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瞧见坐在石阶上歇息的小娘子微张着小嘴,气喘吁吁,知道她是累极了,玉沉渊走近俯身问她。
“可是累了?”
她红着脸点点头。
玉沉渊替她捋了下额前的碎发,好言商量。
“那今日我们便先回去,待过些日子再出来,可好?”
只见叶清眠抿着唇有些犹豫,纤细的眉头蹙了会儿,才展开,跟他说了个“好”。
走了没几步,叶清眠觉得愈发不舒服,小腹处坠痛难忍,只好拽了拽拉着她的人。
“你、你走慢些,我有些难受。”
“怎么了?”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玉沉渊当即停住脚下脱口而出,转过头上下打量着她,心中猜测她是否因走路太多磨疼了脚,视线却被她拢在腹部的手所牵制。
还没问出口,便听得她说:“我肚子有些疼。”
玉沉渊眼眸一缩,怎会如此,他们一路上只在那家糖水铺吃了东西,他全然无事,她怎会身体不适。
因着叶清眠近来的身体状况,玉沉渊来不及深究便乱了方寸,随即打横抱起她。
“我带你去医馆。”
“等等!”
衣襟被她急切捉住,玉沉渊疑惑地低头看去,只见她面色潮红,十分难为情地咬了下唇瓣,才轻声开口。
“……我、我是来癸水了…”
……脑中一滞,玉沉渊猝不及防,暗自收回了跨出的一大步,抱着她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眼底黑沉沉的,再开口已是哑声。
“我们回家。”
叶清眠点头如捣蒜,乖乖缩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回了府,玉沉渊立在房中等叶清眠换衣。
过了半晌,净室门才缓缓推开,玉沉渊的视线投了过去。
她已然洗净了面容,着了一身青色素衣,葱白般的手仍旧攥着腹部的衣衫,脸上全无血色。
见她脚下不稳,玉沉渊快速取了件斗篷走近,将她裹住抱回榻上。
“可是很疼?”
她精致的五官就快要拧在一起了,玉沉渊虽不甚了解此事,却也记得医师说过她体寒,平素穿的都会比旁人多些,还免不了手脚发凉。
叶清眠闭着眼靠在他身上,艰难地从鼻间“嗯”了一声,腹中绞痛得无半点力气。
玉沉渊接过丫鬟递来的手炉给她暖身,再给她掖了掖被角,抱着她坐了好一会儿。
身上冷得厉害,叶清眠意识有些涣散,裹着被子往玉沉渊怀里钻了钻,他身上暖暖的,热热的,比暖炉还要温暖。
只消睡着了便不会疼了……
垂眸看着窝在怀里逐渐睡着的叶清眠,她的面色依旧苍白如纸,便伸手抚了抚她微皱的眉头。
觉得她还是很难受,她睡得并不安稳,不时还疼得哼出声来。
想着便抬眼问了下榻边,正在往暖炉中灌热水的小梨。
“女子这段时日若是腹痛,可有办法缓解一二?”
小梨低着头如实回答。
“奴婢方才已经给姑娘炖上了暖身的汤药,待好了,便喂给姑娘吃,还有,奴婢能将手晤热了,给姑娘揉揉痛处,也能让她好受些。”
过了片刻,玉沉渊才开口吩咐。
“你下去吧。”
房中没了外人,愈发静谧,不论是叶清眠细微不稳的呼吸声,还是玉沉渊压抑粗重的的喘息都分外清楚。
他缓缓阖上眼,鼻尖萦绕着她的发香,一脸平静的外表下藏着汹涌浪潮,这段时日,他当真是将克制忍耐做到了极限。
因着那毒药的缘由,叶清眠终日缠绵厮磨,浑然不觉已勾得他烈火焚身,可他能有什么办法,看着她那张无辜惹人怜桃花面,他也不能当真做些什么。
待平缓了心绪,玉沉渊才抬手滑进锦被,轻轻搭在她小腹上,隔着衣衫依旧是温软的触感,他的呼吸又乱了。
他控制着力道,给她缓缓揉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眉头悄悄舒展了。
叶清眠醒来是在半夜,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见到了熟悉的脸庞,她枕着玉沉渊的腿,他则是闭着眼,像是在睡觉。
感觉到腹部的温热,她浅浅地伸手探了探,是一只温暖的大掌。
知道他陪了自己很久,心中暖洋洋的,她抿着稍恢复了些血色的唇瓣,静静看着眼前俊逸的人。
见他头发都乱了,有几缕散漫地搭在胸前,有些说不上来的好看,叶清眠仔细回忆了一番,平素他都收拾得端庄得体,一丝不苟。
心中忽然冒出个念头,想仔细瞧瞧,便轻手轻脚地撑起身子,凑近他仔细端详。
虽说脑海中并没有见过太多人的印象,可她就是觉得,玉沉渊长得很英俊,她这些时日看了不少鹏九带给她解闷儿的戏本子,不论是里头形容的颜如冠玉、貌比潘安的翩翩公子,还是英姿勃发、高大威猛的将军,似乎都没他好看。
况且那册子上的人又怎能与他相比呢,他温雅柔和,待她又是极好极好的。
叶清眠仔细观摩了一番他的俊脸,看得心满意足了才收回视线,转而去帮他理顺那几缕乱了的青丝。
她小心翼翼的捏着把它们顺到背后,还时不时看看玉沉渊有没有被吵醒的苗头。
胸口处一下下被叶清眠的指尖蹭过,像是在他身上点了一簇又一簇小火苗,玉沉渊早就在她醒来那一刻便也醒了。
察觉到她窸窸窣窣的动作,便没睁眼,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叶清眠理顺了他的头发,又注意到了他凌乱的衣衫,似乎是因为她才乱的,便朝他的襟口伸出手去。
指尖刚刚碰到,整只手便被捉住了,叶清眠惊得肩头一耸,对上了一双蕴满墨色的黑眸。
“你、你醒啦!”
