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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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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下颌微抬,眼眸中全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不一会儿,方才出去的那个侍卫牵着一匹浑身乌黑光洁、身形庞大的藏獒犬进入殿内,藏獒的眼边有黑眼圈。它抬着头,头部披着许多毛,像是美丽的披肩,一直延伸到脚下。它的两只耳朵像棕叶一样扑散扑散,四肢很是粗壮,显得是那样的强劲有力。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威严霸气。

她记得这类藏獒是西狄进贡而来,西狄人生活在辽阔的草原之上,藏獒犬陪着西狄人出生入死,故此类犬天性勇猛彪悍,难服管教。

顾柏舟依旧站着未动,像是在静静地等待。

“我记得七弟儿时最爱与这头畜生一道嬉闹,这畜生也最听七弟的话。七弟最近出宫,这畜生越发不安分,还劳请七弟替我驯它一驯。”三皇子言罢,示意一群侍卫在殿内围成一个圆形,将藏獒困在其中,为首的一名侍卫将藏獒放开。

在座的朝臣见状皆往后蜷缩,生怕那畜生扑来。

丁香从殿外回来后对她耳语几句,她又看到那藏獒犬眼中隐隐流露出的凶光,将目光投向坐在高台上的晋武帝,晋武帝面无表情,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她刚想出声拒绝,太子顾闻璟抢先一步起身向晋武帝拱手道:“父皇,三弟酒醉后行事有失偏颇,还请父皇谅解。”

顾闻璟转身对三皇子顾千羽的侍卫严词厉色道:“还不快把这畜生牵走。”

为首的侍卫偷偷查看顾千羽的脸色,顾千羽摆摆手,示意牵走。

江晚岑推断,顾千羽只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好好羞辱顾柏舟一番,如今目的已达到,自然不会再去为难。

过往的痛哭记忆最为残忍,也最能一刀致命。

可谁料,晋武帝居然发话:“柏舟何时会这种技艺,朕倒想见识见识。”

她立马伸出右手扯扯顾柏舟的衣袖,暗示他不要应承。

顾柏舟张开左手隔着衣袖握紧她的右手,眉眼温柔:“别担心。”

江晚岑左顾右盼,发现四周的人都抱着一种围观看戏的神情。

她眼睁睁地看着顾柏舟一步一步踏出去,按捺不住地心急火燎。顾柏舟让她别担心,她怎么能不担心,丁香说那藏獒犬似乎还没吃饱,顾柏舟手无缚鸡之力,保不齐血溅当场。

她努力寻找化解的法子,眼尾余光不经意间瞥见面前小几上的瓜果碟。端午宫宴上准备品类繁多的时新瓜果,其中最为珍稀的便是新鲜的荔枝。

于是,宴席上一直关注锦舒郡主夫妇的大臣又改变看法。七皇子在以身犯险,锦舒郡主居然还跟外人一样云淡风轻地坐在席位上吃荔枝看戏,这两人表面功夫做得是真厉害。

江晚岑吃完一颗颗荔枝,悄悄地将荔枝核攥在袖内手心里。若是出现藏獒犬失控的局面,她就用这些荔枝核击打它分散注意力,至少能给顾柏舟留出逃命的机会。

殿中,一名侍卫提着装满鲜血淋漓的肉块的桶,将桶和一根皮鞭交给顾柏舟。顾柏舟本就发白的脸色眼看变得如如死灰般绝望,他左手颤巍巍地接过那桶肉块时,殿内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藏獒犬在看到那桶肉块时已蠢蠢欲动,多次想往前猛扑。顾柏舟几鞭子打到地上啪啪作响,藏獒犬才不敢向前。他提着那桶肉块与藏獒犬周旋,时间越长藏獒犬越发失却耐性,开始龇牙咧嘴,眼中凶光展露无遗。

像是知道眼前人不敢真的伤害它,藏獒犬逐渐得寸进尺,即便是鞭打也不能再震慑它。

顾柏舟步步后退,藏獒犬步步紧逼。

她握紧手心的荔枝核准备发力。

猝然,顾柏舟打了个趔趄,一个不稳地将那桶里剩下的肉块多数撒到晋武帝的金龙大宴桌上。

藏獒犬红了眼,直往晋武帝那方扑去。

变相陡生,激起众人惊呼。

“父皇!”

“皇上,快护驾!”

