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是下午来的。
抢救室的灯还在亮着，赵远急匆匆办完手续，就看到江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老大？”赵远拍了拍江野的肩膀，安慰道，“首领肯定会没事的，专家组已经赶过来了。”
江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嗯一声。
为了缓解气氛，赵远道：“首领跟你回去见奶奶了？”
江野抬眸，一脸不解。
“首领不是跟你坐了同一航班吗？”这也是赵远后来才打听到的，听说首领还买了许多礼物。
“是吗？”
江野眉头微皱，他总觉有些人过于巧合。
两次遇到白秋，祁景都在场。
还有一点，在那架飞机上有遇到白秋的先例，所以登机后他打量过飞机上所有的乘客。
其中并没有与白秋长相一模一样的存在。
所以，白秋说他的人类身体也在飞机上这一点是不成立的。
除非，白秋能变换容貌。
可如果白秋现在的容貌才是假的呢？
白秋对他了如指掌，甚至对他的气息产生免疫，那就是说白秋曾跟他关系极为密切。
江野不曾细想，如今一想竟觉得毛骨悚然。
与他关系最近的、有亲密行为的人，几乎就能锁定
——祁景。
白秋的人类实体，难道是祁景？
“老大！”赵远猛地站起来，“门开了！”
手术室的灯灭了，江野也跟着站起来，十分紧张。
医生一出来，他们两人就迫不及待地问：“医生，他怎么样了？”
“手术很顺利。”
紧接着祁景就被推往病房，江野跟过去的时候，在电梯口又撞见了白秋。
白秋缩在墙角，脸埋在臂弯，无视路过的人。
自从方才江野表明放弃他，他就一直缩在这里。
“白秋。”江野在白秋面前停下，朝白秋伸出手，“起来吧。”
白秋不理他。
赵远已经进了电梯，见江野还不进来，疑惑地道：“老大？”
江野收回手，也跟着进了电梯。
“江野，我有话跟你说。”角落里，白秋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江野。
江野道：“进来吧。”
可白秋进来后又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待在江野身边。
赵远对着他们左看看右看看，欲言又止。
病房在三楼，此时祁景还没醒，宛如瓷娃娃一般躺在床上。
江野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祁景的手。
他喜欢祁景，是祁景搬进他宿舍的那天，激动地搂着他，热泪盈眶。
他不记得祁景说了什么，只记得那双似是会说话的、痛苦的眸子，猛烈地灼烧着他的心脏，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保护一个人的想法。
江野至今都记得，祁景哭着说想他，每每想起那一幕，心里便疼得厉害。
还有那一晚，祁景叫他小悦，明明愤怒至极，身体却……
他想他是爱祁景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江野心里苦涩得厉害。
可白秋呢？
是啊，白秋呢？
祁景的手指动了一下，被江野敏锐地捕捉到。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在祁景睁开眼睛后，江野轻声问，“伤口疼吗？”
祁景的伤在大多腹部，此时正挂着血袋与点滴，看着多少有点瘆人。
祁景目光在白秋的身上扫了一眼，最后又闭上眼睛。
“江野，我就是白秋，白秋也是我，隐藏在人类世界的系统，你动手吧。”
江野呆愣在原地。
白秋也垂下头。
“你，你们……”
突如其来的炸弹，让江野说话都磕巴了，“白秋……是白秋？你……祁景……”
祁景脸色惨白，自嘲地道：“本来准备跟你求婚的，可看你对我没有那个意思，那便算了。”
就在这时，白秋又化为暗红色光团，缓缓落入祁景的眉心。
白秋竟然真的是祁景！
江野觉得一时间难以接受，可又忍不住地窃喜。
怪不得他会喜欢白秋呢，原来不是三心二意，不是花心，而是他们两个人是一个人。
江野局促地问：“你说你喜欢我？我，那……”
他才对白秋，啊不，祁景，说过那样的话。
祁景还会喜欢他？
江野有些不确定，甚至是恐慌，下意识地攥紧祁景的手，“你知道的，我，我喜欢你。”
祁景撇过头，轻哼一声。
江野却误解了，以为祁景不想见到他，不喜欢他，落寞地松开祁景手，起身：
“也是，你该有更好的选择。”
江野说着，眼眶却红了，“那你好好休息，我让赵远安排人照顾你。”
话音刚落，就看到祁景转身，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祁景见江野当真要离开，强忍着身上痛意，骂道：“你傻逼了？”
“江野！我一个伤患！刚从抢救室出来的病人！你是怎么好意思等我哄你的！还不快滚过来！”
