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有云：“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我与李乾启这死鬼多年不见，这个家伙竟然被人拐去修炼，闷声不吭地用功德重塑起了肉身!

问他传授修炼功法的人是谁，他是一脸茫然，只道是个值得信任的世外高人，具体是哪个完全说不出。

他不仅自己炼，还带着他亲妈一起炼，“孝子”得不行。这也就是我老丈人不在，不然李乾启高低得再死三回。

我只能找猴子帮忙鉴定一下，李乾启是什么情况。

猴子查看过后，就地炼制了一葫芦药丸，全部给李乾启灌了下去。

李乾启挺着肚子躺在地上，消化了三个时辰，终于将药性全部吸收，记起了传授他功法的“世外高人”。

谁知李乾启依旧说不出对方的名讳。李乾启说，按照他的第六感，他觉得这位“高手”绝对是一方仙佛大佬。但是李乾启通道明佛，知道的神佛无数，却没有一个与这位“世外高人”的形象符合。

我只能拿出纸和笔，让李乾启形容“世外高手”的外貌特征，由我来将人像划出来。没办法，这件事必须重视，疏忽不得。

经过半个时辰的折腾，在李乾启为主，长孙皇后为辅，两人一番回忆描述下，我画出了“世外高手”的半身像。

随着画像渐渐成型，我发现“世外高手”的装扮颇为眼熟，那是一个在我心底至少潜藏了十年的困惑。

猴子探头往画像上瞧，一眼认出了画上人的身份。

猴子惊讶出声，疑惑道：“乌巢禅师！怎么是他？”

猴子抬头看我。

我和猴子对视一眼，而后抬头望天，不由自主地想起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个大佬拦路送了我一本书，书中有一页夹层，内中书写四个大字：“我是你爹”。

今天，这位送书的大佬，又授我身在幽冥的（准）媳妇儿重塑肉身之法……我现在可以确定，在经文夹缝留书“我是你爹”的，绝对不是我上辈子的爹唐北安，也不可能是这辈子的爹陈光蕊。这两货绝对不会好心加费心地做这种事。

猴子呐呐道：“那……这套重塑肉身的功法，大体是没问题的。”

我听到猴子对长孙皇后和李乾启说道：“二位继续修炼吧。”

我脑子放空，两眼直直地瞅着雾蒙蒙的“天空”。我仰头看了许久，而后慢慢收拾好情绪。

我左瞅瞅修炼出一半肉身的李乾启，右瞅瞅同样修炼出一半肉身的长孙皇后。

我向左跨出一步，倚在李乾启身上，伸手拢住李乾启的肩膀，靠在他耳边同他说悄悄话：“殿下，你真是一个大大的不孝子。”

死鬼……现在是“半个死鬼”的李乾启微微侧脸。他用眼角余光斜我，冷嗤，十分骄傲：“本宫以为，当年本宫造反时，你就明白了这一点。原来你这般迟钝。”

我看他直接误会了我的意思，或者说是对我说的话领悟得一点都不透彻。我心中十分失望。我从很久以前就发现了，可能是出身不同，后天教育迥异，我和李乾启在精神领域着实难以达到一致。但凡我俩搁哨兵、向导的世界里，一个是哨兵，一个是向导，也绝难完成精神连接。

我想着我好歹受社会主义民主思想熏陶十几年，在这方面要懂得迁就和引导李乾启这个封建老古董。

我好声好气地和李乾启说道：“你对你爹不孝，因为你成年了，你得跟你爹争夺资源。这我能理解。我不能理解你怎么会对皇后娘娘都这么不孝呢？你娘对你多好啊？”我回头，冲不远处桥头上站着的长孙皇后礼貌微笑。

长孙皇后回我以笑。那眼神，那微笑真是柔情似水，比我亲娘满堂娇看我的眼神还要慈祥。

我回头，看到李乾启正斜着眼，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瞪着我。我往下看，李乾启一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仿佛要揍我。

我自然知道他这副形状纯粹色令内荏，装的。我现在可是怀着孩子呢。他根本不可能揍我。孕夫面前，多大的不爽他都得忍着，这是他的教养。

我的视线重新往上走，和他瞪过来的眼睛对上。

“我怎么就不孝顺母后了？”李乾启阴森鬼气地问我。

我跟他细细地掰扯：“你看，我们师徒在上面辛苦宣扬《女则》，赚取功德。这功德原先说好的是给你母后投胎用的。结果你和皇后娘娘二一添作五地分了，用来重塑肉身。现在呢，你修炼出了一半肉身，皇后娘娘同样修炼出了一半肉身。”

