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躲回猴子身后，听他们俩打口水仗。

猴子和二郎神吵了一会儿，旁边房间里的“贾夫人”和三位“小姐”实在受不了，开门走出来。几位大佬终于舍得露出真容。除了黎山老母，剩下三位都在冲二郎神摇头叹气。普贤更是直接骂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二郎神脸皮薄，当了一辈子的“资优生”，这辈子大概就今天收到了长辈的“失望”和批评。二郎神自己也气不过，他干脆唤回哮天犬，气冲冲地往灌江口的方向飞，赌气回家去了。

观世音看到杨戬气走，两眼不认同地向我和猴子看来。不过他还是给我们搭了把梯子：“你们是不是一早就识破了？”

我连忙从猴子身后走出，双手合十，向他们解释：“我那二徒弟天生的猪鼻子，嗅觉发达。哮天犬曾经咬过他，被他记住了气味。今天哮天犬一出来，八戒立刻就猜到了二郎神的身份。我们倒是不知道是诸位老祖、菩萨在此为我等铸就禅心。”

黎山老母一改贾夫人的刁钻、强硬，笑呵呵像个慈祥的老母亲。她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对观世音、普贤、文殊三尊菩萨说道：“不曾想，今日不止试了他们禅心，也教我等的心性试了一试。”

我有点惊讶，黎山老母这话分明是帮着我们呢。就是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不管什么原因，有她老人家这一句话，那几个菩萨，尤其是普贤和文殊都不好追究下去，只能跟着乐呵呵地笑笑。

三位菩萨乐呵呵地，卷一朵祥云，向着西天飞走了。黎山老母看了我们一眼，安慰了我们几句，让我们只管安心走这一趟取经路，然后也向她的道场飞去。这座庭院本来就是四位大佬为了试炼我们，用法术变化出来的，俗称“障眼法”。他们一走，高楼建栋立刻现出原形，就是几棵还算高大的松树、柏树。

夜深露重，睡在一棵松树下面的小白龙受不了霜寒，冻了个哆嗦。小白龙揉揉眼睛，恍恍惚惚地睁开眼。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最后呆呆地看向我和他大师兄：“师父，我们怎么睡到外面来了？贾府呢？”

我走过去，将三位菩萨和黎山老母、二郎神化成女娇娘试炼我们心性的事情，告诉了小白龙。

小白龙听得都蒙圈了，最后问了一句：“观音大士扮的是哪位小姐？”

我很想跟他说，观音扮的是寡妇贾夫人。不过这样很可能伤害到小白龙清纯的少男心。我最后忍住了恶作剧的冲动，回忆了一下，做出推测：“应该是二小姐爱爱。”

小白龙拧眉。我猜他一定是在拼命回忆爱爱小姐的娇容。

猴子插嘴进来：“师父弄错了，观音扮的是三小姐怜怜。”

小白龙“啊”地一声，满脸困惑、满脸愁容。

沙僧是早就醒了的。他竟然也插了一句：“你们都看错了，分明是大小姐真真。”

小白龙整条龙都蒙圈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直接转出了两盘蚊香。不到三秒，人就晕圈一头栽到地上。

猴子瞧着小白龙的熊样，“啧啧”两声。

等到猪八戒跑回来，我们立即收拾行李，勉强找到一处挡风的石壁，在后面将就了一宿。

第二天早起，依旧是赶路。走了八天山路，总算看见了平原。可惜是一片荒野，连个人烟都没有。终究要靠猴子一个筋斗云去给我们化缘。没有猴子，我们这个团队散不散的不知道，饿死是肯定的。

猴子还是心肠软，见不得沙僧饿死，连带他多化了一份。

过了平原，又是一座山。我就闹不懂，这个世界哪来这么多大山，地壳运动光往一个地方凑了？

猪八戒挑着担子，往山上撩了一眼，跟大家嘻嘻哈哈：“这山好看，有花有鸟，听得见水声儿，上头还有白云缭绕。不似以前那些个穷山恶水，叫人看一眼，心里都怵得慌。”他伸脚踢了一脚前头小白龙挑的箱子，“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小白龙嗯嗯啊啊了半天，吟了一句《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注：《陋室铭》作者刘禹锡生于唐太宗死后一百年左右。我们就当西游世界里，他提前出生了]

猪八戒一脚踹飞了“王婆卖瓜”的小白龙：“我可去你的吧。”

小白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整理好行李箱。他抬头往高处望了一眼，连忙回头朝我们挥手喊：“师父，前头有一座道观。”

小白龙口中的道观，就是地仙之祖镇元子的道场五庄观。书里，取经一行人到达五庄观的时候，恰逢镇元子拖家带口上弥罗宫听元始天尊讲道。唐僧师徒先只遇上的，是镇元子安排看家的两个千岁童子——清风、明月。

我们这回走得慢了，足足比书里晚了两年半，才抵达五庄观。镇元子早就听经回来了。所以，和书里不同，我们是由金蝉子的老朋友，镇元子亲自迎接到道观。就连人参果都是镇元子亲自打了两个，送到我面前。

