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目相对。

空气静止一般。

短短几秒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河边不断传来重物掉进河里的噗通声。

在面前的是一条一米不到的鳄鱼，姜寄南表面强装镇定，实则害怕自己的举动点爆它想袭击的神经。

而严奚脑子里，正闪越着疯狂的想法，他眼神诡谲地看向姜寄南：“要不要来一波大的？”

“成功了有肉吃，失败了回家。”

“我用衣服蒙住它嘴，你见机行事，得手就跑！”严奚说话的同时，迅速脱下汗湿的T恤举起就要行动。

姜寄南脑海里想起了什么，鳄鱼貌似是保护动物……有些品种更是纳入国际性保护范围。

两人思考的间隙，河对岸的鳄鱼正在沿着营地的方向靠近，河里和岸边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水声和划地声。

“想法很刑很可铐！”

“你不要命啦？”

“赶紧跑！”姜寄南电光火石间，拖住比她高一个头的严奚逃也似的钻进灌树丛。

严奚举着T恤的动作戛然而止，被拖着在灌木丛里艰难穿行。

他满头雾水开口：“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啊姜姐！”

“嘶……”姜寄南脸上被划出一道口子。

她忍痛艰难地挤出一句解释：“牢底坐穿兽，第一天游戏介绍的规则你还记得吗？”

严奚强忍着树枝刮|蹭，没注意到姜寄南的话：“记得什么？”

身上七零八落的口子正冒着血滴，疼痛难耐。他实在忍不住了，咬牙道：“姜姐放手，让我把T恤穿了再跑。”

“哦哦，不好意思！”

“太着急了，没顾上。”姜寄南反应过来她还拖着严奚，立马松手。

她感觉在灌木丛冲刺了两公里，但实际上他们才艰难地行进了两米多。停下脚步后的两人忍不住回头看向营地，惨不忍睹的景象令人窒息。

哗啦……嘎吱！

三四条成年鳄鱼已经摸到营地，发现自己扑空后到处拱地上散落的树枝出气。小鳄鱼被大嘴巴敲击，像是在责怪。

紧接着，有一条脑袋灵光的鳄鱼发现了正在偷·窥的姜寄南和严奚，想要钻进灌木丛。

好在灌木丛比较茂盛，再加上鳄鱼四肢较短，它卡在了原地挣扎个不停。

见此，严奚心里突突地惊呼：“姜姐又救我狗命！”

姜寄南也被猛兽刺·激的肾上腺素激增：“别贫了快走！万一有幸运儿钻进来了呢？”

幸运儿小鳄鱼正轻松地爬进灌木丛，恍若无阻碍地一路前行。

严奚木着脸，微颤伸手一指：“我的姐，幸运儿来了——”

姜寄南亡魂大冒，意识到自己乌鸦嘴，赶紧止住接下来想要蹦出口的话，眼神示意严奚赶紧跑路。

一路艰难险阻，两人一言不发绕着河流走，途中摘到了一些不知名的果子和十来颗成熟的无花果。又累又饿的两人不知道自己的方位，干脆直接摆烂，吃饱后原地修整。

*

月近中天，蚊虫肆虐，不知名的鸟类咕噜地叫。浑身酸痛又虚弱的两人隔着火堆躺在铺满树叶的地上休息。

“什么东西咬我？”严奚本来在抓着蚊子包，突然感觉后背一疼。

他龇着牙爬起来抓后背：“我去！贼疼！”

闻言，姜寄南停下用树叶搓手臂的动作，艰难起身：“我看看。”

“有虫子吗？”严奚撩起的后背的T恤，向着姜寄南，忍痛开口。

看着严奚后背被树枝划出的伤口，姜寄南有点内疚。但转念一想，她救了他小命哎，那点内疚又消散于无。

火光明亮，没一会儿她就找到了元凶，一只蜱虫正在拼命地往严奚一道伤口里钻，已经钻进去小半个头了。

看着这个疯狂蚕食血肉的蜱虫，姜寄南声音微微不稳：“是蜱虫。”

跳动的火苗在严奚眼睛跳动闪烁，他抿嘴沉默，半晌后开口：“会让人体感染上莱姆病的蜱虫？”

姜寄南皱眉点头：“是的，你应该去医院找医生夹出来，以免有残留虫体。”

严奚吐出一口浊气，有气无力地骂：“唉，这破游戏……”

“对啊，找游戏系统！”姜寄南灵光一闪，之前她不就是？

严奚立马提起劲，尝试开口：“系统，在吗？”

［在。］

［生命濒危游戏系统自然会管，这种小事请玩家自行解决。］

［请玩家沉浸式体验游戏，努力通关哦。］

这是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这一番话让严奚的心情降到了谷底，他蹲在地上不停画圈，整个人都散发着……可怜的丧气。

等等——

生命濒危会管，那是不是说——

姜寄南有点品出系统的话外之音了，拍了一下严奚的肩膀安慰他：“说明你命不该绝！”

对啊！

严奚眼里的光又回来了。

打着哈哈的姜寄南又给他泼了盆冷水：“但是不处理掉背后的虫子那就说不定了。”

“姜姐，看来得麻烦你了。”严奚眼里的光又萎了一半，权衡利弊后，他蹲下身子撩出后背让人帮忙。

姜寄南摁住他的肩膀，举起手准备动手：“忍住别动！”

严奚咬紧牙关，五官扭曲：“嘶！”

姜寄南利落地把蜱虫拔下，对着火光检查虫体是否完整。肉眼下看起来大体完整，至于有没有虫体残留她看不出来。

她把虫子丢给严奚说：“你自己也检查一下这个虫。”

