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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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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五岁大的小孩请了一天幼儿园的假,坐在楼下洗衣服。

虽然是他自己的衣服,沾水之后却厚重得提不起来。

路辰坐在小板凳上,两只脚踩在地上蹭得满是灰尘,也不嫌脏,泡沫水沾在手上洗脚丫,洗着洗着便玩起来。

洗干净后踩进大盆里,搓衣板横在盆中央,肉乎乎的小短腿翘上去,泡沫放在掌心,平摊着举到嘴边吹泡泡,一个人自娱自乐半天,乐得咯咯笑。

正值傍晚,夕阳穿过老巷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在地上投下大大小小铜钱般的斑驳树影。

刚好一束光穿过他手中的泡泡,折射出异彩纷呈的七彩虹霞,好看极了。

路辰一时看呆了,盯着泡泡发怔,突然一个身影晃过,像童话书里的麋鹿,一下闯进他的泡泡里,路辰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过去。

是顾北扉,穿着当地小学校的校服,那年他三年级,不过九岁,个子就已经很高了,大概有一米五多。

路辰望着顾北扉一步步走近,不自觉地跟着他慢慢仰脖子,手里握着小泡泡,脚丫子也没沾地,就这样翘在空中,不断地往上,往上......

顾北扉走到他跟前,拧钥匙开门,只听“嘭”的一声,转身看见小娃娃两只脚竖在空中,脑袋栽进泥里,一屁股把盆坐裂了,泡沫水和小衣服倾泻而出,流了一整条大马路。

“路辰!娘的小杂种!!!” 姨妈从上面开窗对他嘶吼。

路辰坐在泥窝里哇哇大哭,姨妈喊得越响,他哭得越响。

顾北扉站在原处愣愣地看着他,直到姨妈从楼上下来,一只手握住路辰的脚脖子,把人倒着拎起来,上楼去了。

小孩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哈喇子流到眼睛里。

顾北扉:“......”

诸如此类的事情那段时间经常发生,顾北扉只知道他家楼上住着一个女人,女人带着一个小男孩。

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们,女人永远在揍小孩,小孩永远在哭。

一边哭还要一边反抗,导致经常摔倒,绊腿,或者脑袋栽进泥里,却永远不服气,瞪着大眼睛,鼓着腮帮,哼哧哼哧的。

偶尔单独碰到他时,小孩会怔怔地盯着他看,他的目光太过纯粹,像是好奇,像是憧憬,总之没什么恶意,只是单纯地盯着他看。

路辰上小学的第一年,姨妈只带他去了一次,那以后都是他自己来回。

他将大几号的校服裤腿卷起来,每天耷拉着袖子去上学。

他们住的地方在桃源镇边缘,路辰腿短,要走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一开始不记路,就跟和他穿着一样校服的人走。

比如顾北扉。

大概摸清楚他的上学时间后,路辰总能卡得刚刚好下楼,在路边看到顾北扉的身影,就跟着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顾北扉走得快,小短腿就加快频率跟上,顾北扉走得慢,小短腿就慢悠悠地散步,顾北扉在路边买早餐,小短腿就蹲下来撸一撸路边的小野猫。

他们看似陌生人,一个单薄的影子在前面,路辰就能安心地跟着走下去。

从短袖裤衩跟到棉服帽子。

第一次和顾北扉有交集,源于路辰成为少先队员的第一天,红领巾丢了。

路走到一半,突然发现领口好像少了什么,他大惊失色地回过头往家跑,一路扯着嗓子大喊:“姨妈!!!”

结果又在楼下遭受“公开处刑”。

姨妈将红碎花秋裤撕成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路辰死活不愿意带,站在楼下嚎啕大哭。

哭得太过尽兴,没有注意到顾北扉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只记得一个眨眼,那人就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

他不是去上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专门回来看他笑话的?