我反问他：“倘若这些功德全给你母亲，你母亲现在不久已然重塑了完整的肉身，返阳复活了么？”

李乾启伸手推了我一把，我顺势松开手。

我瞅着李乾启，想瞧瞧他有什么说法。

李乾启抬手，在我搭过的左边肩膀，做作地掸了掸。他扭头望向长孙皇后的方向，轻声说道：“我与母后说过我不要，但是母亲执意如此。”他忽然盯着我，问我道：“倘若我与母后之间，先复活一人，你选择哪一个？”

一直背转身站在一边听热闹的猴子，忽然把他的脑袋别扭地转过来，一脸问号地看向李乾启：“你不应该问他，你和他妈掉进海里，他先救谁吗？”

李乾启撇嘴：“不用问，他肯定先救他妈。”

我把手拢在袖子里，憨笑：“贫僧是大唐第一孝子。”

猴子鄙夷地往我脑门上看。我晓得，他在看我头顶那三寸血光。无所谓，我问心无愧。

李乾启催促我回答他的问题。我咳嗽一声，暗念一声“出家人不打诳语”，然后认真地回答李乾启道：“就性价比来说，我选皇后娘娘。”

李乾启的双眼中的光芒闪了闪，而后黯淡了一瞬。

猴子长臂一伸，在我后背上拍了一下。他和我密语：“我现在懂了，你没老婆和你的性向没有一点关系。”

我密语反问他：“你要我怎么回答？”总不能让我违心哄骗李乾启吧？将长孙皇后还给唐太宗的性价比，就是高于我和活的李乾启手牵手压马路啊。

这也就是我老丈人是唐太宗，不是明太祖。不然，现在就不是李乾启问我选择题，而是我直接提刀在手逼他吐功德了。

再者，信不信我说我选择复活的人是李乾启，李乾启这个“妈宝男”能一拳头轰到我脸上？

猴子面露揶揄。他依旧用密语奚落我：“你赶紧哄哄吧，我怕儿媳妇被你气跑了，没人给你肚子里的崽当妈。”

我：=-=

臭猴子，占我和李乾启的便宜。

不过猴子说的十分有道理，我现在怀孕了，必须找李乾启过来接盘。

我又往李乾启跟前凑，李乾启再次抬手将我推到一边，然后这个“妈宝男”跑去了长孙皇后身边去了，还扭回头瞪我三次。

我巴望着李乾启回过头去，微微低头对着长孙皇后嘀嘀咕咕。我不禁在心底叹气：唉，做男人难，做一个爱上“妈宝男”的男人难上加难。

我转身，在奈何桥的石阶上坐下。猴子低头，瞅着我岔开的大腿嫌弃得不行：“咱们好歹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怀孕的时候能不能讲究一点？你这个坐姿，对胎教不好。”

我抬头瞅他：“你傻了吧，我总共怀孕三天就能卸货，胎教什么呢？”

猴子扯了一下衣服，在我身边蹲下。他问我：“你一个男人怎么生呢？”

“开刀吧。”我想了想以前看过的生子文。虽然很多小说或明或暗地表达了，男人是从某部位把孩子生出来的。但是我直觉那个部位的弹性不足以承受一个小生命的诞生。

即便能，我认为没有一个孩子乐意人生有过这样“非凡”的经历。

我向猴子提出我的设想：“我觉得女儿国应该有很多擅长剖腹产的产婆。”

猴子眨了下眼，略略起了兴致问道：“怎么说？”

我将我、小白龙、沙僧在女儿国边境村落中的遭遇，以及进入女儿国后的所见所闻，统统告诉了猴子：“综上所述，我合理推测，女儿国边境有利用男人做‘人种’，给基佬生子的产业。”

“为什么专门找男人生孩子？”猴子惊奇且不理解地问道。

我将我的猜测说与猴子听：“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买主’只想要男娃娃，但是女性自身是双X染色体，女人喝了子母河的水，只能生出女娃娃。男人喝了则是一半概率能生出男娃。针对这部分想要男孩的‘买主’，就需要男人做‘人种’；”

“第二种可能是这些‘买主’作为基佬，有很严重的厌女情节，直接要求给他们生孩子的是男人；”

“第三种可能是这里是女儿国，这边的国民没人愿意让女性来做这种事。”

