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湘处于一片黑暗中。

几乎没有半点光亮，他很耐心地等待着，但这种黑暗，也让他联想起了宇宙旅行时的休眠。

他的年纪比地球人最年长的都要大，但他的绝大部分时光都是在休眠舱中度过的。他的种族和人类并不一样，不拥有人类的大脑结构，与人类拥有截然不同的记忆储存方式。

斯答种会不断地使用被寄生者的大脑储存不重要的记忆。伴随着更换宿主，属于上一段寄生的众多记忆很快会被淡化，宿主所拥有的的技能多半丧失，最后只剩下些许旧日的虚影。

而那些少数记忆深刻的叙事性回忆，也多半没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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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仓也救不了他们。”

“虽说是……但也是……政府会负全责的。请谅解，联盟赔偿金可以覆盖他们的疗养费用，他们的余生都可以在联盟的疗养院中度过。”

“至于那个未成年的，送去教育吧，它还在法定培育年龄之内。”

“还教的回来吗？”

“再躺两个月吧。这小崽子除了把自己搞进治疗仓，还能做些什么！”

“你回来是办什么事？法官大人，他能办什么事，只会是违法的事，它违法了！”

……

庄严的法庭，背景是离去的法官，散去的奇形怪状的法务工作者。

一个没有脸的身影站在它面前，非常愧疚：

“我不知道你的流放刑已经撤销了，对不起。”

“母体大人，我走了……”

“你在疗养院我很放心，中心星系不适合我。”

“谢谢十几年来的保护。他们教育的是更文明的、更先进的，但我不会，我不属于，绝不服从于他们。”

从休眠中脱离，狭小的机械空间，它看到休眠后不久，但距离它所在位置已经是十几年的路程（约等于地球上的六光月）前收到的一条讯息：

“不会再触发警报。回来吧。你的’武器’不适合在联盟之外使用。不是在中心，你就没命了。”

没有署名。

不知名行星，原始森林中，一群勉强够上高级智慧门槛的生物围着他，举着火把。

“异端！异端！怪物！”

“你为什么来我们的土地？”

它为自己辩解道，它不会挑起战争，哪怕它尊重战争。

“是为了挑起战争吗？是为了传教吗？是为了做头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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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耐心的等待到了卫兵的到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出手了，片刻之后，两名走进房间的海军还未来得及开灯，便被他攻击颈部。

其中一名被他的手刀打中，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另一名更为训练有素，用步.枪挡住了他的手。电光火石之间，湘顺势用力将军人推到在地，步.枪也被湘抢走。

湘伸出手，将门拉上。屋内重新恢复一片黑暗。

脸上带着眼罩，熟悉的身影，腰上佩刀，和他相仿的身高。

是斋藤苍。

斋藤苍不应当是军官吗？怎么会在船上巡逻？是因为经历的原因被排挤了？

他在黑暗中警惕着，在被大力推倒后，斋藤苍滚动了两下，翻身而起，之后一直躬身保持安静。可能还不确定是同僚的又一次玩笑，抑或是真的敌袭。湘却能够清晰地捕捉到他的呼吸声，找到他的位置，把握对方的一举一动。

地球文明中并没有高级智慧的寄生生物，进化的路径之中，人类并没有遇到过天敌。

这一开始就不公平。

湘更为难受。

再次出手。

斋藤苍似乎察觉了什么，刀向身后刺来，湘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用对方的步.枪狠狠抡向斋藤苍的后颈。

湘盯着躺在地上，陷入昏迷的两人。

他拿走了斋藤苍的刀。

湘很清楚，自己今夜要做什么，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介入一场战争……

他已经选择了立场。

他没有组织能力控制几十人不暴动，手铐会被破坏，迷药也不保险，在剧烈的疼痛或刺激下，人仍然会苏醒。

所以他该做的只有一项。

湘想，简单、枯燥、只会消除其他生物的意义和未来的全部可能性，一种利用不平等优势的，无耻的行为。

又在一片黑暗之中，湘将这间船舱的窗户打破，伴随着清脆的声音。两道黑影接连被抛出窗子。

被抛入雨中。

“什么人！”

