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夏忆脸上的神情变幻太快，最后的落点又莫名有些呆萌，明嘉亦忍不住轻笑出声，无奈道。

“就是那个，你的亲生母亲，他们跟你认亲当天，还在我的餐厅里吃饭来着。”

虽然这个聚餐地址，也是由于他不太放心，刻意引导林灵琅定在自己家，不过为了他小命安全，这种事还是不要再说了。

“许嘉兰？”

夏忆轻轻眯起了眼，这个时间点，许嘉兰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想来她晾着林灵琅也有些日子了，上次看对方那模样，显然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又是几天过去，可能不小心已经被憋疯了？

那为什么是许嘉兰来打电话，难道是来做说客的？林灵琅面子就那么大，拉不下脸来求自己，就把他亲妈的脸往地上送啊。

夏忆摇了摇头，这些事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可能跟她有关系的事是。

日用品工厂要有进展了。

她按下了接听键，车内免提内瞬间传来对方暴走的怒吼声。

“你居然敢挂我电话？”

夏忆：“……”

许嘉兰之前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有林家父子镇着，好歹还会说人话，现在这都什么语气。

“学会了说话再打过来。”

她淡淡回复了句，随即再次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转成了静音。

林家那对父子好歹心理有些逼数，知道自己有求于人，虽然不是明着“求”，是暗中“坑”，但态度还是很端正的，请吃饭，送礼物，虽然装得不是很像，但也很努力地装出爱女儿的模样。

许嘉兰这是什么鬼，想要讨饭还要站着讨，未免太过贪得无厌了吧。

明嘉亦转头注视着她的脸色，沉吟片刻后，试探着建议道。

“他们如果想给你什么东西，不妨收着。”

夏忆单手勾住方向盘，轻轻巧巧地转了个弯，眼神淡淡地注视着前方，回应道。

“嗯，先让他们着着急。”

明嘉亦见她没什么抵触情绪，便将话题内容推进了些。

“时间差不多了，不要拖得太久。”

“哦，是么？”

夏忆余光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问道。

“差不多是差多久，三天，五天，还是半个月，一个月？”

“具体时间不能说…我答应过你，在三天前会提醒你…”明嘉亦话说一半，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你答应过我？”

夏忆轻轻眯起眼，敏锐地捕捉到他言语中的信息，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成型。

明嘉亦旁边那个电子音，和于小景的音色很像，但她很确定，那一定不是于小景。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电子音可以说话，但于小景明显功能受限，只能用单一的“滴滴”声来表达自己的意图，没有说话的能力；第二个原因比较离谱，电子音的性格和于小景明显迥异，明显不是同一个灵魂。

于小景的性格，比起电子音来说，更像是…明嘉亦。

“你不要告诉我，每天跟着我哔哔哔叫个不停地那个东西，是你。”

夏忆并不知道怎么称呼电子音，暂时用那个东西来替代，试图描述清楚她的理解。

她能明显看得出来，电子音和明嘉亦的思想并不合拍，但却依旧强行关联在一起，显然是某种利益合作关系。

也许这种合作，可以让他借由喇叭的声音，将信号发送给她…？

两个人已经将话说道这份上，明嘉亦早已不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地承认了。

“对，于小景就是我。”

夏忆本来很专注地分析着眼前的信息，听到这句话，脑子里忽然闪过某些画面，忍不住皱起了眉。

“所以说，提醒我洗澡不要在地板上滑倒；睡觉前一定要吹头发否则会感冒；还有生理期不要馋冰淇淋…”

于小景在大事上的提醒很精准，而且会反复重复提醒，小事上唠唠叨叨有些琐碎，但也就提醒一次，夏忆倒也不反感。

只是再此时想起来，才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咳咳咳…”

明嘉亦径直被口水呛到了，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急急忙忙别开了视线，整个耳根都烫了起来。

夏忆：“……”

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不明白他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了，如果是装的，这未免装得也太像了。

“对…对不起。”

明嘉亦别着视线，声音依旧低低的，他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显得有点语无伦次。

“我…你…我能做什么样的…补偿吗？”

“遇到女人你怎么这么废啊？”

系统8325号忍不住在他心中嗤笑道。

“连句‘我会为你负责的’都不会说吗？活该你单相思这么多年。”