哭声戛然而止,路辰气得哼哧哼哧的,却强憋着不吭声,姨妈以为他又耍小性子,干脆懒得理他,秋裤往他脸上一糊,转身上楼了。

视野被挡住的路辰两只小胳膊支棱着对着空气扒拉两下,退了两步才把秋裤从脸上扯下来,扯下来的一瞬间对上顾北扉带笑的眸子。

他就这样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然后淡漠地转过脸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却被路辰尽收眼底。

果然是回来看他笑话的!

虽然顾北扉从前也笑过他,多半是因为小娃娃总是语出惊人,或者姿势太过搞笑,但从来没被他逮着,这样直白的还是第一次。

他知道路辰每天跟着自己上学,故意放慢步子等他,今天小娃娃不知怎的,一脸惶恐地拔腿往家跑,他犹豫再三才追过来,原来是没戴红领巾。

那天路辰坐在教室里走神,沿着“红领巾”断裂处将红布条撕成一缕一缕,反复品味着顾北扉那一刹的笑容。

是在嘲笑他吧?特意跟回来看他笑话?太过分了!

这能忍?

他是谁?他可是小霸王。

为解一笑之仇,小霸王当晚集结幼儿园的小弟们去顾北扉家找茬。

说来搞笑,他们算是上下楼层的邻居关系,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认识快两年了没有说过一句话,真正说话的这天,居然拿着武器针锋相对。

从相识起,就是一个激烈的开端。

红秋裤绑在脑门上,剩下的撕成条一圈一圈慢条斯理地往拳头上缠,路辰低头推了一下鼻梁上校门口五毛钱买的小墨镜,耳朵上别一根烟。

七岁大的小孩大爷姿势往后一躺,倒在顾北扉家带靠背的小板凳上,二郎腿一翘,用毕生最凶的表情看着顾北扉。

身后站着四个小弟,墨镜戴得像模像样,嘴角叼着根狗尾巴草,站在路辰身后昂首挺胸。

嚣张跋扈,帅气得一批,就是五个人挑不出一个比顾北扉高的。

“干什么?”顾北扉孑然一身,静站着看他,面色平静,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干什么,他也不知道干什么,就是想过来找茬,就是看他不顺眼!

墨镜下滑挂在鼻尖上,路辰环顾四周,大肆打量着这个他觊觎了大半年想跟进来又不敢进的地方......

一览无遗。

除了长年累月遭受油烟洗礼的墙面又臭又脏外,几平米大的屋子一角堆着一张四方木桌,旁边是一个灶台和一个锅,简易餐具堆在一旁。

而与它对角线的另一个角,居然是一张床,极其简陋,甚至连被子都没有,此外再多的,就只有路辰屁股下面的小板凳了。

这令他们大为震撼。

“路哥......这位大哥哥好像很没有钱的样子。”身后小弟在小声提醒。

“闭嘴,难道我看不出来吗?”路辰也极为尴尬,他从未来过顾北扉的家,哪知道他这么穷。

小孩脸上的窘迫有点挂不住,却固执地死盯着顾北扉看。

顾北扉转身走到灶台前,把中午吃剩的一个饼拿给他。

路辰一愣,随即一掌将饼掀翻在地,“干什么?打发要饭的?”

“路哥......给个饼也是好的。”小弟再次提醒。

“闭嘴!”小娃娃张扬跋扈,转身吼了一声,转过来瞪着顾北扉。

顾北扉蹲下来捡饼,拍掉上面的脏泥用塑料袋装好,起身走到路辰身旁。

四个小弟同时后退一步,只有路辰腰杆挺得笔直,抬起头直视顾北扉,在这个年纪,除了姨妈,他谁也不怕。

顾北扉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总之见识过这小孩的难缠程度,他插着裤兜思索,要不要提着小孩的后脖颈直接上楼扔给那女人。

