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回去用功了一整夜，连晚膳也没有吃，还是熬到了快四更天才堪堪写完了厚厚一沓子条程。她是女官，没有给皇上写奏折的能力，将条程封在信封里，又托了可靠的栗果儿转交给乾清宫的顾问行公公，才精神一松，一头栽在枕席之前睡死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是繁星满天。栗果儿一脸忧心忡忡地拖着腮帮子在床边看着自己，见幼清醒了，连忙道：“芳婉总算是醒了。要是在拖下去，奴婢都要去请慈宁宫的姑姑们拿牌子请太医了！”

“哪里有那么可怕，我只不过是太困了，睡一觉就一点儿事情也没有了～”

“一睡睡一天，一忙忙一夜，多吓人呀！”栗果儿皱褶眉头，半是劝解，半是恐吓：“芳婉可不能不把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从前奴婢还在针线房的时候，就有一位姑姑，为了给主子们敢制衣裳，不眠不休的忙了整整三四天没休息。结果好不容易，衣服做好了，人却刚站起来就倒下，太医来了直说无力回天，那才可怕呢！”

幼清有些心虚地底下了头，她上一辈子的死法，也和这位不幸的绣娘差不多。只不过她是在连续三十一天007的高负荷工作之后心源性猝死，英年早逝。来到清朝开启新人生的时候，虽然利用两个愿望再次强化了身体的健康，但是这副还没成人的小身板，也禁不起过分的消耗。

栗果儿说的不错，如果再活一次，还给自己弄得年纪轻轻就猝死陨命，那也太亏了一点儿。但是躺平是不可能躺平的，工作时那种上头的感觉，为了一个项目一个目标拼尽全力的舒爽，实在是让人食髓知味。

栗果儿看见幼清踏拉着绣花鞋走到书桌面前，刷刷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栗果儿不识字，除了能看出来这墨很黑，半点不明白什么意思，“芳婉，你这写得字条是什么呀？”

“关于做可持续卷王的计划书”

栗果儿晃晃脑袋，完颜芳婉就算说了，她好像也听不明白，“主子，奴婢还是不懂。”

“意思是，从今以后你要监督我每天晚上二更之前必须睡觉，在工作之外还得出去走动半个时辰，这样我才能长长久久地为朝廷和皇上效力一直到……八十……以现在的条件可能有点困难，那就……七十岁！

如果我不能遵守规定，每破坏一次，我的八十两月例银子就要分你一两。”

栗果儿连连摆手，“奴婢怎么能要主子的月例银子呢？这可不合规矩！”

幼清却握着她的手，仗着自己的年纪小，发动可爱攻势，“栗果儿姐姐，你就答应我吧。要是我自己肯定忍不住又点灯熬油的，你也不想看到我熬坏了身体，对不对？”

栗果儿终究节节败退，勉为其难与小芳婉击掌为盟：

“君子协定！”

“君子协定……”

在严格遵守与栗果儿的君子协定的条件下，虽然每天工作的时间变少了。但是养精蓄锐之下，工作的效率却明显提高，幼清一边继续翻译着手头的几何原本，一边等待着乾清宫那边康熙的最终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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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建立火炮研究实验室的规划纲要（第一版）》

康熙低头看着手里完颜幼清送上来的厚厚一沓纸张，心中暗道：这小姑娘果然是读了许多西洋书籍，脑子里稀奇古怪的点子很多。光是这份计划的题目就闻所未闻，而这所谓的“实验室”一词好像在之前奉上来的西洋书籍里也有提及。

而写一篇纲要本身，虽然不比大臣们的奏折，谈不上任何文采，只是干巴巴的平铺直叙。但是关于怎么建立完颜幼清所说的“实验室”则是一目了然，从“材料翻译房”，“数理计算室”到“实地项目组”和“安全保障队”职责清晰，各司其职。这对于一个从来不曾管理过什么人，承办过什么大的庆典的小姑娘来说，实在是属于天赋异禀的范畴。

而其中各部门对于人才需求的细则也是细致精准到了让康熙这样的帝王都觉得惊讶的程度。但同时，关于人员的来源又极其宽松，不但不要求是朝廷的官员或者举子秀才，甚至特别注明关于擅长算数和配比的人才，尽可以去商贾或是丹师道士里边寻找。人才的选拔范围里，甚至连内宫最低贱的太监和宫女都囊括其中。而完颜幼清给出的理由也十分充足，比起养尊处优的官员，或是清高目无下尘的读书人，太监宫女们不但吃苦耐劳，而且细致入微，甚至在管理上也要方便的多。

康熙自认为是个唯才是举的帝王，无论是满人还是汉人，是八旗贵族还是贫寒书生，只要有才干，自己都能施与官职。但是看了幼清这一篇规划，才发觉在物尽其用之上，这个小姑娘甚至比自己做的还好。官员爱权，书生好名，而这些庞大的商贾、道士甚至是奴仆群体，只要朝廷的一个小小的低阶闲职，甚至只是放过他们自有之身再给予一点儿钱财，就足以让他们为了朝廷尽心竭力了。

康熙当即在心底赞同了完颜幼清这份规划之中的大部分条目，一面传了工部的官员悄悄地去找精湛的匠人或是民间擅长算数的商人丹师，一边让顾问行负责在宫廷之中筛选能写会算的太监宫女。并在紫禁城最西边拨了一间小院供“实验室”使用，由南怀仁担任外务组长，而完颜幼清则被认命为“内宫组长”。

因为实验室设在内宫，提拔的人又是一个洋人，一个小女孩，大多官员只以为皇帝也要效仿前朝那些皇帝推演天象追寻长生不老之术，或是设立了赏玩西洋奇景的新部门，并不以为意。康熙朝的第一间实验室就在这样格外平静的氛围中，悄无声息地设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