猴子问道：“你觉得哪一种最可能？”

我叹气：“最大可能是三者都有。”

猴子往我脸上瞧了瞧：“或许还有第四种可能。万一‘买主’看上‘人种’，卖家就能顺便把‘人种’一起卖了，赚双份钱。”

我摸摸自己如花似玉的美丽容颜，不得不承认猴子的设想是非常有可能的。

猴子站起身。他向前望了一眼绵绵不绝排队上奈何桥的鬼魂队伍，而后低头对我说道：“不管是哪种可能，只要女儿国在做给男人授孕的事，肯定有懂剖腹产的产婆。等回去了，我立刻给你雇一个。”

我点点头。

猴子抬头向后方望去。我跟着向桥顶那边看去。就见皇后娘娘正缓步向我们这边走来。

我忽然紧张了起来，连忙起身，拍了拍锦斓袈裟上不存在的灰尘。

长孙皇后很快来到我们面前。她向猴子微微一笑。猴子摸摸头，笑着退开，将空间留给我和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领着我走下桥，站在黄泉岸边彼岸花丛前。

我正微微低着头，琢磨着长孙皇后是要与我说什么，自己要怎么应对，就听到长孙皇后语气淡淡地叙述道：“武德九年，二哥发动玄武门之变。当时二哥与我是抱着不能成功即刻退出长安的念头。我追随在二哥身边，我们将乾启和其他孩子留在了秦王府内。”

我微微转头，悄咪咪瞧了丈母娘一眼，而后收回视线，向波涛汹涌的黄泉望去。

我晓得皇后娘娘这番话的意思，无非是说玄武门之变，这两夫妇打的主意是成则定鼎，败则跑路，孩子什么的只能先丢一边，日后再想办法捞回来。

若是捞不回来……嗐，好过全家一起死球。

生孩子，就像烧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长孙皇后轻声叹息：“那时候，乾启已经八岁了。”

我眨眨眼：“娘娘是想说，太子爷一直铭记着这件事。日后造反，正是受这件事影响么？”

长孙皇后应声回道：“我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我能察觉到二者之间的联系。”她转身，面向我。我连忙跟着转身，与她正面相对。

“作为乾启的父母，二哥与我绝不能算作合格。身为母亲，我欠他的无法偿还。即便是分与他重塑肉身的功德，也当算作你们的那一份。”长孙皇后自检，继而拜托我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请你替二哥与我，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我抬手向文德皇后行礼，应了她的要求。

我想了想，求问她道：“娘娘，倘若没有玄武门之变，陛下真的隐太子之手吗？”

长孙皇后朝我笑了笑，十分肯定道：“会。”

我背脊发凉，长孙皇后这一声“会”字，仿佛裹夹在寒冰之中，透着森森冷冽的杀气。

不过我想她没有为了美化她的丈夫，而欺瞒我。一个能发动政变的人，被上位者视作眼中钉，欲除之后快是十分正常的事。

一山难容二虎，要怪就怪，太祖皇帝李渊太会生儿子。

嗯，也很会生女儿。

长孙皇后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转身想桥顶上站着的李乾启看去。

长孙皇后走上桥顶，伸手在李乾启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李乾启面上露出一丝别扭，最后还是听他妈的话，乖乖地溜达到桥下。

他走至我身边，转身看向我的眼睛：“你放心吧，在母后肉身重塑完成前，我都不会用那些功德。”

我抓起他的手，将他拖拽到更远的地方，然后将刚刚和丈母娘的对话，和他说了一遍。

李乾启全程闷声不吭地听着我说。我瞧着他这德性，就知道真让长孙皇后说对了，这个大孝子真的记着玄武门之变被亲爹亲妈扔在秦王府，等着“命运的判决”这一桩呢。

我没有劝解李乾启，那一次，他的确是被他的父母放在了次位，按在了一个十分危险的位置上。

那一天，李乾启于他的父母而言，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可舍弃、被替换的。

所以，即便日后成了大唐的太子，只要有人吹一吹这阵“可替代”的风，李乾启就会像受惊的猫一样，龇毛獠爪。

我一直都知道，李乾启在心理层面是不健康的。可惜我不会看这种病。

我只能这样安慰李乾启：“如果今天同你一起修炼的人是你父亲，而不是你的母亲。我一定选择你。”

李乾启神色一滞，而后转为惊奇。他冷哼着问我：“怎么……在你眼里，我复活的性价比，比那位皇帝高么？”

