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易乐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人打架。

或许……不应该叫打架，应该叫单方面的殴打。

人高马大的两个混混被祁安一个还没有成年的人爆锤。

身形挺拔的少年动作灵活，手中的雨伞就是他的武器

伴随少年每一个干净利落的攻击，雨伞长柄都会稳准狠地撞在混混二人的身上。

痛呼声与肉·体冲撞声不绝，只是远远的看与听，易乐都仿佛感受到了虚幻的疼。

混混们被打的惊声尖叫、痛哭流涕。

可祁安只有头发丝变乱了一些。

泌出的薄汗打湿了祁安额前几缕发丝。他原本蓬松的刘海软塌下来，遮挡住少年至少一半的视线。

变狭窄的视野不利于发挥。

祁安抽空把自己的刘海掀起，露出饱满的额头，也露出他幽黑的眼眸。

少年精细的眉骨与面部轮廓尽数撞进易乐的眼中。

易乐缓缓眨了一下自己刚刚一转不转的眼睛，感受到自己心头升起的一抹像艳羡的情感。

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易乐，祁安的侧脸淡漠，战斗中溢出眼底的狠与野渐渐消散，再度掩藏在少年平静的黑眸下。

……结束了？

易乐又眨了一下眼睛，看着少年慢条斯理地掉回雨伞，握住伞柄。

祁安握住伞柄的手宽大漂亮，指节清晰。他不疾不徐地把沾有灰尘的伞尖抵在勇哥冒出青筋的脖子，语气冷漠：“还打吗？”

说着，少年把伞尖再往前顶了一寸。

小混混瞪着双眼，努力往后缩的下巴挤出两层肉。

他能感受到在自己脖子上细细划动的冰凉触感，也知道不锋利的伞尖要刺进皮肤里，需要相当大的冲击力。

可即便如此，小混混也连一口口水都不敢咽。

小混混放大的瞳孔对上祁安沉静的脸，他脑中掠过的，却是半分钟之前少年狠厉的眼神。

那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孔，比任何一个他认识的大哥都还要可怕万倍。

被暴揍了一顿，小混混的酒总算醒了大半，浑身生疼的骨头也告诉他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在小巷道里混迹多年的混混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

他的手肘与上手臂撑在地上，不嫌脏污地往后挪动身躯，断断续续地讪笑道：“不打了，不打了。”

祁安垂眸，不动声色地盯着小混混的一举一动，暂且放任他离开自己的攻击范围。

“我刚刚喝醉了，真是不好意思。”小混混站起身，拍拍手臂上的灰尘，忽然变得礼貌起来。

他面朝易乐的方向，充满歉意道：“我想起来了，是我不小心撞到了这位朋友。”

“抱歉，抱歉。”小混混慢吞吞地挪到自己似乎不知是晕倒还是醉倒在路边的同伙身边，还算讲义气地把他搀扶起来。

小混混一边快速后退一边低头喃喃：“对不起，对不起，我先走了。”

被武力暂时改造成功的小伙与他昏厥的同伴小心翼翼地退了场。

静静凝望混混们消失的身影，一会后，祁安转过头。

尘埃飘动，昏黄灯光下，少年俊美的五官有些朦胧，他迈开脚步，缓缓朝易乐走来。

少年走路的姿势挺拔稳健，笼罩在模糊夜色里，像从书中走出的衿贵少爷，可他修长手中握住的雨伞，其支出的伞骨与破损的伞面皆影显少年清冷面容下的乖张。

“欢迎光临。”

伴随电子女声，自动门打开，祁安走至易乐的身边，看到小少爷的小腿哆嗦了一下，并往后退了一步。

易乐……在害怕?

祁安一顿，他平静地盯着易乐有水汽漫上的杏眼，内心发出一声轻呵。

他刚刚那副样子，确实……挺让人害怕的。

垂下眼，祁安把破损的雨伞放到收银台上，沉默地路过易乐的身旁。

就在他与易乐擦肩而过时，短促的纯净嗓音在祁安耳畔响起。

“谢……”

祁安的脚步稍缓，他的眸子偏移，看向说了一个字就倏忽闭上嘴的小少爷。

易乐细长的眉皱了起来，他咬了咬下唇，清澈的眸子有些闪烁，看起来又是一副踯躅的模样。

“你……”易乐艰难地挤出一个开头。

祁安停下脚步，站在易乐的身边，安静等着易乐接下来的话语。

“你，”像给自己打气般，易乐蓦地仰起小下巴，沉下嘴角不悦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慢？”

“没看到我被他们欺负了吗？”

“他们捏得我好疼！”一边说着，易乐一边抬起胳膊，将自己纤瘦手臂上的红痕展示给祁安看。

过了这么几分钟，红痕的五根手指印依然烙在小少爷雪白的肌肤上。清晰的刺眼。

祁安面无表情地盯了一会，深黑的眸子便转到易乐绷紧的小脸上。

小少爷紧抿红润的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莫名的，祁安脑中出现“告状”这个词。

“告状”的同时，小少爷还委屈巴巴的表示，他来晚了。

像打不过野猫、狼狈跑回家只能朝主人骂骂咧咧告状的宠物猫一样。

视线又落到易乐手臂上一会，祁安握了握空无一物的手掌，淡漠开口：“你不怕我？”

怕他?为什么要怕他?

易乐微微歪了歪头，湿润的眼中浮现奇怪，他似有些生气道:“谁会怕你?你有什么好怕的?”

祁安只不过打架的时候厉害了些，表情冷漠了些，眼神野了些，有什么好……怕的……

易杀眨了眨眼，一滴泪自他的睫毛上掉落，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穿进来的那一天。

祁安一个高中生能把两个成年混混打得无法还手，更何况易少身后那群歪瓜裂枣。

那天，祁安为什么不还手?

如果他还手的话……易乐脑中浮现小混混躺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模样，小小地打了个冷颤。

祁安一拳落在他身上……

他一定会哭很久吧。

易乐被自己的想象吓得眼泪汪汪，他握紧拳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就算他刚进来没有被打，以后按照剧情里那样欺负祁安，祁安也总有一天会反抗。

所以……挨打是可以预见的。

也是……易少自己活该。

易少这种搞校园霸凌的人，就该被受害者狠狠揍一顿！

可是现在，他就是易少，易少就是他。

被打一顿而已，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易乐努力给自己洗脑，他睁着泪眼用力瞪了祁安一眼，转过头就要离开便利店，却忘了自己的脚趾被人踩过。

于是易乐迈开的第一步，就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小腿发软。

他怎么忘了，刚刚祁安进来时，他就已经因为脚趾的疼痛哆嗦了一下。

易乐表情无措，以为自己要跪倒时，胳膊被人牢牢握住。

“腿受伤了？”祁安低下头，眸子停在易乐的小腿上，若有所思。

刚刚小少爷哆嗦，原来是因为受伤，而不是……害怕。

易乐顺着祁安的力气站直身，不断嘶气，“不是腿，是脚趾。”

小少爷皱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抱怨道：“刚刚被那个人踩了一脚。”

普通人被踩到都要痛好一会，更别说小少爷了。

小少爷现在……连走路都难吧。

祁安陷入沉思，半晌，他声音淡淡道：“这条巷子很窄，容纳不下一辆车。”

闻言，易乐的表情从疑惑缓缓变成呆怔。

他思考了很久才明白祁安的言下之意，意思是……他要自己走出这条巷道吗？

易乐缩了缩脚趾，脸色变得煞白。

“所以……”祁安敛眸，盯着易乐血色渐失的小脸，“需要我背你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