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倏忽上前,一剑斩下那藏獒犬的头颅。

只是那喷溅的热血悉数落在高台上的帝后身上,司徒皇后当场晕死过去。

江晚岑连忙上前扶起摔到一边的顾柏舟,顾柏舟起身后双膝跪地,连连磕头,卑微惊恐的语气中还带上哭腔:“父皇,儿臣让父皇受惊,儿臣该死!”

他又畏惧地看向三皇子顾千羽,眼尾发红:“儿时我和这畜生一起玩耍,都会有一名驯兽师在一旁的,三哥今日为何没能带来?”

顾柏舟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大都知道内情,不约而同地想:你三皇子要欺压人,可别把我们也搭进去啊!

顾千羽霎时怒发冲冠,面色通红,咬牙切齿:“顾柏舟,你到底在说什么?”

言毕,顾千羽作势要捡起地上掉落的鞭子冲到顾柏舟面前。

江晚岑不假思索地挡在顾柏舟跟前,对上前来的顾千羽:“三皇子,皇上皇后受惊,现在不是你寻私仇的时候。”

“三弟,退下。”

“顾千羽,够了。”

一左一右掺扶晋武帝的太子顾闻璟和四皇子顾淮之同时喝道,顾千羽才眼神凶狠地堪堪退下。

因这场变故致使帝后受惊提前回到寝宫,接下来的宴会众人兴致缺缺,江母和江卿时给她打招呼后提前离场。

江晚岑看到皇室成员陆续跟着晋武帝和司徒皇后身后离开,回身扶起顾柏舟也要往殿外走。

身后之人却扯住她的手,脸上的惨白还未褪去,气息虚弱不稳:“岑儿,我们去哪儿?”

她望向四周的朝臣,冷哼一句:“看了一场大戏,着实倒胃口。诸位世伯看戏看得可满意?”

“还能去哪儿?你的戏唱完了,我们回家。”她拉起他疾步往外走。

刚走出元清宫,顾柏舟在身后扯扯她的手,小声问:“岑儿,你吃好了吗?”

他现在居然还记着她方才说的赴宴要吃个够。

她不知怎地压抑不住泪意,甩开他的手,回头向他吼道:“你为什么要逞强,怕便是怕了,有什么能比命更重要?”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丁香紧跟其后。

女子背影虽说娇小,却异常坚毅,步伐果决。

顾柏舟在她转头的那一瞬近距离看到她发红的眼眶,愣住。

刚刚顾千羽要冲上来时,她亦不管不顾地挡在他跟前。

这一切都在他掌控中,他知道自己不会出事。可她为什么?

“她这是为什么?”虚无缥缈的一声疑问,不知砸进了谁的心间。

硕风默默地立在身后,清晰地感知到主子困惑的情绪,努力忍住呼之欲出的话,不敢多插嘴。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郡主生气了!

不过郡主刚才挡在主子跟前可真是勇敢,主子和郡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硕风仔细思索是否要将自己最近所写话本中的原型由董小姐改为郡主。

走出宫门,江晚岑看看日头,估摸是未时左右。她径直登上马车,吩咐车夫:“去垂柳街。”

垂柳街汇聚建京所有的灯彩店铺,因街道靠近建京的城中河滇水,水边多垂柳,因而得名。

丁香在车旁随车步行,不发一词。

顾柏舟刚出宫门,看到马车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绝尘而去,顿时黑脸。

“硕风,去给我寻辆马车。”

硕风忍得很辛苦,终于出声:“主子,这个时候您还是最好走路在后面跟着。”

倏地,一记眼刀杀过来,令他立马噤声。

马车经过闹市,一下一下地往前挪。

丁香凑近窗牖平静道:“郡主,七皇子在后面跟着。”

江晚岑磕着瓜子慢悠悠道:“哦,那就让他跟着吧。”

隔一会儿,她又问丁香:“离洛查出董忆溪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后立马告诉我。”

顾柏舟这种祸害谁要谁拿去。

到了垂柳街,时辰尚早,她今日在宫内也确凿没吃饱,便去街角的一家馄饨铺点了一碗馄饨。

碗中的馄饨油亮油亮的,冒着热气,像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挨挨挤挤地排列在一起。薄薄的皮,满满的馅,轻轻咬下一半,馄饨馅的鲜嫩和混沌皮的滑溜融为一体,舀一勺碗中浸润着馄饨的鸡丝汤送入口中,清爽畅快感直冲天灵盖。

丁香守在一旁,掏出一本话本看得专注。

她好奇:“丁香,最近在看什么话本?”