“是啊。”我笑得十分真诚，回答得也很真诚。

我说的是实话，唐太宗死了有唐高宗，唐高宗死了有大周武皇。在我看来，这三代帝王都OK的啦。这三个都是高端玩家，完全不必多此一举让我老丈人起死回生，妨碍我小舅子干他亲舅舅，铲除世家集团。

嗯，我琢磨了一下。我外公一家属于后起寒门之秀，虽然划入世家一系，和五姓七望那帮子盘根错节的老派豪门不是一路货，是高宗、武皇重点拉拢对象。只要站好队，不会出大问题，甚至能更进一步。

李乾启多多少少是了解我的。正是如此，他瞧见我脸上的真诚后，反而更加惊讶：“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十分讲究大义，可以抛弃私情的人……你可真是我爹的‘大忠臣’啊！”

“我忠心的是大唐。”我同他说道，再说我一个没有冒牌和尚，又没有入仕。

李乾启沉默下来。他望着我，良久轻声叹息。他放下了芥蒂般，说道：“原来，这就是你不肯跟随我举事的原因。”他抬头望向地府灰蒙蒙的“天际”，说道：“你说，父皇会选谁做他的继承人？”

这问题可太简单了。我故作轻松地笑道：“你父皇必然优先选择皇后娘娘所生嫡子。”我瞧着他脸色不好，赶紧说道，“皇上对你当年举事的原因，门儿清。他和皇后娘娘除了你和魏王，还有一个儿子呢。和魏王相比，晋王可是妥妥的白莲花。在旁人眼里，魏王为帝极可能迫害晋王。相反，晋王这样的柔弱小白花肯定不会为难兄长。所以我猜，陛下会立晋王为下一任太子。”

李乾启听到我剖析，老丈人不会让魏王做继承人，他松了口气，生前身后始终微微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是真的恨他那个亲弟弟啊。但是他很快愁眉不展 ，担忧道：“便是我都着了青雀的道，被他拉下马。雉奴年幼单纯，如何是他的对手？”

我偷偷斜眼瞧他一下，不好将真话告诉他，怕他这个兄长会破防。我只好跟他说，我会积极传播《女则》，帮助他和长孙皇后将肉身塑造完毕：“有皇后娘娘在，魏王绝不敢像对付你一样，对付晋王。”

李乾启微微摇头，叹息道：“母后一定要尽快复活，不能叫青雀那厮伤害了雉奴。”

我：=_=咱就说，魏王李泰PK晋王李治，会不会受伤害的人是魏王？

我摸摸肚子，忽然有些犹豫，将这个小崽子留给李乾启这个憨批小可爱照顾和教导，是不是太不负责了点？

我浑身一哆嗦，总觉得会上演《萌宝来袭：神童宝贝憨批妈》这样的剧情。

对于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来说，这担子太重了。

万一我生出的是个比李乾启还要单纯的小笨蛋呢？

忧郁啊！我发现，我好像被李乾启整出产前忧郁症了。

李乾启回头，正巧看到我摸肚子。他脸上扭曲了一下，而后问我道：“你这肚子长得太快了吧？来的时候至多三个月，现在恐怕有六个月了吧？”

我放下手，朝李乾启比了个“八”：“八个时辰。女儿国的驿丞说，孕期只需三天，就能生下麟儿。”

李乾启“啧啧”称奇：“彼时有传闻，西方有西梁女国，国中无男子，女子以水成孕。那时本宫还当是奇谈，不值一信。想不到……”

“你真的要生下它吗？”他问我。

我点头。

李乾启没有觉得惊讶，他说道：“猜到了。你总比别人善良一点。”

我咧咧嘴，笑。他这么夸我，让人多不好意思~

但是很快，李乾启的脸色唬了下来。他甚是咬牙切齿地对我说道：“本宫绝不会认下，是这孩子的‘母亲’！这念头你不用再想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要把他的手往我八个时辰大的肚子上摁：“你感受一下，它很可爱的！”

李乾启冷酷无情，一点都不为我们的爱情，以及一条小生命所动。他用力抽回右手，冲我再次申明：“再可爱，本宫都不会给他做娘！”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脸上满满的失望和控诉：“你这个负心汉，枉费我这么爱你，你怎么对得起我？懂不懂‘爱屋及乌’的道理？”

