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无言，一股略有些古怪的氛围慢慢铺开，直到几秒后伊戈尔不着声色的把目光挪开。

忽略了腰部残留的感受，伊戈尔静心思考了几秒，然后随便说点什么装糊涂和把心中所想问出口之间选择了后者。

钟离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最好直接一点。

“钟离先生，你为什么要答应我的请求，成为愚人众的顾问？”伊戈尔说话时转过身，他需要观察钟离的反应。

被问道钟离叹了口气，似在懊恼被伊戈尔发现异常，又像在赞叹他的敏锐。

“请仙的日子将近，这对璃月是个特殊的时期。”钟离以平稳的声线说出他的目的，“在这个时间点，突然有愚人众的执行官到来，可不是个好兆头。”

“所以你成为顾问，是为了监视我们？防止我们扰乱璃月？”对于钟离给出的理由，伊戈尔没有被说服，反而皱起眉头。

在他眼里，钟离的理由站不住脚，因为既然是聪明人，那必然知道自己的反常能被看出来。

可是不等伊戈尔再问下去，钟离就轻描淡写的抛出两句让他脑子空白的话。

“监视你们是一部分原因，更多是岩王帝君或将仙逝。”

什么？

伊戈尔眼皮一跳，他盯着钟离，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开玩笑的意思，遗憾的是并没有。

这就意味着钟离是认真的，他确实认为岩王帝君会死，而这个消息会在请仙仪式上公布。

可是这和愚人众有什么关系？伊戈尔抓住问题的关键。

难不成钟离觉得仅凭愚人众的执行官和一个候补执行官能战胜岩神？

此时此刻伊戈尔的脑海里被问号填满。

好在钟离看得出他的困惑，只见他压低声音又解释道，“璃月每年都有帝君将离去的传闻。”这算是每年的保留节目，但每次都被现身的岩神亲自辟谣。

久而久之没几个人再相信那些关于岩王帝君离去的谣言。

“只是今年不同。”钟离笃定道。

伊戈尔张了张嘴，他想问钟离是哪里得到的消息，又想质疑他说这话是不是出于对岩神不满意的私心。

现在伊戈尔可算是知道，某些璃月的学者会因钟离看待岩神的观点不同而对他有意见。讨论神明和仙人会离去还算正常，认定岩神会死未免太大逆不道。

如此在腹诽着，就连伊戈尔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思路被钟离逐渐带偏。

“那么请问钟离先生，岩神仙逝和你做愚人众的顾问有联系吗？”

思来想去，伊戈尔决定顺着钟离的话问。

钟离沉吟片刻回答，“以普遍理性而论，两者没有关系。”他的这句话成功的令伊戈尔再度皱起眉头。

可不等他再开口，钟离直白的说道，“但混乱的璃月，不正是愚人众所想要的吗？”

“作为一名璃月人，我在一个非常敏感的时期察觉到愚人众有不同寻常的举动，出于担忧我顺势成为愚人众的顾问，来监视你们，这合情合理。”

钟离讲到这里顿了顿，“我没预料到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洞悉我的别有意图。”随后他垂下眼眸笑道，“你对事情的分析速度以及反应能力，都令我惊讶。”

最后的夸奖真情实意，弄得伊戈尔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在加上钟离认定岩王帝君会在这次的请仙仪式上逝去的前提后，伊戈尔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说服。

确实在岩神去世的节骨眼上，愚人众派来一名执行官过来，是很可疑。

若是平常的时候就算了，偏偏要在岩王帝君不在之时……

伊戈尔摇摇头，把脑子里关于岩神离世的情报甩出脑子，他恍然发觉钟离这人还挺危险。

还好他只是往生堂的客卿，卖卖丧仪用品，而非是去搞诈骗。

默默的想着，伊戈尔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感谢钟离先生的坦然，在此我可以保证，我们没有想搅乱璃月的意思。”伊戈尔信誓旦旦的承诺，他和达达利亚唯一的目的就是拿走岩神的神之心，对搅乱璃月实在是没兴趣。

他们最多也就是让仙人和七星弄出点矛盾，逼迫岩神在颁布完今年的发展诏书后多停留一会调停。

这种程度的混乱，伊戈尔自觉波及不到璃月城的民众。

“是这样吗？那是我的担心多余了。”钟离若有所思的说。

伊戈尔见到钟离这幅样子，不由想到最初对他印象，博学且热心。

回忆着这两点，伊戈尔听到钟离说，“如此一来为你们做顾问，也算是我对愚人众猜忌的补偿。”