丁香像是对书中内容不解,蹙眉:“最近建京新出的话本,说的是一个善于伪装的男子欺骗自己的娘子,日日对她好,然后娘子动心的故事。这种男子谁会要?这话本写得着实太差。”

江晚岑笑笑,起了丝兴趣:“那男子呢?可喜欢他娘子?”

“这话本里还没写,郡主你觉得这个男子最后会喜欢上他娘子吗?”

丁香目光殷切,期冀她的回答。

“如果我是这女子,知道男子一味伪装欺骗,即便这男子最后爱上自己,也会毫不犹豫一刀两断。喜欢是一码事,掺杂谎言的爱恋太过虚妄,是另一码事。那男子配不上这女子。”

她端起碗喝一口鸡丝汤。刚将碗放下,面前桌子旁边站着一个身影,双手绞在一起,闷声不言。

动作微顿后她旁若无人地吃完馄饨,从桌前起身离开小摊往街上走去。

丁香把手中的话本收到袖内,刚要跟上去。

硕风忙拦住,目光从她袖口移到她脸上,扯出笑容:“嘿嘿,丁香姑娘,郡主她消气了吗?”

丁香凉凉地睨他一眼,抬手大力拨开他。

硕风灰溜溜地挪步到仍站在馄饨摊的主子面前,讪讪道:“主子,这......郡主她,怕是还没消气。”

顾柏舟嗓音淬满寒冰,低沉暗哑:“我知道。”

主子知道还让他去问丁香那丫头,那丫头看起来瘦小,可眼神凌厉得骇人。可硕风一想到她刚刚看的话本是他写的,心里美滋滋。他还以为自己的话本没人看呢。

“刚才那话本谁写的?”顾柏舟转身问。

硕风心底寒意四起,“建京城内写话本的文人众多,属下也不知。”

“去找。”顾柏舟话音里带上怒意。

“是,主子。”

顾柏舟提步跟上前方女子,硕风揩揩额间的冷汗跟上。

垂柳街的商铺将各式各样的灯彩挂出,其中有以实物为原型的灯,如鱼灯、虎灯、荷花灯、花瓶灯、字灯、八仙灯。其中一盏灯彩颇为吸睛,那盏灯做成树木的形状,树上布满灯光蝴蝶和蜜蜂,光点环绕周身,呈现出独特的光影,翩跹的蝴蝶伴着灯光扇动着翅膀,蜜蜂也绕着蝴蝶上下翻飞。

“小姐好眼光,这是小店最新制花灯,名唤‘恬春’。”

风恬日暖荡春光,戏蝶游蜂乱入房。

是个好名字。

江晚岑拿在手中几经打量,爱不释手:“我买了。”

她拿着花灯继续在垂柳街游逛,看到中意的花灯就买下,全然不顾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某人。

终于在她看到一盏仙居针刺无骨花灯,与掌柜探讨时,身旁某人凑上来幽幽道:“岑儿,我——”

“你先闭嘴,别干扰我正事,掌柜的你继续说。”

面前买灯的女子容貌俏丽,男子高挑出尘,俨然一对璧人。灯铺掌柜刚要继续,发觉男子面色冷峻,眸光狠厉地盯住自己,强忍恐惧飞速道:“小姐,此灯灯面图案是由本店匠人由光线透过刀凿针刺的孔洞留影而形成,灯通身不用一根骨架,由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纸质灯片折拼粘接而成。您仔细看,单灯风姿卓越,组灯气势恢弘。这仙居针刺无骨花灯可是小店灯彩中独树一帜的存在。”

江晚岑点点头:“买了。”

她提着花灯继续逛,忽地右手袖子被扯住。身后之人低声下气道:“岑儿,你买了这么多花灯,肯定很重。”

“所以?”她不回头地继续朝前走。

“我帮你提。”

他话音刚落,接过她手中的花灯,她也未阻拦。

江晚岑逛完垂柳街,又走去邻街买首饰胭脂。

接下来,街上出现这样一番场景,一名女子四处闲逛,身后的两名男子满怀物品艰难地跟上。

街边有不少女子投来艳羡的目光,毕竟谁家夫君能这么耐心地陪自家娘子逛街。

随后江晚岑又将一盒胭脂搁到顾柏舟怀中,跑到另一个店铺里。

顾柏舟抱着一堆物品咬牙切齿:“她买这么多胭脂水粉,是要用到猴年马月?!硕风,传令下去提前除掉她!”

硕风低头看怀中的物件,叹气:“主子,是您主动请缨。您不知,这女子逛街可不止买自己需要的物事。父母的、密友的、送人情的、好看的,她们统统都要买。哪管用不用得上啊,中意了先买再说!”

