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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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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人大半张脸隐于黑暗之中,但寒月翎还是认出了那一双眼。

寒月翎的眼睫轻颤了下,望着那人的身形逐渐从黑暗中走出。月光透过男子颀长的身躯洒在她身侧,落下一层阴影。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寒月翎下意识地偏过脸,不想让他望到自己此刻略显狼狈的碎发。

红莲与青莲也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得以从那些人手中解脱出来,急忙奔至自家公主面前,青莲双眸通红,担忧地问道:“公主,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寒月翎摇摇头,颤着视线看向面前的那男子。

齐阑舟高抬着的手抓在齐阑安的手腕上,瞧着似乎没有用多大力度,可齐阑安却连声唤着痛。

因疼痛他的五官都拧到了一处,齐阑安呲牙咧嘴地嚷道:“皇兄……皇兄你快放开我,我手都要被你拧断了……”

皇兄?

闻言,寒月翎眸光一颤,不敢置信地抬眼望向那男子。

初见时便觉他出身不凡,衣着普通却佩戴材质不菲的玉佩,可没料到他竟会是大昭的皇子。

往事重重如流水般浮现在脑海,寒月翎忆起初见时他浑身是血的狼狈模样,不由得诧异若他是皇子,出身如此尊贵,定然也有随时有护卫保护他,怎会被人追杀而且还伤得如此之重。

还未待寒月翎继续深思下去,她就听得“扑通”一声,抬脸瞧见齐阑安已被重重摔到墙壁之上,蜷缩着身子“哎呦”个不停,哪还有方才那趾高气昂的模样了。

“齐阑舟,你别仗着年长我几岁,就摆兄长的架子!我母妃最近正得宠,等我回宫就将此事告诉母妃,定会让父皇好好惩罚你一顿!”

“好啊,”齐阑舟轻笑一声,眼底划过几丝漫不经心,“你可以试试。”

兴许是挑衅的话语激怒了齐阑安,他不顾周围跟班们的搀扶,踉跄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齐阑舟的面前,“齐阑舟,你还真将自己当回事了,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还敢惹本殿下,信不信把你的皮给剥了。”

寒月翎眉心一跳,下意识地看齐阑舟听了这话后的反应。这话说得过于粗鄙,言辞中还带上了父母,饶是气性再好的人,听后也不免会愤怒。

可齐阑舟却依旧面容平静,眼帘半垂,墨黑瞳孔中似乎有刺骨的杀意涌现,但也只是一瞬。

寒月翎听得齐阑舟喑哑的嗓音响起,“月夷国的公主是父皇所请来的客人,你若惹得公主厌弃,便是在月夷面前打了大昭的脸面,影响了两国之间的友谊,这样的罪名你担当得起么?”

“或者,你那位以色事人的母妃可担当得起么?”

齐阑安被酒精麻痹了大脑,此刻的一番话就如同冷水般浇灌下来,让他清醒几分,同时也令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干涩地吞咽了下口水,清晰感受到有滴冷汗从他额间滚落,流进衣襟。

身旁的跟班到底还有几名头脑清醒些的,赶忙扶过齐阑安,想要将他带回去。

可齐阑舟却轻抬脚,绊倒了即将走过的齐阑安,“向她道歉。”

齐阑安到底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哪里有过当众向人道歉之时,可方才被齐阑舟掰断的手腕传来的疼痛时刻提醒着他,莫要再多惹事端。

他只得恨恨咬碎了牙往肚里咽,不情不愿地朝着寒月翎拱手道:“酒醉时头脑不清晰,冒犯了公主,还望海涵。”

寒月翎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并非真心道歉,兀自垂了眼,并不理会他的道歉。

齐阑安久等不来寒月翎的回应,而齐阑舟利刃般的视线又紧盯着他,他不得不继续赔笑说道:“还望公主原谅我刚才的冒犯,我……我其实只是想和公主开个玩笑,闹着玩而已,并没有真的想对公主做什么,这就是个误会。”

寒月翎轻抬头,珍珠耳珰垂在颊侧晃起一阵好看的弧度。

她眨眨眼,说道:“按照我们月夷的习俗,若殿下真想道歉,便当众跪我个一日一夜,才算是诚心诚意。”

此话一出,齐阑安立时变了脸色,结巴道:“我……我怎么能跪你个异族的公主,我好歹是皇子……”

寒月翎灵动一笑,双眸弯起似是林间纯澈的小鹿般,“我也是同你开玩笑的,你怎么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呀?亏我还听阿爹说起大昭之人民风淳朴、和善待人,如今一看倒只是徒有其表了。”