明嘉亦收敛了眸子，罕见地没回怼他。

他算是什么人，哪里轮得到他来负责？即便是补偿，也要夏忆需要才可以，否则他偷窥再先，然后塞点钱给对方就完事了，那岂不是像是一场交易，还是强买强卖的那种。

脑子里想的事越多，就越难用语言表达清楚，最后生生把这句话说成了个四不像。

听起来简直毫无诚意。

“用不着。”夏忆淡淡地回了句。

都这个时候了，她哪里有闲功夫为了被“偷窥”计较，而且这事大概率也是个意外，明嘉亦的核心目的显然不是为此，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矫情没什么意义。

“说正事吧。”

夏忆没在这事上想太久，很快便将话题引回正轨。

“你刚刚的意思我懂了，虽然具体时间不能说，但如果有什么准备，已经需要尽快了，对吧？”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人如今变得有点奇怪，夏忆明嘉亦的态度于一如既往，警惕性也不会降低，但确确实实又与之前不同。

由于互相掌握了很多信息，而这些信息只有对方才知道，也只能跟对方一起讨论，他们之间某些屏障被打破了，关系变得紧密不少。

相处起来虽然依旧戒备，却莫名可以很坦诚。

“……对。”

明嘉亦显然没有她这般适应良好，耳根子依旧有些泛红，低声道。

“不过，在那…之后，制度会有慢慢崩塌的过程，并不会立刻乱起来。”

“谁问你了，你说这个做什么？”

夏忆淡淡瞟了他一眼，道。

“你是想告诉我，现在不能急着把你灭口？”

明嘉亦：“……”

他刚想试图解释，转头却看到夏忆唇角微抿，似乎在忍着笑。

怔愣片刻后，他的脊背也跟着放松下来，扬了扬被铐住的双手，无奈道。

“把我灭口麻烦重重，不如囚禁起来，每天跟着你啊。”

夏忆终于忍不住笑了笑。

“这也是你提前预知未来的吗？”

“不是。”

明嘉亦垂下眸，后半句并没有说出口。

在我能预知的未来里，身边没有你。

“呵。”

夏忆知道又到了问不出结果的环节，也懒得多说，眸光中浮着一丝阴霾，淡淡开口道。

“既然你过去认识我，还可以预知未来，那么…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若是两个人真的对上，她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赢，对方看上去有很多后招，但如果两个人真的敌对上，她也一定会鱼死网破，哪怕咬，也要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明嘉亦没有回答，他再知道不过了。

她自打了解了自己的能力后，脑子里思索的只有两件事，第一，如何预防自己伤害她，第二，如何将他的能力利用最大化。

她自始至终都没问过他，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她身边。

虽然，他在很多年前就准备好答案了。

当然，明嘉亦也知道，他的答案夏忆并不关心，他就不在夏忆关心人的范围内。

夏忆讨厌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和情绪，所以将自己的圈子限制得很窄很窄。

圈子内部的人，会受到她无条件的维护，而在圈子外的人，能触碰到的就只有看似礼貌，实则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有时候也会有些许善良，但非常非常有限。

她的善良和礼貌伪装得很深，才让人误以为她很好接触，只有原本在曾经在她的圈子里，后来却被毫不留情踢出圈外的人，才能感受到，她的界限有多么的泾渭分明，她不在意的人，会被忽视到什么样的程度。

作为圈子外无关紧要的人，夏忆不会对他产生丝毫的好奇与关注。

好在，他足够有威胁，也足够有用。

夏忆虽然防着他，但也留着他在身边。

……

二人在车内沉默了没多久，手机屏幕再一次亮起，夏忆按下电话的接听键，说话有些一语双关。

“……冷静好了吗？”

明嘉亦没有回答。

许嘉兰也没有回答。

短短十来分钟的时间，足足攒了二十多个未接，显然证明许嘉兰还没冷静好。

但无论如何，她的态度还是冷静了许多，大概是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嗯，一定程度上。

“嗯，那个，夏忆。”

许嘉兰声线依旧很是别扭，虽然不太端得住，但依旧努力地端着，问道。

“我想跟你见一面。”

“见面？见面做什么？”夏忆不咸不淡地回答，“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

即便是签合同都可以直接签订电子版，除了工厂的交接，她甚至都懒得在林家人面前出现，最好让他们自动认为自己的算计得逞了，省的见面她还要陪跑演戏，又浪费情绪，又浪费时间。

本来她是这么想的。

在许嘉兰说出下面一句话之前。

“有些事情你一定想知道，关于你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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