几秒钟的对峙说长不长,小孩虽然硬气极了,下巴仰得上天,顾北扉却发现他贴着裤缝的手在隐隐发抖。

到底还是个小孩,瞎逞强。

那天顾北扉给了路辰二十块钱,这对一年级的他们来说,简直是笔不敢想的巨款,弟兄几个先去小卖部疯狂购物,胡吃海喝了一顿。

路辰没想到顾北扉会给他钱,那时他太小,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顾北扉妥协了,他就觉得顾北扉怕他,而他小霸王的名号不是吹的。

一切坚强的高筑堡垒总能被一个女人轻易推倒,那就是姨妈。

晚上洗脸睡觉时,兜里没花完的钱被姨妈翻出来,有十来块,当路辰看到姨妈握着那钱出神时,他就知道他完了。

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姨妈,青黑色的下眼睑,凌乱的黑发中掺着白发铺在额头上,表情里满是不可置信,“你哪里来的钱?”

姨妈一字一句地质问他,路辰失了神,呆呆地望着她,只觉得喉咙被遏住了,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女人瞪着他,路辰能看见她眼底的红血丝,连眼角的皱纹都是那么恐怖。

“我问你哪里来的钱!!!”

突然提高十倍的音量直接震落了路辰眼睛里刚蓄的泪水,“不是......”

他委屈地瘪着嘴巴,眼泪啪啪地落。

姨妈一把抓过角落里的鸡毛掸子,招呼着往他腿上抽,“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学,我上辈子欠你的!这才多大?学会偷我钱了是吗?!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小杂种!!!”

“不是,我没有......我没偷......”

“再说你没偷?那你说这钱哪来的?!”

经过这晚路辰知道了,姨妈从前多少有点虚张声势了,每次说要打死他都没下过狠手,真正挨顿狠的,才知道究竟有多恐怖。

竹棍抽在腿上,从发红发热到发青发紫,这还不够,非要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才行。

十几块钱在大人手里少了看不出来,姨妈认定自己没给过他钱,一定是他偷的,而且这次被她发现了,不发现的时候还不知道偷过多少。

“我打死你个小白眼狼!!!”

十几平米的客厅里,一盏昏黄的灯吊在正中,被一根简陋的绳子拴住,隐隐照射出水泥地上一条蜿蜒斑驳的血路。

路辰双肘撑着地面往后爬,手肘磨破都全然不顾,他拼命地用脚后跟蹬踩地面,好让自己离那个女人远一点。

直到后背抵住角落里的墙面,他整个人窝成一团,脑袋缩进膝盖里,抱着满身血淋淋,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嘴唇却依然颤栗着开合,小声地说:“我...从来...没有...偷过...你的钱......”

“你还说!!!”姨妈气急举棍,可能觉得自己今天下手重了一点,没再落下去,可是还没解气。

养他干什么呢?

不如直接扔了吧,又不关她的事,她也不是他的监护人。

路辰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声音尖锐几乎是嗓子无法承受的上限,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姨妈提起来,走向门口,像扔垃圾一样,打开门,扔出去。

时间被放慢了几十倍,五感无限放大,以至于当时的每一帧——姨妈提起他时加重的呼吸声,走路时凉拖鞋压在地面上的咯吱咯吱声,包括他自己狰狞恐惧的面孔,姨妈的狠厉与决绝,都在他未来几十年的噩梦里,无限循环。

他以第三人称角度,像看恐怖片一样,反反复复地将这个片段观摩了成千上万遍。

冰冷的铁门将他与室内隔绝,最后一丝暗光在路辰的世界里熄灭。

他可能就要死了。

他的生命即将陨落,在他假装嚣张却弱小得一塌糊涂的第七年。

小拳头抬起来一下一下地打在铁门上,他歇斯底里,却无济于事,只是不甘心,用最后的力气去伪装骨子里的坚强。

“我错了姨妈,我错了,你别生我气,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我错了呜呜哇哇......对不起,是我偷你的钱,是我偷的,我承认,你别不要我呜呜呜......”

“妈妈......”

“我求求你,别不要我......”

“我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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