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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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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的墨色里,汞灯正散着刺眼的光晕,好似一颗落入深林的夜明珠。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被这颗珠子吸引来的昆虫越来越多,白布上也渐渐落满各样的虫子。

周南望着那些不可捉摸的属于生命的魅力,心痒难耐,但袁朗一直不点头,她也不敢妄动。

寂然良久后,周南终于忍不住,她偏头看向袁朗,试探着喊了声:“报告。”

袁朗清楚地看到闪烁在周南眼中的炽热,嘴角情不自禁地带着点笑意,但这点笑意浅淡,转瞬便没入了夜色之中。

他看向周南,说:“现在是自由时间,你可以自由讲话,不用打报告。”

光线的温热悠悠飘来,周南摊开手,感受着落在掌心的温度,斟酌道:“您要带我见识的漂亮东西是这些昆虫吗?”

“你觉得呢?”

袁朗没有正面回答,反将这个问题抛还给了周南。

周南沉吟半晌,诚实地回答他:“我不确定,但我觉得应该是。”

阵阵微风从四野吹来远处山野的清凉,而昆虫们拥光而来,不知不觉中周遭已充满喧嚣的来自振翅的嗡嗡声。

“理由。”

袁朗的音色中带着一丝懒散,又夹杂着几分笑意。

周南觑了他一眼,答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我去劝一个人,我多半会从对方的爱好入手。”

袁朗怔了一瞬,旋即一笑,“那么,我们边看边谈?”

周南抬头望向白布,“我都行。”

袁朗:“你总喜欢给我模棱两可的答案。”

“有吗?”

然后,周南凝眉回忆,仔细的在往事中翻找痕迹。

再然后,周南在积累的千万条的事件中构建出了一个脉络,一个关于她自己的脉络。

她的确习惯给出模糊的答案,而究其根本大概是她害怕自己的想法与他人的愿望相悖。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本就是在矛盾与冲突中不断磨合,以此达到和谐。

可两方所愿产生冲突时,势必有一方要妥协,而周南习惯成为妥协的一方。

妥协,无止境的妥协。

这实是一件很委屈的事,而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把委屈说出来,再重新协商更改方案,但显然,周南没有拥有令对方更改方案的底气,可她又不希望将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给自己以外的人,所以她才偏好用模糊的答案来掩饰真正的想法。

只有这样才显得自己并不在意最后的结果,也只有这样才能在事情走向不符合自己的期盼时依旧维持平和。

而再往深处挖掘,周南想大概是青春少年时她永远困囿于长者的想法,无论那些想法合理与否,她都不能忤逆,不能出格,只能乖乖地在他们给出的框架里长大,她仅有的反抗是回应模糊的答案。

不应好,是她觉得不好,但屈于长者的淫威,她只得不咸不淡地应了声都行。

这般想着,周南转眸看向袁朗。

她见过的原原本本的袁朗,仅有两次。

一次是在一年多前的演习,一次是在现在。

但两次相加的时候也不够二十四小时,她很难判断他的界限在哪。

微风吹散光线的温热,袁朗揉了揉面颊,拂去那股闷热,似随意一问:“你知道你和吴哲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听到吴哲的名字,周南望向袁朗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审慎,但见袁朗坦然,她松了口气,静默片刻后,答道:“性别?”

“在这儿,只有体检和洗浴时分男女。”

说话时,袁朗站了起来,招呼周南往灯下的白布走。

周南跟上袁朗,她压抑心底的雀跃,凝着白布上的一只独角仙,分神应话,“身高?学历?”

尽管事先预料到周南在面对昆虫时可能无法全心地回应他,但这些显然放弃思考,随口道出的答案,仍是让袁朗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庆幸。

袁朗与周南此时与灯源不过半臂的距离,不少蛾子或飞虫落在了两人的身上,甚至绕着两人盘旋。

而袁朗伸出手指,慢慢引着面前的一只浅绿色的、约有半张手掌大小的飞蛾爬到他手臂上,同时轻声地对周南说:“是思考的目的不同。”

袁朗垂眸观察手臂上绿蛾的花色,仔细辨认着它的种类,一面继续说:“吴哲思考是为怀疑,你却是为宽恕。”

“宽恕?”

周南惊异袁朗的评价,转首看向他。

袁朗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宽恕,而后他把手臂往周南面前送了送,“这是天蚕蛾吧?”

周南低头看去,有些惊喜:“没错,是短尾天蚕蛾。”

“很少见这么漂亮的蛾子,”袁朗抬眸望向周南,再说出的话却有几分语重心长,“周南,我希望,你不仅可以宽恕他人,也可以宽恕自己。”

四野的蛾子飞快地扑向白布,熙来攘往,络绎不绝,而在夜风的呼啸中,袁朗的话随着模糊的嗡嗡声落入周南的耳朵。

周南头也不抬,只望着袁朗手臂上的天蚕蛾说:“我对自己挺宽容的。”

“周南。”

“嗯?”