江野呼吸急促，迫切地转身，目光紧紧地盯着祁景。
祁景凶巴巴地道：“等我出院，咱们结婚。”
江野彻底呆住了，木讷地问：“结婚？你跟我？”
“不然呢？”
江野还没回过神，明明是大喜事，是他多年求而不得喜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仿佛不该是这样。
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催促：快离开！赶快离开！不能答应！快跑！
可是为什么？
他那么喜欢祁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轻而易举地就实现了，难道不好吗？
江野压下心里纷杂的念头，放空大脑，浅笑：“好。”
他爱而不得那么多年，与幻化成白秋的祁景在那七个世界里经历了那么多，如今总算是修成正果。
江野再次坐在床边握住祁景的手，“听你的，是你就好。”
低头，脸贴在祁景的手背上，一片祥和，可只有江野自己知道，他心口烫得厉害。
很烫，很烫。
像是有火炉在上面反复煨烫，隐约中还有些熟悉。
像极了祁景发烧诱惑他，那时也是这么烫，直到祁景叫出“小悦”，他绝望离开，烫意才消失。
江野心里清楚，如果没有那声“小悦”，那晚他与祁景便会水到渠成，不会再经历那么多的坎坷。
那些烫意，忍忍便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输液瓶里的药快没了。”祁景提醒，声音里隐隐带着笑意。
江野脸色微红，连忙起身，“我去叫护士。”
急匆匆地拉开门，却差点与门口偷听的赵远撞上。
赵远立马站直，心虚地道：“老，老大，换药是吧，我去就行，我去就行。”
江野看了一眼门上的透明玻璃，余光却瞥见祁景眉眼带笑的模样。
温软乖巧，却莫名地有些违和。
脑海里一闪而过是祁景嚣张地扯着他耳朵的片段。
还有，将他按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他，调戏他的模样，像极了妖精……
江野握紧门把手，精神有些恍惚，他当真失忆了？
可为什么祁景不似他记忆里的那般？
是怕失去他？
是了，如果他真的失忆，那祁景肯定煎熬许久，以至于性情大变。
江野想通后，松了一口气，望向祁景的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结婚后，这个人就是他的了。
“小野，我渴了。”
江野走过去，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见祁景正拿着手机在打字，看界面像是备忘录。
“跟谁聊？”江野佯装没看见。
祁景将手机扣在桌子上，“公司的事儿。”
很明显，祁景在说谎。
江野的好奇心被勾起来，有些不理解祁景为什么要骗他，明明都商量好了要结婚……
可他不想窥探祁景的隐私。
他想祁景亲自告诉他。
第二日一早。
江野见祁景还没醒，想起昨日他抱怨医院的饭不好吃，就起身去给他买早饭。
医院对面一条街都是吃的，此时格外热闹。
“那怎么还叫那么多专家？”
“谁知道呢！”
“我听说啊，那人可大有来头！现在医院的医生都在关注那人的伤势……”
江野在排队，听了一耳朵关于祁景的无聊八卦。
有人叹道：“嗨！甭打听了！那人过两天都该出院了。”
突然有人撞了一下江野，那人身上隐约带着系统的气息，跑得很快，江野盯着那人的背影，本不予理会，可付钱的时候，一摸口袋，手机没了。
江野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追，那人像是故意似的忽快忽慢，与他保持距离。
跑了一条街后拐进巷子里。
江野意识到不对，果断停下来，为了一个手机冒险不值得。
可就在这时，巷子里的那人探出头，干净可爱的娃娃脸，“江野！”
白秋摇摇手机。
江野：“？”
江野慢悠悠地过去，对自家男友的举动很是无奈。
白秋贴在墙上一脸得意，他就将小小的白秋圈在怀里，低头笑着道：“小贼，我抓住你了。”
突然，白秋环住江野的脖颈，踮起脚尖在江野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医院人好多，还好你出来了。”
江野好笑地问：“就为了，亲我一下？”
“还有，我开了房间，”白秋指了指后方的小宾馆，“我们……”
江野这下笑不出来了，攥住白秋的爪子，“好了，别胡闹。”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白秋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似是下一秒就会滚落出来，“你之前就说不要我，也不要我人类身体。”
“我等你那么久……”
“你从来不让我跟你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