哒哒哒哒哒哒哒……

由于第一件“物件”引发的警觉。

一阵乱射扫向在空中被抛出去的“物件”。

第二件“物件”被打出鲜红的血花，入水的声音在大雨滂沱之下难以捕捉，紧随第一件“物件”其后掉到了附近的海水里。

像是一种仪式性的东西。

83、

野田敏明穿着雨衣，摸了一把甲板上的深色痕迹，凑到鼻前。

是熟悉的气味。

“是血，派搜救生艇去打捞尸体。”

当野田敏明和几名军官闯入那间船舱时，舱中留下了一封信（日语写的，有语法错误），和一只黑色的对讲机。

「

我是飞碟。

我的行动与中华民国和大日本帝国之间的战争并无直接干系，与轴心国和同盟国之间的战争状态也干系不大，如果日后有人宣称这是一次政府间的军事行动，我并不会支持这种宣称。

如果你们之中有不属于战斗单位的“平民”，建议让他们乘坐救生艇离开，或者至少在左胳膊上绑一条白色布条。

我会接管这艘船。

如果有谈判或投降的意向，这间房间中有十二张纸片，对应船上九名军官和其余士兵，按照顺序可以获得密码启动对讲机。

我无意于侵略，也无意于劫掠，更不是耀武扬威。造成的仇恨我一力承担。这艘船的费用和各位的抚恤金我会打到日本军部的账上。在行动期间，我不会使用国际红十字会公约所反对的手段达成我的目的。不用试图联络外界，你们的电报装置已经被我破坏。

船上是我的主场。」

野田敏明又看了一遍信的最后一段。

野田敏明当然不会把这封信里的话当真，只是反讽罢了，讽刺东亚战场日军的“野蛮”。

但即使是假的，这种大言不惭的嘲讽，这种强者的姿态，让野田敏明都有些错觉，混上船的到底是多少人？附近是否有潜水艇埋伏他们？难道有精锐雇佣兵为他办事？难道“飞碟”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队员？

只有电报装置和声呐装置被破坏，是他们半个小时前发现的事实。

一名令人厌烦的海军军官首先抢走了对讲机，随后吩咐士兵在房间中寻找纸片。

“长官！长官们，舰长室着火了！”

“敌人停船了！敌人炸了舰长室，得修理之后才能继续航行！”

“武器间被人闯了进去，炮弹有许多被破坏了，备用步.枪上被人撒了胶水样的东西，不能装卸弹夹。”

野田敏明打开手电筒，观察地上的水迹。可惜的是，由于进来太多的人，水迹已经一团混乱。但这是一个雨夜，对方除非是一开始就混上船的，或者有条件在船上更换衣服，不然他的行动一定会带着水渍。

“点名！确认是否有不认识的人混入了士兵和军官之中！”

十二张纸片很快被全部找到。

对讲机被解锁，一名日本军官立刻用中文道：“你最好现在就出来！不然……”

“你们投降吗？”对讲机另一边传来日语。

野田敏明抢过对讲机，道：“每过两分钟，你不现身，我就杀一名中国俘虏。底舱有五十八名中国人，我不知道有没有已经病死的，但如果没有，你可以撑两个小时。”

对讲机另一边道：“是野田先生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野田。

“我不是中国人，日军杀害俘虏不是第一回了。”

换言之，关我啥事？！

这次众军官听得清楚了些，对方的日语不算流利。或许是暗示造成的，他们越听越觉得不是中国口音。

伴随着两声枪声，通信中断了。

通信一断，野田敏明立刻叫了两名卫兵，随他去抓人。

84、

方别持着李岸的枪，一路奔到第二层船舱。枪口还有些许新鲜的火药味儿。

李岸给了他三个弹夹，现在方别还剩十九枚子弹。李岸说，刀片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提议方别直接在不紧要的地方开一枪，但当方别不怀好意地将枪口对准他时，李岸的脸色阴沉且懊悔，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方别。李岸一面清楚的知道没有这一枪瞒不过日本人，但在面对主动交出去的枪对准他，却又不能躲，在面对枪口的那一刻，即使李岸的眼中没有恳求或者求饶，但至少明明白白地不相信方别能说话算数，只能死撑。