严奚看着吃他血肉的罪魁祸首，心底恶寒：“荒野求生一点也不好玩。”

他反复看了几遍虫体，选择碾死丢进火堆，火堆立马漂出一股烤肉味，一瞬即散。

严奚长舒一口气：“有点羡慕现实的求生节目，不仅有一堆人跟拍，而且也不会出现被野生动物狩猎这种事。”

姜寄南认同点头，心有戚戚焉：“难怪这破游戏需要用这手段找玩家。”

“你头发上什么东西在动？”严奚感觉自己快因为一只虫子ptsd了，什么风吹草动都怕是虫子。

他伸手向姜寄南头发上一摘，摊开手放到姜寄南面前——

——又一只生命力旺盛的蜱虫。

姜寄南愕然：“好家伙，又一只蜱虫！”

她打了个激灵：“要是钻进耳朵之类的，我能原地发疯狂崩几百下。”

在扫了眼周围后，她提议道：“要不我们背过身去检查一下各自身上以及衣服还有没有蜱虫。”

“有道理。”严奚深以为然点头，随手把虫子丢进火堆。

两人背过去各自从里到外仔细检查了一遍，连口袋、袜子也没放过，还真让他们揪出了几只潜伏的蜱虫。

待收拾完毕，两人困意全无又一次彻夜长谈。太隐私的不好聊，骂游戏……今日份也骂够了

*

严奚给火堆添了根柴，谨慎地问：“姜姐，你在哪里上学啊？”

姜寄南打着哈哈：“不上学，三十离异带五娃。”

“你骗我的吧？”

严奚满脸你在开玩笑的样子：“你眼底清澈的愚蠢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姜寄南：“……”

感觉被冒犯了……她不太喜欢别人到处拿这个梗调侃，她感觉是自我矮化的行为。

她扬了扬眉，朗声道：“因为我素质高道德感强善良正直单纯热心礼貌安静遵纪守法吗？”

又抬手打断刚要接话的严奚，她哽咽着继续鬼扯：“也不知我那几个娃过得怎么样了，吃没吃饱，睡没睡好。”

笑话，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谁会对一个虚拟世界里相处几天的人坦诚相见？那脸和名字是不是真的都另说。

不过哽咽是真的，除了家里人，她最想宿舍里那五个好大儿。呜呜——

严奚被姜寄南一番话吓得措不及防连连道歉，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认错就对了。

座谈会一下子就尬住了。

“姜姐，我先睡了哈。”严奚连忙躺下闭眼，逃离这个尴尬的气氛。

姜寄南满脸无所谓，骂游戏、日常聊天以及互相帮助共渡难关她都很乐意，也愿意去做。

但是三次元的事情，她不想在这个生死难料的地方和一个不知真假的人聊。

独自坐了一会儿，姜寄南添了柴火才安心躺下。夜深露重，半睡半醒间，姜寄南仿佛听到了海浪拍打海岸线的声音。

*

翌日第十八天清晨，两人醒来一身的露水。

没有棚子果然不行。姜寄南心想。

“你昨晚有没有听到海浪的声音？”姜寄南问严奚。

她感觉自己体能越来越差了，从睡醒开始她就一直头晕，四肢也有点使不上劲。

“没有啊，你听到了？”严奚语气有点满不在乎。

姜寄南感觉到严奚的态度有点微妙的改变，但是她也没太在意。毕竟长期缺乏睡眠和食物，还要担心环境和各种生物的袭击，是个人脾气都会不好。

她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坐在地上，拧眉回忆了一下方位，指着左前方询问严奚：“要不今天往这边试试？”

严奚礼貌一笑赞同道：“好啊。”

似乎是看出姜寄南不舒服，他又说：“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吃的，不会太久。”

然后接过姜寄南递过来的柴刀，又说，“姜姐你再休息休息。”

姜寄南也不推脱，她是真的不太舒服。不过她没过分担心，她之前节食减肥也出现过这种情况，饿得打摆子。

二十多分钟后。

严奚带了几根棕榈芯和棕榈果回来：“姜姐，试试这个。”

姜寄南感觉自己意识有点不清醒了，视线里的景象都带着发黄的滤镜。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觉得也像是电视剧回忆录的那种配音。

碳水！

她迫切地需要碳水！

严奚看见她小脸煞白、双唇毫无血色，顿时着急摸摸姜寄南的额头，担忧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谢谢，可能……是饿得低血糖了。”她虚弱地回了一句，接过严奚递过来的棕榈芯直接躺着开吃。

小命要紧，形象不形象的无所谓了。

“要不是你还会进气，你……”严奚有点被吓到了，察觉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不吉利，立马闭嘴。

“人还在就说明死不了哈。”啃了一根棕榈芯下肚，姜寄南感觉浑身舒服了一点。

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严奚顿时放心不少，又挖了一个棕榈果肉递给她：“好点没？”

“好点了，谢谢。”

姜寄南接过果肉，果肉没什么特殊的味道，并不让人抗拒，她很快地吃完了。

严奚轻轻应了声：“不用太客气。”

半个多小时后，姜寄南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提议：“我好了，继续走吗？”

严奚迟疑：“你的身体……要不在这里多休息一晚？”

“不用不用，有吃的就不怕低血糖。”姜寄南摆摆手，她真的很想到海边去，来一顿海鲜大餐。

对于海边，严奚暗暗期待起来：“那我们就按你说的方向走吧。”

扑灭火堆，两人当即提刀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