李乾启完全不吃我这一套，不肯为我分担养育孩子的重担。

他露出一抹三分冷酷三分邪魅四分漫不经心的笑，对我道：“本宫自然懂得‘爱屋及乌’的道理。所以，因为爱你，本宫可以认这个孩子做亲子，与你一同抚养它。但是，孩子是谁生的，谁就得做它的娘！”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种时候，李乾启还有心情争这个？这个男人果然爱得十分浅薄，根本不懂“爱是牺牲，爱是付出，爱是心甘情愿”这番道理！

我双手叉腰，瞪着李乾启。李乾启冲我得意地笑，根本不把我的瞪视放在眼底。

真是叫人生气！

我摸摸涨涨的肚皮，琢磨着孕期不能生气，会影响胎儿，最后决定不与李乾启这个混蛋一般计较。

我抛开谁来当孩子“妈”这个话题，同李乾启说道：“眼下你和皇后娘娘都修炼出了一半的肉身，在这阴间恐怕久留不得。我那大徒弟手上有一个空间宝塔，可以住人，而且灵气逼人，对你们母子的修炼有很大的好处。”

李乾启收起造作不正经的笑，正色道：“我需与母后商量。”

我早就知道这个“妈宝男”做不了主，对他的回答丝毫不意外。李乾启一点不为自己是个“妈宝男”而害羞，见我没啥反应，十分干脆地抛下我，跑去了长孙皇后那边。

我慢腾腾地跟在李乾启身后，半路拐到猴子身边，将这一个打算和他说了说。

猴子倒是不介意，他只是向我强调了一句：“以长孙皇后、李乾启的实力，只能在第一层。你要和他们说清楚，绝对不能上二楼。我怕他们的神魂被二楼的灵压压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跟他比了OK的手势。

丈母娘不愧是能和老丈人打内外配合的豪杰。她可比李乾启干脆多了，几乎是听完李乾启的话，略作思考，就答应了下来。

猴子再确认长孙皇后和李乾启明白去二楼的危害后，使了个障眼法，遮住来往鬼魅的视线，悄咪咪将皇后娘娘、李乾启收入九重天塔。

猴子将九重天塔收起，然后拔下两根猴毛，往奈何桥上一吹。一个猴毛变的长孙皇后、一个猴毛变的李乾启，便矗立在桥头上，神情或温柔慈爱，或冷酷淡漠，栩栩如生。甚至在猴子准备带我回到阳间的时候，这两个猴毛变作的人还会模仿长孙皇后和李乾启的神态、举止，和我们道别。

我悄悄向猴子竖起大拇指，称赞他的变化之术着实牛逼。

他冲我摆摆手，表示小菜一碟，不足挂齿。

回到阳间，西梁国馆驿，猴子就想立刻出门，给我打听擅长剖腹产的产婆。

我连忙拉住猴子：“之前答应我，将你和二郎神大闹灵山的过程录制下来的呢？赶紧拿出来，给为父看看。”

猴子白我一眼，也没纠正我的“口误”，凭空变出一个手机模样的玩意扔给我：“好好儿看去！”说罢，猴子溜出了门。

我将“手机”拿在手里，好好地琢磨了一番，终于将其打开，找到猴子录制的影像。

一想到这可是“齐天大圣”与二郎神联手闯灵山，我就激动得不行。

我坐在桌边，对着影像文件，点击打开。

这条影像没有经过剪切，时长很长，没有一个静止画面，却差点把我整成了静止画面。

我看了一会儿，紧张、激动的情绪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很有种拉进度条的冲动。

咱就说，我都看了快十分钟了，为什么画面里只有一只峨眉山的猴子？只有猴子就算了，为什么百分之八十的镜头都是怼脸拍？

怼脸拍就算了，为什么这张脸看着这么西游降魔风？

有考虑过“观众”观影时的心理承受能力吗？

上辈子我让这猴子给我拍照，方便做各种软件的头像。那时候我就知道他的镜头感十分的“绝品”，拍出来的不是死亡角度就是灵异鬼照。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给自己录像，也能这么下得去手！

猴子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出去十来分钟，他就回来了，告诉我他已经找好了产婆，顺便把那个村子的“人种”产业链摸查了一遍。

“你猜得没错。”猴子对我说道，“我在一处房子的地下室里找到不下二十个男人，几乎都怀了孩子。”他看了我一眼：“我去得凑巧，正好遇见一个正在生产的，就去观摩了一下。”