“你愿意告诉我,你不愿留下的真正原因吗?”

闻言,周南快速地瞥了袁朗一眼,随即又移开目光,将视线落在白布上的一只土黄色的裳蛾身上。

她知道有些事瞒不过袁朗的眼睛,而他也的确指出了问题所在,并且一语中的。

事实如袁朗所言,并非周南找不到留下的理由,而是她有不能留下的理由。

袁朗清晰而温厚的声音在寒凉的夜色中酝酿成醇厚的酒,一点一点地引着周南沉醉。

他对周南说:“换句话问,你是不是觉得没有目标,感觉人生骤然空虚起来,天大地大,可你比别人幸运,因为你知道自己不要什么,但你又倒霉地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袁朗朝着白布上的昆虫扬了扬下巴,“你和它们一样,都是追光而来,但它们得到了圆满,可你却依然在黑夜中横冲直撞,找不到想要的光源。”

说完,袁朗下意识地掏口袋想摸烟出来,但顾忌此刻他和周南正与飞蛾爬虫为伍,他的手便转了方向,随意地扯了扯衣服。

“瞒不过您。”周南注意到袁朗的动作,递给他一块糖。

袁朗接过糖,说了声谢谢。

然后,他品着糖的甜腻,接着说:“如果你在我们这里找不到你想要的光,那你回老部队后,能找到吗?”

飞蛾来来往往,落了周南满身。

她凝眉沉思,嘴唇紧绷,随后她轻轻摇头。

此时,穿林而过的风如滔滔流水般从两人身畔淌过,周南垂眸凝着一只裳蛾,轻轻地开了口:“我来A大是因为一个少年时候的故事,现在这个故事结局了,并且不算圆满。”

袁朗引着手臂上的天蚕蛾落回白布,并一反往常慵懒的神态,用宽和的眼光安抚着周南,“如果是这样,我有句话想和你说。”

“洗耳恭听。”

袁朗温声说:“在结局之后,故事会重新开始。”

这句话像是永夜中的一点光,而这点光落入周南的眼底,绘出袁朗的影子。

袁朗见周南并不抵触这个说法,默然半晌后,继续说:“又或者,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寻找那个光源。”

周南望着袁朗那双闪烁着流光的眼睛,忽然问:“我可以知道吸引您留在这里的光源是什么吗?”

“别老您啊您啊的,我才三十,不是什么五六十的大爷,”袁朗笑了下,“叫队长吧,如果你愿意留下的话。”

说话时,袁朗一直望着周南。

周南沉默的时间很长,而袁朗似乎是在等待她的答案,又好像只是随口说说。

静默良久之后,周南轻轻喊了声:“队长。”

但这样似乎太过干脆,沉吟片刻后,周南又补上一句:“你好。”

闻言,袁朗破颜一笑,嗯了一声,回了句:“你好,周南同志。”

然后,在明亮的光圈里,袁朗问周南:“真想知道我的光源是什么?”

周南忖道:“您可以不回答。”

“还叫您?”袁朗苦笑,嘀咕了句,“也依然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夜晚的风里混着沉静之后的温热与喧嚣。

袁朗偏头望向白布上的那只天蚕蛾,温声道:“我敬佩的一位老军人说,他费尽心机却不敢妄谈胜利,他只想部下在战争中能少死几个。他说,这是军人的人道。”

耀眼的光晕灼烧着整座树林,吞噬掉了夜晚的颜色,也晃得周南的眼睛只有一层又一层的白。

可在这一瞬间,在灼眼的热光之外,周南看见了袁朗身上的仁慈。

是的,仁慈。

周南只见过真正的袁朗两回,但在一言一行间,她也能感知到他的性格是轻易琢磨不透的。

可在短暂地交流间,她依然看见了在重重掩饰下,属于袁朗的那颗善良的心。

纵使见过纯粹的恶,并与之缠斗百回,但他依然向往美好,热爱生命。

于是,周南端正身姿,朝袁朗敬礼,她说:“队长,我很荣幸能成为你的部下。”

袁朗低眉轻笑,向周南回礼,“不,是我的荣幸。”

飞蛾与爬虫依旧来来往往,而在最后的最后,袁朗与周南收拾好设备,踩着一地的落叶,伴着夏日夜风缓缓下山。

稀稀簌簌的绿叶为他们奏响礼乐,而在前进的脚步之间,袁朗与周南舞了一支名为相随的曲,并慢慢走向夏日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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