一路上，方别开枪射杀了一名迎面遭遇的卫兵。可惜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步.枪又重，方别只能立刻通过。

如果这十九枚子弹都用光了，下一步怎么办，方别还没想好。

底舱并不能通过楼梯下去，它是类似于地窖的结构，通过一只天窗结构的铁门和第二层船舱链接，只能通过踏板梯子上下。

方别上日本海军军船的经历屈指可数，更不用说随意走动。当他闯入第二层船舱和底舱相连的那个厅时，厅内有三名看守的士兵，或者水手，他们应是得到了什么命令，大叫了一声“口令”，几秒之后就立刻开枪。

方别躲在转角的墙壁之后，以墙壁为掩体，射伤了其中一名士兵。

方别换了一个弹夹，开枪！心中默数。

一。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从楼梯跑来的脚步声，伴随着头顶轰鸣一般的机枪扫射的声音。

方别立刻望了过去，枪口也转了过去，判断是敌是友。

“方先生……”一声叹息传来。

身影向上抛掷了一颗什么东西，随后一阵热浪袭来。

二，三。

方别掩护对方，又朝上方开了两枪。还剩十一枚子弹。

那个身影很快窜到了方别身旁，身影应当是李忠国，但对方穿着了类似于潜水服的黑色装束，提着一只尺寸夸张的手提包，并看不到脸。

四、五、六、七。

方别心里一松，手也松了，不再节省把第二个弹夹打完。对方包中应该有多余的子弹或者武器，方别也就有了弹药补充。

对方又从手提包中拿出一只圆滚滚的东西，手臂短暂地越出墙壁，引来厅中卫兵的几颗子弹之前，对方的手及时缩了回来。

紧接着伴随一阵烟雾从烟雾弹中发出的嗖嗖声，浓郁的烟雾也开始扩散入方别的视野。

三名卫兵开始咳嗽，并警惕地向着楼梯这一边射击。

子弹乱射。

“李忠国”冲进烟雾，方别甚至没来得及拦。仅是十几秒后，射击声和乱窜的子弹停了下来。方别听到了几声闷响。

方别警惕的走了出来，烟雾已经散去了一些，影影绰绰之中，他看见通往底舱的门被打开，三名昏迷的卫兵被人一个接一个地丢了下去，最后扔了一卷绳子下去。

方别打量对方，竟身上的衣服没有一处破损！难道那黑色的潜水服能够一定程度防弹？

至少应该能隔热。

“李忠国”对着底舱的人喊道：“都避开楼梯，小心被灼伤。等上面战斗结束我再来放你们出来。这是极限了，我顾忌不到平民，你们自求多福吧。”

底舱一阵骚动。“等一下！我们……”

“想参战就爬上来，要能打的，舍得命的，不要超过五人，给你们一分钟。一分钟后我封门。”

湘随后看了一眼方别，从手提包中拿出镁条、一些可能是焊料的金属和一瓶液体，在铁门边准备着。他手下不停，一边不客气地说：“方先生，你的组织没有教过你，不要提前暴露行动目标吗？”

方别语塞了片刻。

情报战讲究虚而实之实而虚之。

但特工的培训的课题，并不包括一打六十，如何在日军的船上展开营救。

况且，方别并未参加过正规的间谍训练。

“你有人支援吗？”

湘道：“拿走些武器，我这里有手.雷、汽油瓶，还有弹夹，能拿多少拿多少，你去守卫楼梯口。”

无意于暴露是中国人吗？这方别是真没想到！方别没想到这片海域上，除了中国人还能有谁劫日本的“囚车”。难道对方想误导日本人认为美国参战？

方别赶到楼梯口，已经有几名士兵扛着机枪……方别抛出手.雷，又扔出了汽油瓶。运气不太好，没扔到合适的位置，而是弹了两下，在楼梯转角处爆开了。

方别险些躲闪不及，被火舌灼烧到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