明明上一刻他还闭着眼呢,叶清眠吞了吞口水,被他吓得有点突兀。
手臂一揽,玉沉渊就着被子抱她,见她面色有些好转,才问道。
“肚子可还疼?”
叶清眠摇摇头说不疼,她此刻浑身都暖暖的,已然不难受了。
最后,玉沉渊还是盯着她,将一直温在炉子中的药喝了一碗才作罢。
—
这日,府中来了位不速之客。
来人按住了欲要通报的小厮,直接命令引她去见玉沉渊,还是潜在内院暗处的岗哨看见了才急忙去正房通报。
玉沉渊一听,脸色微凝,旋即放下书卷,转头拍了拍正趴在案角小憩的叶清眠。
“…嗯…”
唇边溢出不悦地哼声,她此时睡得正香,无法,玉沉渊往窗外瞧了眼行至游廊的人,蹙了蹙眉,将叶清眠抱进内室安睡,吩咐小梨看好她。
随后他又故意在内室呆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缓缓绕去正厅。
圈椅上已经坐了个人,珠玉环伺,丰艳华贵,与四下古朴雅致的布局格格不入。
甫一见人出来,圈椅上的人便眼眸一亮,刚要起身顿觉有失身份,又暗自扶了扶钗环坐了回去。
玉沉渊没再往前,隔着好一段距离作揖。
“微臣见过九公主。”
座上的人这才扬了扬下巴,掩藏不嘴角的笑意。
“早就跟渊哥哥说过,你不必跟我这般客气的。”
玉沉渊垂眸不语。
见他仍是一幅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样,宴瑶裳有些不悦地嘟唇,自他们第一次见面到如今,都有五六年了,她还从未见玉沉渊对她笑过呢。
真是浪费了一副上好的皮囊。
虽是这般想的,可宴瑶裳看他的眼神依旧炙热,秀眉一挑,她暗自扯唇,哼,这人迟早会是她的囊中之物,待他以后入了公主府,慢慢调|教便是。
心情爽快了不少,宴瑶裳手指一挥,身后的丫鬟便呈上了一只锦盒。
她双手捧过,迈着步子走到玉沉渊近侧打开,媚眼含羞。
“渊哥哥,这是我亲自挑选料子,托宫里的织锦姑姑给你做的白玉蹀躞带,我半年前就命人开始做了,今日方才拿到,便想着即刻拿来给你。”
玉沉渊瞥了眼那玉带,语气波澜不惊。
“公主抬举微臣了,微臣刚入朝不久,怎可逾制用如此珍贵的玉带,公主一番心意还是献给天家诸位贵人为好。”
“这有什么关系,”
宴瑶裳指着正中一块图案凑近给他看,扬言道,
“这玉带上头有我公主府的私印,我看谁敢乱嚼舌根,再说了,你平日里用也不妨事的。”
见她靠了过来,玉沉渊又往后退了两步。
“承蒙公主抬爱,恕微臣不能收,您的府中私印何其贵重,切莫浪费在微臣一个外人身上。”
“给你怎算浪费,况且本公主的东西我想给谁便给谁。”
傲娇的小公主扬着下巴哼了一声。
可玉沉渊依然垂着眼,默不作声,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心头顿时来了火,他怎的老是拒她!
宴瑶裳不满他的举动,捏着锦盒的手不断发力,粉嫩的指甲都掐的泛白。
她堂堂公主,就连父皇都对她千依百顺,她都明里暗里地给玉沉渊诉过多少次衷肠了,他却还是不领情!
从小到大哪个人不是捧着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宴瑶裳负气地将锦盒拍在桌上,伸手攥住玉沉渊的衣袖,忿忿道。
“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退回来的道理,你要与不要都得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