“剖腹产？”我瞧他脸色不太对，于是插嘴问道。

猴子点了下头。他说道：“喝了子母河的水，只消三天就能分娩。这些男人生完孩子，会做月子，略作疗养。肚子上的伤口一旦好了，就会被灌下河水，继续下一波生产。”

我被他的描述吓了一跳：“这么凶残的吗？”

猴子再次点头：“虽然是我的猜测，但是那里除了疗养刀伤的，全部都是孕夫。”他抬出证据向我说明。

我“嘶嘶”倒抽凉气：“西梁国周边的国家，有这么多基佬吗？”

猴子的脸色忽然扭曲了一下。我瞧见他神色有异，连忙关心他道：“怎么了？你是不是看见了更恶心的事情？”我说着说着就生气了，可别让我说中了！

猴子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告诉我，他打算将这些窝点都清理了。我心头惴惴，确认了猴子看到了令他无法忍受的恶心事。若不然，他绝对不会对凡人出手。他分明是奔着杀人去的。

我原本还想着等高翠兰回来，由女儿国官方去处理。现在，我只能放弃这个打算。

“你去吧。”我总是信任他，支持他的。

“需要我搭把手吗？”我问猴子。

猴子摇头，转而嘱咐我：“你自己小心。我会在你肚子发动前，将产婆带过来。”

猴子按了按我的左手，转身飞了出去。

我一时之间又变成“孤家寡人”。给红孩儿念了二十遍紧箍咒后，我将那本空巢，呸，乌巢禅师送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翻找出来。

我将经文仔细地翻阅了三遍，可惜没能像第一次那样，找出夹层之类的。

可能是怀孕的关系，亦或者抱着其他念头在翻阅经书，总之三遍后，我精神方面出现疲态。我将《心经》合上，放入专门摆放经文的行李箱。上床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起床后，我吃过早饭，给红孩儿念了八十遍的紧箍咒。

念完紧箍咒，我一时竟然无事可做，于是将“手机”重新掏出来，继续观看猴子拍摄的“西游降魔篇之峨眉猴怼脸大战灵山”。

你还别说，这鬼畜一般的运镜，看久了真就适应了。就是San值有点掉得厉害。

我正瞧得起劲呢，忽然一只手伸到我脸颊旁，轻轻地拍了我肩膀一下。

这突然来的一下，吓了我一大跳。我猛然跳起身，回身就要一拳头挥出去。紧要关头，拍我肩膀的梅山将军郭申匆忙大叫起来：“圣僧不可啊！”

好在我的拳头刚刚起势，我连忙压下拳头，定睛看过去，果然是郭申和他的五个兄弟齐齐站在那里。

“几位是将红孩儿他叔的落胎泉的水脉摸清楚了？”我与梅山六兄弟互相行礼，而后我向他们问道。

梅山六友老大康安裕信心十足地回答我道：“已然全部摸查清楚。这落胎泉与子母河原来是同源而出，只是一条流于面上，一条隐藏在地下。那口落胎泉的出水井瞧着是座自然形成的，其实是人为造就。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做下的这一桩。”

我皱皱眉，对是谁挖出的落胎泉这件事，不感兴趣。

梅山老二张伯时立即撇开这段，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既是一条地下河，我们这边要将它引来女儿国，便不是难事。”

“劳烦各位了。”我向他们道谢，他们连忙推辞。

张伯时忽然指着我搁在桌上的“手机”说道：“唐长老，这物件是二哥哥的么？不知道里面的图像能否教我们复下一份？”

我往“手机”上看去，好奇地问了一句他们要复制这玩意干什么，不怕San值狂掉，影响道心吗？

张伯时左右瞧了瞧，凑近我跟前，跟我笑嘻嘻道：“这是我们大哥要我们来讨要的呢。大哥说，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二哥哥叫他录下来的呢。二哥哥跟他说，是唐长老要他把他硬闯灵山的过程录制下来。”

我嘴角抽了抽，这死亡镜头集锦原来出自二郎神之手。很好很好，这两个家伙在摄影方面当真是一时瑜亮，相配得很。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禁向张伯时确认道：“二郎神君可有与你们说，我家大徒弟看过他录下的这些没有？”

张伯时笑道：“想来是没有。不过大哥说，他是拿二哥哥给他做的演示做标准来录制的，他已窥之精华，更上一层楼，相信二哥哥看过会十分满意。”

我想起猴子以前拍的照片、录制的视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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