齐阑安神情微凝,半晌说不出话来了。

寒月翎看他一眼,知晓自己如今到底还是在大昭的地盘内,即使真的气恼,却也不得不要为大昭皇帝留个面子,不能真伤害到他的儿子。

但这是一回事,接受他的道歉又是另一回事。拿玩笑来为自己的恶行找借口,这种人实在恶劣得可以。

齐阑安又向寒月翎好一阵道歉,虽没换来寒月翎的原谅,但好歹瞧着她神情缓和了些,这才慌忙带着一众跟班狼狈离开。

寒月翎抬眼望向从方才便始终沉默不语的齐阑舟,许久未见不知怎得内心多了几分生疏,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她走近了一步,用着月夷国的礼节郑重地向他施了一礼,“刚刚谢谢你帮我了,只是你将他的手掌掰断了,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她虽然不懂什么弯弯绕绕,但刚听到齐阑安所说的话,知晓他的母妃最近正受宠。若齐阑舟因此事受到惩罚,她怕是会觉得愧疚。

二人的目光在昏暗夜色之中相对,寒月翎对上那双昳丽俊朗的双眸,眼尾轻微下挑,显得他的面容更加凛然淡漠。

“不必。”寒月翎听得齐阑舟轻声道。

她眼下心底莫名涌起的紧促,道:“之前在月夷,你为何不告而别了?你的伤……可好全了?”

“我听不懂公主的话。”齐阑舟沉声道。

寒月翎不解地蹙眉,讶然道:“你不记得了吗?当时你受了伤,是我将你带回……”

“公主,”齐阑舟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此处是大昭,我与公主只是初次相识,想必公主认错了人。”

寒月翎没有料到他会表明二人并不相识,内心原本涌起的雀跃骤然消散,她默然垂下眼帘,羽扇般的长睫倾覆在眼眸之上,神情显得颇有些落寞。

齐阑舟并未看她,抬头望了望渐沉的天色,冷淡道:“天色已晚,我送公主回驿站吧。”

回驿站的路上人影消寂,只偶然穿行过几个收摊回家的小贩,经过她们几人时,视线会略显诧异地停留。

实在是因为四人之间的气氛过于怪异,红莲银莲分别站在寒月翎的两侧,而齐阑舟则自顾自走在前面,步履急促,只是在发觉身后人落后时,才会停留几刻。

红莲偷偷在寒月翎身边耳语道:“公主,可我瞧着他分明就是当时的男子,他为何还装着一副不认识咱们的样子啊?”

青莲并未见过当时男子的样貌,听到这话也好奇地多打量了齐阑舟几眼,定神猜测道:“或许是他觉得自己当时的模样狼狈,说出来会丢了面子,所以才装得不认识咱们?”

几人一阵猜测,最后得出的结论皆是不管因何缘由,此人都极为怪异。

很快便到了驿站,齐阑舟在离她们有一段距离的位置,远远站定。

“回去吧。”他道。

寒月翎原本已经在身边婢女的搀扶下迈入了门槛,可却又忽得转身朝着齐阑舟奔来。

她抬起眼,眉眼轻弯,“我叫寒月翎,你呢?”

若他说他们之间并不相识,那便从此刻再重新认识一遍。

齐阑舟低着眼,独属于少女身上轻柔的香气袅袅飘来,她的笑意柔和,似乎是只要旁人施予了她一点好,她便会不再对那人设防。

先前月夷,他送她寒霜花,无非是希望能与她互不相欠,此后再见时便当陌路人。

可似乎这位月夷国的小公主并不懂这一份不曾言说的默契。

就如同今日一样,他不过是为她解了围,可她似乎真的将自己看作了善人,对自己也毫不设防。

若他有意,完全可以借着送她回去之时,趁人之危对她行不轨之举。到那时,她即使是哭也找不到人来解救她了,而月夷国为了颜面,也不得不让她嫁入大昭来。

齐阑舟垂下视线,看她青丝如瀑般倾泻在腰际,鬓前几缕碎发还沾染着轻微的血迹,想来是刚才用簪伤齐阑安时所沾染上的。

少女初来乍到,并不清楚长安城的气候。尤其春日,白日温暖夜晚寒冷,可现在她却只穿了一袭轻薄的赤红衣裙,冷风透过金纱拂入肌肤,她冻得脸色苍白,嘴唇微颤。

可即使如此,她却也柔润笑着,问他叫作什么名字。

许是太久没等来齐阑舟的回答,寒月翎又笑着重复了一遍问题。

齐阑舟别开目光,不过名字而已,今日不说,他日她自然也会知晓。

他轻缓开口,语气依旧漠然,“齐阑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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