有倾,江晚岑看到顾柏舟与硕风一人抱一大堆物件,有些惭愧:“是不是有些重?”

硕风耐不住性子:“郡主,不是属下多嘴,您这委实也太——”

“不重的,岑儿你喜欢便好。”顾柏舟脸上淌汗,笑容却是舒心的。

江晚岑掏出手帕递给他,“擦擦。”

顾柏舟撇下嘴:“岑儿,我腾不出手。”

见状,江晚岑上前,拿起帕子替他拭汗。

顾柏舟笑得乖巧,弯弯的眼尾溢欣悦:“岑儿,在宫宴上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

他的气息炙热,唇就快贴上她的面颊,气氛有些暧昧。

她连忙退开,道:“走吧,去歇会儿。”

硕风眼睁睁地看着主子走远,面上终归流露出惊慌的神色。

主子他怎么了?他这也不像是装的啊!

顾柏舟打理的长宁侯府名义下的铺子离垂柳街不远,江晚岑令顾柏舟两人将手中的胭脂水粉首饰等物放在铺子里,又差丁香吩咐人将这些物件取回长宁侯府。

她在铺子后院里寻了个阴凉处搬把藤椅躺下,道:“大家都去歇会儿,晚上再去看灯彩。”

顾柏舟同样搬个藤椅在她身边躺下,“不先回侯府与阿娘一起?”

“我早与阿娘说好,晚些在垂柳街旁的那条临河街道会面。”

两人相对无言,江晚岑迷迷蒙蒙地被睡意侵扰。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她被一阵急促的鞭炮声惊醒,身旁空无一人,而雷鸣般的声音持续不断。

朝声源处走去,一直来到前院。远处,顾柏舟眼睛亮晶晶的,眼里像有缤纷烟花散开。

他快步走来,牵起她的手,将她领到店铺的正门台阶前。

江晚岑抬头望去,大红喜字、喜联于门口,鞭炮声齐鸣,其他伙计在接贺联、赏乞儿、挂匾额。

晋朝店铺开张,不闹不发,不红不祥。

热闹声中,江晚岑压根听不明晰周围的人声,她凑近顾柏舟,张着嗓子喊:“开张大吉。”

顾柏舟微怔,一句一句地诱哄,复而笑开。

江晚岑听不清他的声音,只依稀从他的口型分辨出:“岑儿,你的铺子开了。”

他牵起她的手放在裹住匾额的红绸布上,示意她拉下。

红绸布落下的那一刻,她看到匾额上的几个烫金大字:岑记。

她终于明白顾柏舟话中的意思。有一瞬间,她感觉心底某个角落滋生出难言的情愫,暖阳般融化冰封多年的寒冰。

等到鞭炮声戛然而止,顾柏舟解释道:“本来铺子名为江果记,可我觉得不够独特。现在这名岑儿可满意?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端午礼物。”

她眼神飘忽,左右环视:“你这取名也太随意了,那这铺子赚的钱归谁?”

顾柏舟宠溺道:“钱都是你的,铺子里卖的果子也是你的。”

江晚岑一时语塞,这些年来除了她的家人外还没有人把她永远放在第一位:“哦,我们到时去武学馆,你确定它真的能赚钱?”

女子忽然抬首问,模样呆呆的,头顶还有一丝碎发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动。

顾柏舟抚上她的软发,压住那丝碎发轻揉,“能赚就赚,不能赚也能成为岑儿你的零嘴小仓库。”

硕风看得津津有味,全身起鸡皮疙瘩。赚钱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子要将这几个铺子布满人,作为联络处。

“你那是什么表情?”丁香问。

被抓包的硕风尴尬笑笑:“没什么,最近肠胃不畅。”

丁香瞬间与他拉开好长一大道距离。

猛然,街上传来沉静的声音:“抱歉叨扰,只是贵店的鞭炮惊到我的马。”

作者有话要说:硕风:晚舟CP与一周CP的抉择。每天在主子身边都有素材可以用,我好开心!我要看看主子什么时候被郡主吊打!(打工人的心声嗷嗷嗷w(??Д??)w)

丁香:嘶!这话本哪个脑残写出来的?!

舟舟子:要不去找那个话本的作者咨询咨询,看看怎么追到娘子?

司徒礼: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o(╥﹏╥)o

一颗小豌豆:危!得把这个烫手山芋丢走!

董忆溪:o(*////▽////*)q朋友们,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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