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大型研究所。

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墙面，在灯光的映衬下反射微弱的光，有一些刺眼，却并不让人反感。

监控室的大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画面，江野的一举一动被放大了无数倍，旁边的扫描机器播报：

【检测到悲伤的情绪。】

【检测到茫然……】

监控室的三个人在小黑板上记录、分析测算，最后一个人道：“他的情绪在可控范围内，暂时照原计划进行。”

“丧尸世界正常开启，无异常情况。”

“编号x世界复测无异常，目前江野已返回机场，情绪无异常、设备运行无异常……”

研究所的各个楼层灯光通明，窗口人影攒动，时不时都能听到议论声，唯有最顶层一片安静。

巨大的立形培养皿里泡着一个人，不知死活，如同尸体，头上插着密密麻麻的管子，管子的另一头经过培养皿的上方连接在旁边的机器上，从机器的另一端又分出五根管子，连在角落里的一个人身上。

角落里的那人被铁链锁着，那人衣服鲜血染红，身上脸上尽是伤口，似是只剩下一口气，呼吸格外微弱，此时，他目光狠厉地盯着穿白大褂的记录员。

“你看，他也不是那么喜欢你。”肖宁收起笔，终于舍得分出目光，怜悯又嘲讽地道，“卑微的蝼蚁。”

“噢，忘了，你人类的身份叫什么，祁景。”

肖宁难得见祁景清醒的时候，不免多嘴几句：“这场游戏，快结束了，你好生看着吧。”

祁景动了动，却没力气说不出什么话来。

肖宁又望向培养皿里的人，赞叹道：“小情侣历尽坎坷，终成眷属，多感人呀！啧！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也会栽进这样的世俗里。”

门口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肖宁，你怎么一天到晚废话那么多？少说一句会死？走了！开会！”

肖宁问：“怎么又开会？”

“还不是那两个世界出的bug！”

*

江野刚准备打开手机，就察觉到肩膀上有异物，借着手机屏幕反射，他看清了肩膀上的白秋。

江野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闭上眼睛装睡。

上个世界离开的时候，他没有回答白秋，估计正生着气，还是莫要再把人气走才是。

至于祁景的消息，估计又是系统作乱的事吧，下车后再说。

出租车摇摇晃晃上了山路，山路并不好走，好几次都快把白秋从他肩膀震下去。

江野暗中注意好几次，生怕他把自个摔成傻子，默默地捡起来顺手塞进裤袋里。

在丧尸世界破碎的时候，江野已经想清楚了，无论他曾经与祁景发生过什么，或者有没有失忆，祁景毕竟找到了喜欢的人，他执着于过去并没有意义，再者，他也有了喜欢的人。

虽然，是个系统。

一想到白秋的人身，江野又是一阵烦躁，那些翻涌的暴虐情绪被他强行压下去。

窗户打开一条缝，空气呼呼地灌进来，带着些许的热意。

还是跟白秋好好谈谈吧。

天快黑的时候，他才到家。

村口的大黄大老远就开始冲着他狂吠，嚣张一时，在看到江野过去的时候，就夹着尾巴回家。

一个老人正拄着拐杖朝这边张望，江野看了一眼，就朝家里走去。

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阿野回来了？”

江野眉头微凝，转身看着那个老人，不确定地喊：“奶奶？”

“哎哎哎，阿野，是奶奶。”

江野怔怔地看着老人，以及周围的村子，十分陌生。

他回来，真的是为了找奶奶？可为什么他连奶奶的脸都记不住？

甚至连奶奶的声音，都是之前拨通号码时听到的。

为什么那会儿能很顺畅地跟奶奶聊天？

他，真的，有奶奶吗？

老人步履蹒跚地走向江野，声音和蔼：“回家！奶奶的乖孙回来了！”

江野苦笑，自己最近怎么老是疑神疑鬼的？

一会儿怀疑白秋，一会儿怀疑奶奶。

家里已经做好饭，正在锅里温着，端出来时还是热气腾腾的。

江野迫使自己融入，倒也奶孙和睦。

吃过饭，江野躺在床上，掏出白秋放在枕头上，时不时地戳一戳。

“能变成人形吗？”

白秋是原形，圆鼓鼓的一个，听到江野的话，转身不理人。

江野道：“我错了，别生气。”

白秋闷闷地道：【变不了】

“之前你还不变成人形揍我？”他说的是机场那次。

【那日，我人类实体也在飞机上，自然可以借此凝聚虚体。】

江野愣了：“那你……”