说话间他的那双金瞳又再次与伊戈尔的眼睛撞上。

伊戈尔在钟离的眼里读出些许名为请求的意味，这令他略微感到不好意思。

本质上愚人众这边也不单纯，钟离没必要产生歉意。

“钟离先生不用在意。”伊戈尔笑了笑回答，“本来和愚人众打交道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我们现在开诚布公，也是为以后的合作打下基础。”

钟离闻言也跟着笑了一下，“那便好，口头上的契约也是契约，我不想违背。”他这算是给两个人都找了个台阶下。

契约是璃月的象征，据说也是岩神最重要的权柄之一。

钟离是土生土长的璃月人，不愿违背契约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伊戈尔非常的理解，马上表示纸质的契约明天就能送到往生堂。

接着契约的话题，两人又聊了几分钟，直到原本帮伊戈尔试衣服的少年学徒小心的往试衣间里探头。

钟离和伊戈尔下意识的看过去。

四道目光投射过来，少年一下子不知所措。

“抱歉，我过来是想问问，两位量好了吗？”被伊戈尔和钟离盯着的少年硬着头皮问。

要不是被催促，少年很不想再过来，量个尺寸而已，能花了这么长时间本身就很耐人寻味，万一他一过来打扰到了怎么办？少年想到这里不禁偷偷瞄了眼镜子前的钟离和伊戈尔。

后知后觉的他意识到自己的确打扰了。

从姿态上看，刚刚钟离先生和这位客人聊得挺开心的，那么他突然出现可不是煞风景？

然而少年不知道伊戈尔其实很感谢他过来。

没有他，伊戈尔还要去琢磨怎么选个恰当的时机结束和钟离的谈话，现在不用想了。

“那衣服也试的差不多，我就先回去，钟离先生你晚上不是还要和胡堂主见客户吗？不要让她们等太长时间了。”伊戈尔以轻松的语气说。

今天的报告还没写，还有那份合同，他还要回去加急拟定出来。

伊戈尔盘点着他晚上要加班做的工作，莫名的感到悲伤。

“那衣服？”少年小声提醒。

“就这件吧，这套挺好的不用再选了。”懒得再去选的伊戈尔顺势说道，“钟离先生的品味，确实不错。”

钟离对于这番夸赞客气的回应，“衣服而已，最终穿着的效果如何，还是要看穿衣的人。”比起伊戈尔的直白，他的话可算是相当的委婉。

那边的少年努力的缩了缩好让自己的存在感少一些。

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人再去注意他。

钟离把卷尺交给少年，伊戈尔则是去结账。

小心的瞧了眼伊戈尔的背影，少年欲言又止，他想压抑住自己的八卦之心，可好奇心这东西是控制不住的。

“钟离先生，你带客人来是……有私心吗？”少年心一横，把包括老妇人在内，店里的所有设计师和学徒员工都想知道的事问出口，他们实在是太想知道答案。

被问到的钟离思量片刻，颇为认真的给出答案，“是有几分。”

“哦，真是这样啊。”低下头少年觉得缘分这东西真奇妙。

这时候少年再看手中的卷尺，想起他正事，赶紧对钟离追问，“对了钟离先生，尺寸是多少！”

钟离回忆着报出来一个数。

听到那个数字，少年发出感慨，“还真是，咳，苗条。”他本想说细，但考虑了一下，还是换了个相对折中的词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的时候感觉更奇怪了。

少年又开始尴尬起来，他注意到钟离有什么想说，便马上先一步开口向他道谢。

“谢谢钟离先生愿意帮忙，我先回去告诉裁缝怎么改衣服。”少年说完一溜烟的跑走。

这份感谢是少年发自真心，在他出去后，有其他的客人突然到访，店里一时均不出人手招待，要不是钟离提出愿意代替他来量体，那可就难办了。

少年在心里念着钟离先生是好人，同时感觉自己也算是给俩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四舍五入钟离先生都不亏啊。

对少年内心活动毫不知情的钟离被独自留在试衣间内，他盯着少年快速不见的身影，无声的叹气。

看来关于他的一些传言又要多一些。

钟离这么想着到不会愤怒，因为他早就习以为常，面对那些流言蜚语他全部都不当回事。

如此想来钟离思考起对胡桃说的话，显然第一个要把真实想法告知的对象就是她，不然下次伊戈尔再来往生堂大概率会成为胡桃调侃的对象。

钟离倒是不介意成为话题的中心，但他不确定伊戈尔是不是也能这样想。

作者有话要说：钟离的私心：借着愚人众的手给自己办葬礼。

其他人认为的私心：石头开花了。

伊戈尔：……不信谣不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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