这让我多不好意思？虽然人参果稀罕，开花三千年，结果三千年，成熟还需要三千年，吃一个就能延寿四万七千年。但是人家端两个果子来请你吃，你还能真的吃独食，一个占两，让主人看着你吃吗？

我连忙推让一个。镇元子把人生果推回来，笑呵呵地十分慷慨：“你尽管吃，说送你就是送定你的。我那里还有二十几个，真要吃我不会只摘来两个。”说完，镇元子没有继续留下，而是直接起身离开。这是怕我吃得尴尬，还要跟他礼让推拒呢。

真是个贴心的世外仙人。

镇元子一走，猴子领着猪八戒和小白龙进来。我把两个人参果推出来，对猪八戒和小白龙说明白东西的分配：“镇元子观主送为师两个人参果，我留一个有用。还有一个你们分着吃吧。”

猪八戒显然在外面偷听了镇元子介绍人参果的话。进门的时候，猪八戒嘴角上都挂着晶莹。他听到我让出一个人参果，立即开心地要去厨房借刀来切果。猴子连忙扯住他，告诉他人参果是天地至宝，不能沾了五行：“你若用刀去碰它，它立刻就干瘪了，没得一点功效。何等可惜？”

猪八戒一听这话，又是惊又是抱怨：“还是咱猴哥见多识广！这老道士好东西都送来了，怎么不说明白呢？遇上不知道的，真拿刀切了，且不是‘白送’吗？”

“现在要怎么分呢？”小白龙也想尝尝人参果。他绕着五十公分长短的人参果，转了半圈，抓耳挠腮，可惜完全想不出办法。

猴子两边袖子一撸，将猪八戒和小白龙推开，走上前。他伸手右手，做手刀状，又把拢着人参果的丝绢扯出来，将人参果整个盖住。就看他手刀“啪”、“啪”、“啪”、“啪”四下，在人生果上快速地“切”了一下。人生果立即应声，断成四截。

“这不就成了？”猴子招呼猪八戒和小白龙，让他们两个先挑。

猴子将人参果切得很均匀。但是猪八戒选了这个，觉得那个大些；拿了那个，又觉得原来这个果肉更多一点。来来回回，下不了决定。小白龙想抢先，但是他个竹竿子，根本挤不开猪八戒庞大的身躯。偷偷伸手，又会被猪八戒眼明手快地拍回去。

小白龙只好去找猴子。猴子一样嫌得很，一把推开猪八戒，随手将四块人生果一人一块分了。

猪八戒吃人参果，那叫一个块。我们还在慢慢品尝这等稀世珍宝，他已经三两口全部吞了，估摸着嚼都没有嚼。吃完，他又可怜巴巴地往我们手上瞧、跟前凑。那是根本没人肯搭理他的。他只好坐在小板凳上，砸吧嘴，想要努力回忆起来人参果究竟是什么味儿。

猴子吃完就出门，想办法去掏五庄观丹炉的废渣。去了两天两夜都没有回来。急得我以为他被人塞进丹炉炼火眼金睛了。

两天后，猴子回来了。他突然通知我们，他要跟五庄观的观主镇元子结拜做兄弟。

我有些惊讶，把他拉到一边单独问他：“他怎么又要跟你结拜了？”书里，镇元子同样和齐天大圣结拜来着。但那是一系列事件连锁反应的结果，是齐天大圣请了南海观音救活了被推翻的人参果，保住了镇元子的宝贝心肝疙瘩，镇元子才跟齐天大圣结拜的。

我不禁往窗外看了看，还能看见比前面屋顶高出一大节的人参果树的树冠。这棵树还好好地长着呢，枝繁叶茂不像被推倒过的样子。

猴子回道：“我不是去五庄观的丹药房吗？刚跟那边的烧炉童子讨价还价，镇元子就来了。他就和我聊了起来。没想到我们越聊越投机，恨不得早五百年前就遇上。镇元子一拍大腿，就要跟我结拜。”

我问：“你们都聊什么了呀？”这猴子这么善交集，当年杨某人该不会就是被他这么“骗”到手的吧？

猴子回道：“废物利用与可持续发展。镇元子一直很困恼，堂堂一个地仙之祖，背靠极品人生果，愣是因为不善经营，没办法攒钱扩大山头。迄今为止五庄观只勉强养得起四十八个弟子。”

“镇元子现在很悲观，他觉得再过个两三百年，他这个五庄观就可以就地解散了。”猴子将五庄观面临的困局，阐述给我听。

我啧啧称奇：“这混得是真的惨啊！”难怪书里，天庭新生代的神仙，听都没听说过镇元子的名号。总共就四十八个弟子，还是加起来不够猪八戒一耙子锄的四十八个弟子，垃圾得一批。可见镇元子这地仙之祖的位置，坐得十分的硌屁股。

猴子说道：“所以我给我这个干哥哥定了几个计策。”

“什么？”我好奇地问。

猴子伸出三根手指：“科技兴宗、民营为本、薄利多销。”

猴子收起这三根手指，最后翘起大拇指：“广积粮、缓称王。不鸣则已，一鸣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