竟然也在飞机上？

【想见我实体？】

江野下意识问：“你实体长相，不不，我的意思是，跟你在那几个世界里的一模一样？”

【嗯。】

江野松了一口气，系统拥有人类实体，无论长得多么奇葩都不稀奇，可他毕竟是个审美正常的人类，自然希望另一半也正常。

月光很淡，照在泛旧的窗户上，之后一人一系统都没再说话。

第二日。

江野起得早，将白秋塞进兜里，就打开门。

太阳还不曾升起，天空灰蒙蒙的。

环视四周，在绵延万里的大山深处，林雾盘旋，与白云相接，两座山的缝隙间，有炊烟袅袅升起，又与林雾纠缠，如梦如幻。

不算太大的院子里放着一张石桌以及四个圆滚滚的石凳，石桌上面窝着一只肥硕的橘猫，此时正半眯着眼睛看江野，

可能是太久没回来，以至于对这个地方都有些生疏了吧。

他说不上来心里的那股失落从何而来。

他记得有人在等他……可不是奶奶，还会是谁？

蓦地，江野想起祁景给他发的消息，一边捂住裤兜，一边做贼似的拿出手机，翻开聊天记录。

「江野，我有事要当面跟你说，等我！」

祁景的意思是，要来找他？

江野愣了一下，有些为难地看着手机屏幕，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复。

现男友还揣在他兜里……

「你在哪？我去找你。」

那边回复得很快，似是一直在等他消息：「云音酒店。」并且附了一个位置。

不算远，就在镇里，骑个电车很快就能到。

“小野，吃饭啦！”奶奶的声音。

江野摁灭手机，却不知怎么跟白秋解释，也没法解释，毕竟祁景是他的上司，现在不见，以后也会见。

吃过饭，江野小心地将白秋塞进系统蛋，便直接去镇上。

系统蛋能隔离外界的声音、气味、温度，再者系统蛋破碎的时候，他也能很快感知到。

现在才七点多，街上的店铺大多都没开业，车辆很少，路上只有零散的几个人。

江野跟着导航走了一会儿，最后停在酒店门口，他还没来得及进去，就看到酒店里面出来一个人。

四目相对的刹那，江野有些狼狈地错过目光。

祁景神态自若，径直上前，与江野擦肩而过的时候，道：“走，先去吃早饭。”

“首领找我有什么事？”

祁景歪头看向江野：“也没什么事，就是前段时间看上一个人，不知怎么下手，想着你经验丰富，便来，”

祁景停顿了片刻，目光看向江野的裤兜，疑惑地问：“咦，你口袋里装的什么？怎么气息……”

“一个空的系统蛋而已！”江野连忙打断祁景的话。

祁景应该不会发现白秋吧？

江野整颗心都悬起来，冷汗直冒。

突然，祁景靠近江野，伸手就要摸江野的裤兜。

江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首领。”

“抱歉，我男朋友占有欲很强，不喜我与他人近距离接触。”

祁景手停在半空，闻言默默地收回手，嘴里重复道：“男朋友？”

祁景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江野，看得江野心里直发毛。

公开承认出柜，还是在曾经暧昧多年的对象面前承认的，江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关键是兜里还有个随时醒过来的现男友。

江野硬着头皮道：“首领若是有什么事，手机里说一声便好，大可不必亲自跑来一趟。”

咔嚓——

兜里传来脆响，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一样。

江野心里瞬间凉了半截，手揣进兜里，死死地捏着系统蛋，“首领，我这边还有点急事，你先去吃饭，一会儿我来找你。”

“什么急事？”

“尿急！”

江野也顾不得看祁景是什么表情，急匆匆地就离开。

刚闪到一个房子的侧面，呼吸还没喘匀，一个光晕就从里面飘出来。

江野硬着头皮将白秋抓住，光晕散去，露出呆萌的原体来。

“江野！你竟然把我关进系统蛋！”

江野哄道：“我出来的时候你还在睡觉，街上太吵，怕影响到你，不生气了。”

白秋不好哄，咻的一下从江野手心飞出去，速度极快，江野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白秋！”

江野心急如焚，生怕白秋栽到祁景的手里，再如何祁景也是系统猎人首领，身上保命的、攻击手段不少。

大街上，人渐渐地多了。

一个人追着光团跑，格外稀奇，引来不少人驻足观看。

直到光晕一头栽进早餐店。

江野站在门外，隔着玻璃，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秋撞进祁景的怀里。

白秋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