嗓子,说:“周南同志,准备好了吗?”
周南不知道袁朗的意图,但她还是拎紧手中的工具箱,咽下口中的糖,答道:“准备好了。”
周南笃定的回答,引得袁朗不住地笑了起来,“你知道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周南微微摇头,“但我相信您。”
袁朗望着周南眼中流露的信任,恍惚间似瞧见了自己的影子。
从前,他也这样懵懂的信任过一个人。
但那个人没能从战场回来,而他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彻底转变思想,把投向荣光的视线落回身边的战友。
袁朗哦了一声,拖长的尾音似猫须般轻轻拂过周南的指尖,过了好半晌他才应周南,“谢谢你的信任。”
“您客气了。”周南轻轻的回了声。
此时此刻,周南在袁朗身上又看见了那个沉寂的春天。
袁朗眯着眼睛看了眼夕阳,“周南,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
周南笃定地看着袁朗,纯澈的双眸里映射着的是袁朗那双明亮的眼睛。
这双明亮的眼睛里似含着亘古的春愁,连夏日的暖风都吹它不散。
“好,”袁朗忽然说,“那跟我走吧!”
话音将落,周南便觉手腕一重。
随着惯性,在周南神思尚未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袁朗带着逃离夕阳。
换句话说,他们现在正脚步不停地奔向月亮。
暖风拂面而过,周南望着快她半步的袁朗,只觉得被他触碰的手腕泛着滚烫的热。
无论光阴如何流转,周南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流光溢彩,却又稍显哀伤的傍晚。
即使被一年又一年的岁月覆盖,囤积在周南脑海中的属于过去的生活也越来越多,但这天的记忆却似避过了时光的斑驳一样,经年不毁,依旧清晰。
从来稳重的袁朗,在这一刻显露了几分少年人的烂漫。
他大笑着,但眼睛里总含着若有似无的悲伤,好似身上落了一重又一重的风雨,压得他身上的那个春天更为萧瑟沉寂。
周南不知道袁朗经历了什么,但她想那一定是个悲伤的故事,悲伤到袁朗无法遏制情绪,甚至试图用这种痴狂来甩掉那份自往昔降落的沉重。
那一瞬间,周南其实想和袁朗说,即便辜负了从前的春天,也是没关系的,在来年,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个春天,也还有好多好多个夏天。
但直到最后,周南都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这句话过于自以为是,只会在袁朗的悲伤上撒下更为繁重的东西。
周南以为袁朗想等的那个春天已经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